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铺里,只有简单的四张桌上与几条光秃秃被磨损的坑坑洼洼的板凳。除了干净,实在是找不出半点可取之处。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者,独自经营着这家巷尾的铺子,除了平静,也找不出可以留住酒客的地方。
但景昊允独爱这里,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会常到这里喝酒,跟老者也因此慢慢熟悉了起来。
纳兰蔻仔细观察了老者,看他也不像是会武之人,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迟暮老者,而景昊允对他,却异常的尊敬。老者炒了两个小菜端出来时,景昊允直接就走上前去替老者端了过来。
醉到浓时,景昊允豪迈的放下手中的酒坛,拔剑飞舞,身上矫健敏捷,招式灵活出其不意,快如风疾如电,嗜血,杀戮。
自己的目光果然精准,景昊允是个出色的杀手,看这一招一式,瞬间就可取人性命,这一手剑法,纳兰蔻还只知道一个人可以比拟。
卫胄,这个一直被她可以遗忘却怎么也忘不了的名字,就像一张网,把她困在最中央。
“小允,我们来比试一场,如何,点到为止。”
景昊允欣然点头,面露赞扬之色。敢与他比试的不多,全是男人,女人自动要跟他比试,这还是头一遭,纳兰蔻的武艺,单从那一身身法就可以看出不凡,剑法他也正想讨教讨教。
正要向老者讨个趁手的武器,老者却径直走进了屋子,拿出了一柄长剑,笑着说这是前些日子有人喝酒忘了丢弃的剑,让纳兰蔻先拿去用用。
剑非好剑,要看的是出剑的人。
纳兰蔻拔剑出鞘,脚踏梁柱分身到了铺子外,这是一处巷尾,平时很少人路过,所以景昊允才会放心的在京都舞剑比试。
剑出鞘,寒如芒。
巷子狭小,景昊允站在一头,纳兰蔻则站在另一头。
方站好位置,电光火石之间,景昊允的剑就欺身而至。
杀手图快,纳兰蔻图稳。
这是她的剑法与景昊允剑法最大的不同之处。
两人比试之时,老者就像平时看戏一般的提着一个小酒壶,坐在板凳上,看着卷风留残影比试的两人。
转眼,就是五十个回合过去了。
而纳兰蔻与景昊允之间,胜负未分。
虽然是点到为止,但现在,谁也没刺到谁或者让谁落在下风,比试还在继续,老者一壶酒已经喝完,他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叹了一声起身进屋兑上了一壶,才又安心的坐了下来继续看这场难得的比试。
一百个回合,弹指之间。
飞身,出剑,凌空,直刺……
纳兰蔻目光如鹰隼,紧紧盯着身法怪异的残影,送出了手中的剑。
瞬间,她的人,已经到了残影之前,残影一个回旋,闪着寒芒的剑与残影擦身而过。
余力之下,纳兰蔻飞出了一丈后着地回身,手中的剑再次送出。
但景昊允比她更快,寒芒刺眼,如风而至。
眼睛被这道寒芒一晃,纳兰蔻只觉得双目隐隐胀痛,她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就在这一瞬,就在她扬剑阻挡之时,景昊允的剑,已如天外飞仙而临近。
出剑,格挡,然,还是慢了一步。
景昊允的剑,已经架到了纳兰蔻脖间。
冰凉泛着寒芒的剑,格外刺眼。
纳兰蔻莞尔一笑,说道:“我输了。”
景昊允扬手收剑,拱手说道:“承认。”
老者一直坐在铺子里看着他们,看他们都收了剑,他笑呵呵的起身,搬出了两坛酒搁到了桌上。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侠之大者,不拘一格。
无酒,比武岂能尽兴?
