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幽谷主人显真容(1 / 1)

夜,总是匆匆降临,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纳兰蔻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个山谷。

还没见过那个山谷的夜景,纳兰蔻心觉遗憾,明天预计就有一场大战了,或许现在,可以去见见。

于是她叫上了青儿,骑上了自己的马,出了城去。

一去三四里,城门外,沙场不见白骨寒。

月如皎盘现,扬黄尘,白衣轻骑逐月飞。

月下楼角无人觉,清风一杯伤离别。

待纳兰蔻出现在山谷里,皎洁的月盘已经璀璨了星空,悬挂在木屋一角,清风中,小湖清波荡漾,像极了蔚蓝色的帷幔,那轮明月,就像是帷幔上的夜明珠,华丽淡雅。

整齐的花圃已经凋谢了不少,踏着枯叶残花铺就的小径,纳兰蔻来到了小湖前。

那日稍稍露出小面的木桩子,已经淹没在了湖泊中,原来,这山谷的湖泊还会涨潮,真是稀奇,纳兰蔻嬉笑着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清水拍到脸上,顿时一股清凉蔓延。

“小姐,你说这木屋到底是何人建的,好生奇怪啊。”青儿亦学着纳兰蔻的模样,捧着清澈冰凉的湖水拍洗脸颊来,一路赶来,黄沙扬天,就是脸上也沾了不多,这一洗,青儿觉得舒服了不少。

“进去看看。”一回生二回熟,纳兰蔻已经不像上次那般慎重,她掏出怀里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脱下了马靴。

木桩子已经没入了水里,这么一踏过去,肯定会湿了马靴,纳兰蔻最不喜的就是穿着湿漉漉的马靴。

那会让她联想起战场上厮杀时,一脚踩中血泊的感觉。

明月之下,木屋通亮。

木屋,还是与以前一般,干净无尘、雅致清新。

屋子的主人一直都在,纳兰蔻手指在桌面上一擦而过,没有一点灰尘,在看别的摆设,也是一点未变。

内室里那张沉香木大床依旧散发着阵阵浓香,小门也开着,清风吹进屋中,把沉香木的浓香挥霍到了每个角落。轻纱飘扬,纳兰蔻撩起清风卷起拂面的轻纱,四处观望着。

依旧没人,纳兰蔻不由得一阵失落,如此雅致的木屋主人,她倒真是想见见,如有可能,她还希望把这屋子买了下来,当做自己的别苑。

好奇心催使下,她把眼目望向了那扇小门,她知道那里,还有一张几案,还有四处飞扬的宣纸,而她,还曾在上面提了一首诗……

然而,穿过小门,面临湖面,纳兰蔻发觉依旧没人,只有砚台下,还压着一张风中翻动的宣纸,纸上墨迹点点,纳兰蔻就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心里莫名的一喜,拿起了纸。

“连理枝头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

矫若惊龙行云流水的苍劲墨字力透纸背,道尽了心中的不甘,这首诗纳兰蔻也知道,此番念来又是一番滋味,上次,她看到了木屋主人悲戚惆怅,这次她看到了木屋主人的凄凄不甘。

到底是这样的男子,如此多情,一时间,纳兰蔻想起了那个一直行事嚣张却是多情种子的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青儿……青儿……”纳兰蔻回头叫着,却不见人影,只听到湖边不时有青儿的笑声传来,探头一望,青儿正坐在湖水旁,双腿伸进了湖水中拍打着,带起一串串的水花,好不生动活泼。

也罢,她爱玩,正好落得自己清净,纳兰蔻玉足轻提,走在有些湿漉的地板上,正好看见了那架古琴,慢慢走了过去。

沉香木做的琴,她还是第一次弹,第一次,来得太匆匆,这次总算是有了闲情谈上一曲。

宫中的白玉琴虽名贵,却不及沉香木雅致,自命风流的士子喜爱白玉无瑕的琴,纳兰蔻却独爱木琴,白玉无瑕,又何尝不是一种缺憾,木琴有纹,纹若人生,只有木琴才能让她涤荡心灵,弹出空灵如天音的声乐。

修长而优雅地双手轻轻抚过琴弦...纳兰蔻扬起了嘴角,抚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

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琴声婉转,时而潺潺,时而沥沥,清爽的风扬起的轻纱袅袅似仙境,纳兰蔻满意的低下了头,继续拨弄着琴弦。

一手做圆盘抚琴,一手压在一根弦上,抖出了一阵颤音,纳兰蔻这才谈起了头,把高山浮云的声调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曲毕了,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似是要把心中所有的烦忧都排尽。

