“是。”李安拱手,准备等下就去实施这个计划,但卫胄却对着他挥了挥手。
“你先去忙吧,朕,想静静。”
纳兰蔻的那封信,让满心欢喜的他,又回到了往日的消沉中。
李安刚一离开踏上小径,就见到了匆匆而来的想容。就在以往想容总喜欢坐着的石桌旁,小径两头的两人,相遇了。
“皇……”
正欲行礼,想容却对着他伸出了中指,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那处的灌木丛中,垂着一根根细小的冰柱,草地上还有雪,想容搓了搓手,有些不适应这个温度。
想起往日自己在这里痴痴望着卫胄的模样,想容叹了一口气,呼出了一团热气。
想容挥手后,李安就行礼退下。卫胄这次没有坐在亭子中,想容看着熟悉的背影,想着方才进入皇宫后就松开的手,脸上的凄凉,更省以往。
“皇上,天这么冷,还是早些回宫吧。”
在看到那块石碑上,她看到了朱红的三个大字。她不知道纳兰蔻在信里写了些什么,一路上她按捺着紧张不安的心情,终于看到了他,但看过了信的他,还是又来了这里。已经知道了这个湖泊的秘密的她,再站到湖泊前,心里总觉得有一股悲凉。
纳月错。
她叫纳兰蔻,他叫卫胄。
一个大靖国的贵妃,一个炎日国的皇上,他们的相知相恋,真的是错了。
而自己呢?一个大靖国的公主,炎日国的皇后,自己对卫胄的痴恋,是不是也错了。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痴恋莫,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皇上,她在你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还记得在并肩王府的时候,想容也这么问云轩澈,她在你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她,不是最美的女子,却是最让我牵挂的女子。这是云轩澈给她的回答。
想容偏头怔怔的看着卫胄,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回答,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谈纳兰蔻,给自己一个机会更了解他们的那段过去,也给他一个机会,诉一诉心中的苦闷吧。
“她,是我一生,见过最美的女子。”
与云轩澈不同的答案,想容咬了咬嘴唇,含笑点头咽下了喉咙里的苦水。
“她比我早认识你,早我一步占有了你的心,你们的感情,到底起于何时?”
没有责问,只有一个倾诉一个聆听,站在冻结的湖面前,卫胄与想容这两个炎日国身份最高的人,抛弃了所有的伪装,真心的谈着一场关于另一个女子的风花雪月。
“记不清了,也许是在那次她夜袭炎天城的时候,也许是在大靖国军机府里听她弹了一曲的时候,她的进宫,是我促成的一个误会,要不是我当初行事太果决,也不会有今天两难的局面。”
还记得那次在御街前的望天吼石雕旁,他咄咄逼人的问着纳兰蔻,为何不愿嫁给自己。
那时的她说:我早已有倾心之人。
就因为那一个眼神那一刻的沉默,他以为纳兰蔻所说的,就是云释天。后来离京之前,他用两国的和谈,让云释天答应了纳纳兰蔻为妃。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愚蠢,要是纳兰蔻要进宫,以她的身份,让纳兰大将军去说说有何难,难为自己当时还为了这事,连夜冲到了皇宫,与云释天谈定了此事。
不过是半年,已经是物是人非,想着当时的种种,卫胄扬起了嘴唇。那时的她,总是会被自己吓得脸色发白。
真怀念,真不该啊!
一口热气,自他口中冒出,升腾到了空中。就像他如丝如缕的思绪。
“我们在战场上,是生死宿敌,在常人眼里,除了杀戮,似乎不该有任何交集,可是感情这东西,总会悄悄的溜进你心里,默默的生根发芽,一旦到你察觉,为时晚矣。”
想容一直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听到这句话,她感触很深。
“对啊,感情这东西,真是让人可气可恼,但一旦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就算是觉得不该不可,也无法回头了。”
两个为爱所困的人,在相处了半年后,对于感情这个话题,终于有了第一次谈论。
“是啊,想容,要是可以,你会不会有另一个选择?”
