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皓轩与秦武二人见礼过后坐下谈话,虽是国事,但罗敷无需避嫌了。毕竟在国家兴亡的过程中,罗敷所占的地位极其重要,加之柳皓轩对她的信任,实在无需让她回避了。秦武简单的说明了此次来意,柳皓轩沉吟了一会儿,并没有急于答话,片刻,淡淡地答道:“郎舅今日来必然累得可以,路途劳顿,也不曾为你接风洗尘,饭也没好好吃一顿,今日先不谈这严肃的国事,等你先休息几日,身体恢复了,再商议也不迟。”
秦武不料柳皓轩会这样说,心里有些迟疑,虽然他迫切地想得到柳皓轩的许诺,但也也不急于这一时。他犹豫地说:“我现在也不怎么累,不过,在下奔波这几日,身上污浊不堪,的确不宜见人。不过——”
不等他把话说完,柳皓轩立刻挥了挥手,几个丫鬟走上来,双手捧着一个盘子,里面乘着一套丝质华服。“快去准备热水,为使者沐浴更衣。”
秦武有些不适应,刚想拒绝,但见柳皓轩吩咐下人时看也未看他一眼,似乎不方便说出口。转眼看了看罗敷,罗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轻轻冲她点点头,仿佛在安抚他的情绪。秦武有些无奈,也不好拒绝,便只好先应承了下来。道谢之后,秦武便随着几个丫鬟离去。
看着秦武离去,柳皓轩无言地注视着秦武的背影。罗敷心思细腻,过来拉住柳皓轩的衣袖道:“公子可有何心事?”由于曾经的相知相许,现在虽然柳皓轩已然称帝,她也无需称他陛下或皇上,依然沿用以前的称呼,叫他公子,实乃多情浪漫的爱称。
柳皓轩强笑转头:“没什么,只是想到要对付栾家,不免有些忧虑。又是一场恶战。”
罗敷天真地笑了笑:“这个就别太过担心了,不是还有秦家吗?家父一定会鼎力相助的,有两家联手,一定不会有问题。要有信心啊。”
柳皓轩点点头,对罗敷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别太操劳的人应该是你,这几天身子还好吗?宝宝夜里可有闹腾你?”
两人成婚也已有一段时间,罗敷不久前发觉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两人均是欣喜若狂,现在腹中宝宝有两个月左右。罗敷身子孱弱,孕期身体多有不适,幸好身处宫中,又得千恩万宠,无数人围着伺候,身体才好歹并无大碍,可还是必须时时警惕。
听他提及此事,罗敷羞涩难当,双颊泛起红晕。“宝宝很好,公子不必担心。”
“那就好,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保养,不要操心过度。国事虽然重要,可子嗣可是江山社稷的根本,你若不好生养着,我怎么能安心?其他事情只需交给我就行,你不必操心,只要给我生下太子。”
罗敷心里甜蜜,莞尔一笑,顿时千娇百媚,犹如一朵绽放的花朵般绚烂。
转眼不久,柳皓轩已经和自己的第一护卫陆良在密室里商谈。“皇上,为何要把中庭使者冷落到一旁?”
柳皓轩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这人啊,野心是一步一步往上涨的。当年我还在受罗载玉的欺辱的时候,只一心想着如何杀了他,替父皇母后报仇,如何复国,如果登基,可是现在,我已经实现了我上面说的这些。所以,我又有了别的想法。”
陆良眼皮一跳:“您说的想法是?”
柳皓轩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踱步。“这么多年,你一直跟随我,我的心思难道还不知道?你说说看,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陆良脸色凝重起来,片刻后答道:“难道陛下想的是,要如何将中庭并入我卞国的国土?”
柳皓轩叹出一口气:“知我者,陆护卫也。”
陆良眉头紧锁,道:“这恐怕会很麻烦的。现在中庭局势混乱,栾家和秦家势同水火,要不是秦家以一己之力,无法在和栾家的较量中取胜,是绝对不会要我们卞国帮忙的。说句冒犯的话,虽然皇后娘娘是秦家的女儿,可那中庭秦相国却未必把陛下当成了他的女婿。秦家想借助卞国的力量是真,可是心里究竟有什么心思,那可就不知道了。我们实在不得不防。这是一说,二者,皇后娘娘是与秦家,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陛下要将中庭并入卞国,若是连带秦相国也愿意归顺倒好,可若是秦相国不允,除掉栾家,难道二者又要针锋相对?岂不让皇后娘娘为难?要是有什么兵戎相见的事,那就更伤两家和气了。”
“陆良啊,你都已经把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所说的,也正是我忧虑的啊。可是,我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断送了卞国的大好前程呢?开疆扩土,难道不是每个帝王梦中都渴望成就的霸业吗?”