纳兰蔻与景昊允喝酒一直喝到了申时,两人喝了四坛酒也未能分出高低,想着等下要回宫,纳兰蔻不敢再喝,出铺子时景昊允担心她一个女子喝了这么多酒不安全执意要送,纳兰蔻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才能脱身。
"你要是想找我喝酒比武,可以到老伯的酒铺找我。"
临别之际,景昊允交托了一句,免得这次别过后,就失去了联系。
等纳兰蔻一身酒气回到子衿宫,已经是黄昏。
青儿焦急的等待在子衿宫外,看见纳兰蔻的回来,赶忙把她迎进了宫,替她换了一身衣裳。
闻着纳兰蔻身上熏天的酒气,青儿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替纳兰蔻拿来了姜片让她含在嘴中驱驱满口的酒气。
“什么?你说皇上来找过我?”听着青儿的话,纳兰蔻慌忙坐到了梳妆台前悉心打扮起来。
云释天在这个时候找她,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谈,匆匆的挽了一个发髻,纳兰蔻连脂粉也顾不得擦,就火急火燎的奔往了甘泉宫。
甘泉宫里云释天正在埋头批着全国各处送来的奏折,这些奏折安公公与吴公公已经大致的整理了一下,那些辞官的奏折别搁在一旁,而那些申报的奏折,又放到了另一旁。
堆积如山的奏折中间,就是云释天正在奋笔疾书,批好的奏折他会放到一旁,然后安公公会整理好,再叫信使送回来处。
云释天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走动一步,所有的指令都在这御书房发布出去,所有自各国送来的奏折也是从这里被送回去,与之一同回去的,还有一道封新官的圣旨。
整整一日的操劳,云释天一刻也没停过的手已经有一些麻木,但他不可以停下来,这些东西今日不处理好,那明天只会更焦头烂额。
纳兰蔻到来时安公公的那一声提醒他也全然不觉,纳兰蔻一直在御书房站了好久,云释天伸手让安公公呈上一盏茶时的偏头一撇,看到了她。
“什么时候来的?”说完这句,云释天又拿起了一堆奏折中的一个,低头批阅了起来。
“臣妾刚到了一会儿,皇上事务繁忙,臣妾就不打扰了,臣妾告退。”纳兰蔻盈盈福身,转身欲迈步。
“等等,朕有事与你说,安公公,你们先出去。”云释天提笔蘸了墨,低头在奏折上批上一行整齐小字。
安公公与吴公公等宫婢公公回了句遵命,齐齐退出了御书房,只剩下两人的御书房显得很空荡,她来过御书房几次,却为仔细看看御书房的模样,趁着云释天现在没心思注意自己,她偷偷的打量起了这御书房的摆设,书香四溢清新雅致的屋子因为冠上了御书房几个人而更华丽,云释天的书房,大靖国官吏奏折最后到达的地方。
纳兰蔻还记得上次自己就站在云释天的身旁替他磨过墨,好奇的目光,永远是那么的无知无畏,当她好奇的目光看到身后的那副无面仕女牡丹图时,她愣了愣,看了看云释天,云轩澈一直在低头批阅奏折,根本无暇顾及她。
不可否认纳兰蔻的胆子一直很大,见云释天没有反应的她,四周扫看了一眼,便蹑手蹑脚的朝着那副仕女图走去。直觉告诉她,这副图有古怪,看御书房的摆饰,这副仕女图的位置不算很隐蔽也不是很显眼,但以云释天的品位,这样的图会摆到御书房已经是稀奇,更别说是挂到墙上了。
纳兰蔻心中正窃喜,想要揭开那副仕女图看看究竟,就在这时,云释天的声音却好死不死的响起。
“站住。”
纳兰蔻咽了咽口气,站在了当地。
“到朕这来,怎么一下都消停不了,那幅图你最好是别动。”
云释天停住了笔,抬头看了纳兰蔻一眼,又继续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无奈,纳兰蔻轻哦了一声,走到了云释天身旁。
“要是嫌闷,可以帮我把这些奏折分类。”
想想,是比磨墨要好,纳兰蔻拿起了那一摞奏折,开始一个个翻开分门别类的分开。
分了一半,她却是在一堆圣旨里,看到了一个鎏金片镶角的奏折。
里面写着的,正是靖光城边关之事。
"咦……这不是……"
看着熟悉的字迹,纳兰蔻心头一暖,奏折里纳兰青捷除了报告了边关事务外,还给云释天留了一小行小字。
云释天听见纳兰蔻的声音抬头一看,接过了纳兰蔻递给他的奏折。
飞速的看完奏折,云轩澈提笔在上面批上了几行小字,让纳兰蔻放到了一边。
一直到深夜,云释天才批完所有的奏折,安公公看天黑,已经命人点亮了御书房里的蜡烛,晚膳也一直搁在桌上未动。批完奏折的他,风卷残云般的迅速吃完了三碗米饭,才放了碗。
而纳兰蔻,也一直就这么陪在他的身侧,云释天太过专注的批阅奏折,一时已经忘了她的存在,等他批完奏折醒悟过来,纳兰蔻已经是在御书房里站了接近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站着,纳兰蔻双腿隐隐有些麻木。还好在醉客楼时她吃了些酒菜一时也不觉得饿。在她眼里,云释天一直是个有雄心有胆魄的好皇上,当初见到云释天时,她就一直称赞他的眼光胆魄,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恩怨纠葛,她再也无法做他的臣子。
烛光泣泪映珠帘,纳兰蔻与云释天一同用过了晚膳,一天了,整整一天,云释天第一次迈出御书房,只下朝之后,他就坐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一刻也未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