想容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里,只是一个人的心,真的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
“不会。”
想容想都没想,说出了一个坚决的答案。
“要是我,我也不会,人这一生,终究是要干几件疯狂地事的,就当我疯了吧。”
疯了,一切都疯了,所有的痴恋,都是疯了。想容眼含着泪,抬头望了一眼无云无日的天。
“她在大靖国,现在怎样了?”
“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至少,她还有皇兄护着,虽然宫中危机四伏,但她始终,也没有被人扼杀在黑暗中,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子,皇上可以放宽心了。”
想容紧抿着嘴唇,唇上得口脂化在了口中,不酸不甜,无味。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已然无味,酸苦到极致,已经没了感觉。
“云释天总算是发觉了她的好么?我真羡慕她,可以每日与她在一起。”
卫胄在寒风中久久扬起的嘴角,已经僵硬得无法垂下,苦笑,也比笑不出来的好。
“皇上,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皇兄心里也很苦,他曾经与一个女子,有过一段感情,但因为身份,那个女子,始终无法与他相守,前些日子想容去见过这个女子,很美。”
“羽仙?我知道,她是我派过去的人,曾经她为了云释天,做过了一件不利与炎日国的事,当时我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觉得这些情情爱爱真是害人不浅,于是我让人,给她下了一种蛊,让她忘了那些情爱。”
“那……太可悲了,忘了自己喜欢的人,想容不知要是一日忘了皇上,会不会迷茫一生……”
想容偏过头,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寒风刺骨,她在大靖国呆了许久,现在在寒风中站这么久,身上早已经冰凉。
但只要卫胄还站着,她就想陪着他站下去。过了今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再与他走得这么近了。
“我现在,后悔了,忘记自己喜欢的人,这一生,应该是了无生趣了吧,那种蛊,是我军下一名苗族巫师所制,只是他现在已死,在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到解救之法了。”
卫胄看想容紧了紧衣裳,脱下了身上的貂皮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自己早已习惯了炎日国的天寒地冻,体质也比想容好,受一点点凉,不会有事。
“如果真是彻底忘了,那也是好的,皇兄与羽仙,只要太后还在,就不会有结果的,就这么忘了,也好。”
“不见,那自然就忘了,要是见了……”
卫胄摇了摇头,对自己当初的举动有些后悔。
“见了又如何?”想起自己之前让羽仙献舞,想容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但看上去自己之后去找羽仙,她也没什么事啊!
“见到了,自然会痛,这种蛊,名叫绝情蛊,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触动心里的情意,会头痛欲裂的,久了,痛多了,自然也就忘了。”
想容面色一暗,叹了一句可怕。
“现在那个巫师已死,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解此蛊的人了。”
“那羽仙这一辈子……不是不能再见皇兄了吗?”
“不要小看绝情蛊的威力,要是总是惹着剧痛强行去见,体内的蛊虫,是会噬心的。也许,时间一久,羽仙,就会死于非命了。”
想容,冰凉的手一抖,心中升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绝情,要真这么好绝情,那世间,就没有那么多相思成疾的苦人了。”
“想容,你刚在大靖国回来,就不要再在这里吹寒风了,回去吧。”
想容的瑟瑟发抖,让卫胄心里的愧疚,愈发的浓烈。
“皇上,陪我一同回去,可以吗?”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纳兰蔻已经答应她会让卫胄讨厌她忘了她,现在对自己而言,是不可错过的机会。她难得的这么明白卫胄的心,难得的可以这么近的站在他的身旁。她不介意卫胄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纳兰蔻,会满满好起来的,他的心里,也会满满有自己的身影的。回京都的途中,她一直宽慰着自己,在牵上卫胄手的那一刻,她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时间,是可以淡化一切的。
“好吧,朕送你回去。”卫胄的语气,又恢复了冷冰,就像四周刺骨的寒风,让想容刚刚温暖了一点的心上,结上了一层风霜。
这一路卫胄与想容,都安静的没有说话。这些伤感的话题,谈起之后,就没有办法再释怀。
“皇上,外面风大,进来暖暖手吧。”殿门外,想容一把拉住了卫胄的手,期盼的看着他的双眼。
卫胄刚要拒绝,一看到想容的眼,他想到刚才在湖边两人的对话,被寒风吹得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