“那——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这样做?”
柳皓轩无可奈何道:“敷儿虽是我一生挚爱,但我终究是不能放弃我的事业。帝王,既然享受了常人不能享的福气,那也必然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儿女情长,于我而言,也只能是锦上添花之物。无论发生什么,一切皆以江山为重。”
“那娘娘怎么办?”
“唉,好生照顾她吧。能不走到那一步,就尽量避免,可我却不会因为她的缘故,而放弃朕的伟业。”
而那一头的秦武,也处在矛盾之中。躺在高床暖枕的卧房里,心中却莫名地有了一丝不安。柳皓轩对自己也十分礼让客气,接待更是极为周到,按说不该有什么不满之处。可也不是不满,就是说不出的滋味,让他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不过,他一人身在卞国,也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再说柳皓轩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意向,还是静观其变,即便他有不利于自己的举动,也不能轻举妄动。寻个法子脱身,回到中庭与父亲商量才是上策。早说了秦武并非智谋上乘之人,除武力之外也其他方面也较为平庸。
就这样陆续过了六、七天,都没能受到柳皓轩的接见。问随侍的人,也只说皇上要他好生休养,不要太过劳累。要是他逼得急了,下人们便黑压压地集体跪下一片,哭丧着脸只说是皇上的安排,他们只是照做,其他一概不知。再者说,皇上日理万机,绝不是有意要冷落使臣大人,而确确实实是不得空,望使臣大人耐心等待,切勿焦虑过度。
终于有一日,秦武再也耐不住这样的怠慢,主动跑到了柳皓轩的寝宫求见。见秦武这般模样,柳皓轩吃了一惊,略有些不满,语出嘲讽地说:“使臣大人这是何意啊?不宣自来,可是对朕有什么不满?”
秦武也不跟他废话,直说:“微臣是来辞行的。”
“辞行?大人没有来几日,为何急着要走?”
“皇上可是记岔了?微臣已经来了有七、八日了,可始终没有得到陛下的召见。微臣私心里想着,可是皇上不愿意见臣下。可臣下还有要事在身,不宜在贵国多做停留,还请皇上放微臣回国。”
柳皓轩故作惊讶:“大人可是嫌朕怠慢了?朕这几天事情太多,一时忘了也是有的,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秦武心里愈发不快,觉得柳皓轩故作姿态,实在令人难以信任。便道:“陛下若无事,臣下便告辞了。”
“秦大人留步!”柳皓轩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连忙留住他道,“大人莫要见怪,我先给大人安排个更好的住处如何?然后再接着商议大事。”
秦武一介武夫,也不喜这些虚情假意,甚至连一般的应付都比较稍有。此时便显示出来了。“陛下不必如此,若是今后有幸,臣下一定再次出使贵国。告辞!”
说完,便大踏步走出了寝殿,头也不回,拂袖而去,却不知背后的柳皓轩冷冷地凝视着他的背影,面露阴狠的神情。
“皇上。”陆良担忧地望着柳皓轩,问道,心中有些不安。
“无礼。”从柳皓轩口中挤出两个字,他仰躺在椅子上,神情严肃,面容阴沉,嘴唇紧民着,仿佛正在愤恨着什么。
陆良心中担忧,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皇上,这可怎么办?秦武此番回去,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那倒不会,”柳皓轩冷冷地开口,“现在秦家还需要我们的帮助,他们是绝对不会想失去我们这个帮手的。要怎么利用秦家,但是又不被发觉,那才是现在应该想的事情啊。”
陆良点点头,对柳皓轩的决策,他一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可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秦武回去,把我们怠慢他的事情告诉秦父,说不定会发觉我们有二心。”
“发觉恐怕是不可避免的,毕竟,秦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如何与自己不喜的人打交道,才是大学问呢。”
“皇上说的是。”陆良恭敬道。
“陆良啊,敷儿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你陪我去看看她。她现在有孩子,不要让她为了国家的事情太过操心,否则,对谁都不好。”
说完,主仆二人披上披肩,朝罗敷的寝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