“曲子不错。”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纳兰蔻惊愕的四处搜寻,却在那张沉香大**看到了一名男子的声影。

榻上慵懒地斜倚了一个男子,披了曲水紫锦织的宽大袍子,眉眼竟似糅合了杀气与戾气,清丽出尘中携带了入骨的媚惑。凤眸星目只轻轻一扫,纳兰蔻的心就似被剜了去,只知随他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修长的晶指持了一只翠青龙凤酒杯,酒色莹如碎玉,明晃晃刺痛纳兰蔻的眼,不得不把视线下移,发觉她那双裹了素袜的脚露在袍外。

这个声音,她恨熟悉,**的那名男子,她也很熟悉。

“卫胄,你怎么在这里。”

也许是因为心里的那个疙瘩,她心里已经把木屋主人的身份与卫胄区分开,更不愿意去想象自己与他,原来还有一个精神上的交流。

“笑话,这是我的山谷,为何我不能在这里,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在这里,纳兰将军。”

卫胄冰冷的扬着嘴角冷笑,两道浓浓的眉毛就像出鞘的利刃,冰冷的就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

纳兰蔻扭过头,不再去看那比鎏金的龙凤酒杯更加耀眼的男子,心里却是咯噔一声,那个想要买下木屋的念头碎成了无数片。

“士兵查到此处,我便来看看,这里属大靖国与炎日国边界,理说这山谷该是无主之物,怎么就成你的了。”

纳兰蔻嗤笑,嘴里毫不留情的讽刺着卫胄的语洉。

“我在这建乐木屋,便是我的,再说这无主之谷,纳兰将军凭什么干涉。”卫胄凝视着龙凤酒杯的眼突地一扫,锐利如鹰隼,他接着道:“而且,你在说谎。”

一对上卫胄的轻蔑,纳兰蔻顿时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她愤愤瞪着大眼,蕴含着怒意的眸子对上了卫胄锐利的眼神。

“笑话,我为何要说谎。”

“一月前,你来过这里。”

卫胄的眼神已经锐利,盯得纳兰蔻莫名的一慌,眼神一变,稍稍调整情绪后,纳兰蔻站了起来,走进了卫胄,越是不安她越要靠近,越是艰难她越要尝试,这才是她纳兰蔻,倔强的纳兰蔻。

卫胄为她撕毁合约,却又在这对她冷嘲热讽,纳兰蔻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谁也不会想到,高傲如他的卫胄,战场如罗刹的卫胄,却会为了这件事而露出了自己斤斤计较的一面。

“我回来了,谢谢你。”

这句话她说得甚是艰难,但就是再艰难她也是要说的,要不是卫胄,只怕她现在还在冷宫之中,怎么能回到这个梦中常常出现的地方。

但也只有一个谢字,纳兰蔻对他,除了感激不会再有其他,本来开始时就把他当做可利用的棋子,而这个棋子只是按着她的想法走了而已,她已经伤于情爱,一伤,便再难触及,更不愿触及。

“我做自己想做的,你不必谢。我会救你,是不想你死在宫里,要死,你也要死在战场。”沉香木大床很宽,卫胄放下酒杯,双手枕头,丝毫不顾及纳兰蔻是位女子。

“破晓天边月,不是愁人肠……”

卫胄不避嫌,纳兰蔻却是要避,她婉婉的扭过身,走到小门前,含笑看着那个双足戏水的女子,念出了那首诗的上半部分。

“望断天涯路,思君在何方?洒脱的纳兰将军,也会有这种小女儿心思,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冰冷僵硬的气氛,似乎因着两口口中颂出的这首诗又慢慢的回暖起来,卫胄堪堪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他似剑的双眉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眼中的锐利已经悉数收敛,张口欲言,却是先吐了一口气方道:“往后你有何打算?”

“明日,该是有一场大战了……”

纳兰蔻没有回答,自言自语的说着自己的话,风乍起,衣裳飞扬,青丝曼舞。

“战场,我不会让你的,记住,明日一战,势如生死。”

“我也不会让你。”

两人像是在赌气的话,却说得格外认真。

“好,战场上见。”

“恩。”

两人默契的点了点头,屋子归于安静。

许久,纳兰蔻才开口道:“想容怎样了?”

卫胄嘴角一抽,苦笑道:“她很好,只是有些想大靖了,你放心,就算两国交战,我也会善待她的。”

“谢谢。”

此时纳兰蔻能说的,似乎也只有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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