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姐姐,月娥姐姐。”罗敷刚把柳皓轩的卧房打扫干净,端着一盆用过的水从屋子里走出来,就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呼唤着她。罗敷心里疑惑,感觉像是屋外的梁柱后面有人叫她,连水盆也来不及放,便绕过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家仆在叫她。这小家仆只有12、3岁,还是个孩子,是柳府上某个仆妇的儿子,也同母亲一起在府上伺候。由于罗敷受柳皓轩的宠爱,为人又和善,比她年纪小的都叫一声姐姐,年长的都叫她一声姑娘。
“什么事情啊?”
“月娥姐姐,外面有人找你呢?”
“外面?什么外面呀?”
“在柳府后门外面,有个自称是月娥姐姐老相识的男子想见你,还叮嘱我不要惊动了柳大人呢。”小男孩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脸天真的望着她。
罗敷心里一沉,有男子来找他,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上她的心头,难道,是宫染夜来找他了么?不要惊动柳大人,那必定是心怀不轨了。
“那来人有没有说别的?”
小男孩仿佛就正等她问这话似的,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玉佩,递给罗敷说:“姐姐,这是那男子给我的,她说,你若不愿意出来,见了这个一定会去的。哦,对了,他还说,只能让你一个人去哦。”
罗敷接过玉佩,定睛一看,竟然是她的贴身丫鬟香茗的玉佩!这玉佩虽小,但也价值不菲,罗敷记得清楚,是小时候因为和香茗感情要好,而把一个小玩意儿送给了她,以显示两人姐妹情深。如今,能拿着香茗的玉佩来找她的男子,不是宫染夜本人,也必定是他派来的人了!自从罗敷逃出宫家,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会对香茗产生什么影响,如此说来,宫染夜已经把香茗当做自己手中的一张牌了,用来引诱她现身!
罗敷一阵惊慌,他不会把香茗怎么样吧?香茗后来好歹也成了他的妾侍啊!
小男孩离开后,一手扶在梁柱上,一手攥着小小的玉佩,心里说不出的纠结难过。香茗,香茗你没事吧!
思量片刻后,她还是决定赴约,香茗与她从小情同姐妹,她不能就这样抛下她,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确定香茗安然无恙。
她来到了后门,跟其他大宅子一样,虽然柳府挺气派的,可是后门只是一个4、5尺宽的漆木黑门而已。罗敷轻轻推开门,可是却并没有看见有人在哪儿等着她,她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正在想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脑勺上挨了重重一击,接着两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等她的意识逐渐恢复时,只觉得自己全身酸痛,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慢慢的,意识越来越清晰,她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双手背在背后一动不能动,双脚也被捆在椅子脚上。罗敷心里慌张起来,不知为何睁开双眼看到的还是一片昏暗,突然,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打开了,外面刺眼的光芒射了进来,炫目得她无法睁开眼睛。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戏谑的说道,罗敷全身的血都涌上脸庞,恨不得立刻上去扇他两耳光。
“你要干什么!赶快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罗敷愤怒地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柔弱的小女子了,原本就智慧的头脑,加上后天锻炼的勇气胆识,让她愈发不可被小觑。
“夫人,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宫染夜悠闲的说道,仿佛觉得挺可笑似的,便轻轻笑出了声。
“你要对我做什么!你这个混蛋!我警告你,我死了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想毁了秦家,做梦!”
“可是,夫人,你似乎忘了你现在的处境,你现在在我手里,你可是没法出去给秦家报信的哦。”
罗敷咬咬牙,心里暗自思忖了一会儿,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复开口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妩媚而恶毒的笑脸:“公子,我父亲是什么人,你可别忘了,你们宫家有了二心,想要利用秦家再毁了秦家,未必我父亲就没有防备,若我父亲没有半点手段,也不可能爬上一国相爷之位吧?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父亲未必想不到是你干的。”
宫染夜脸色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变得阴冷冷的:“哼,算你狠,看了,这几年你在外面,确实长进了不少啊。比起在我的府上那些日子,可能耐多了。”
罗敷针锋相对:“多谢夸奖。只是罗敷不知,公子现在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是何用意啊?”
“呵呵,夫人在外面这些日子,想必受了不少苦,只是如今回家竟然连规矩都忘了,见了你夫君,竟也不称呼一声相公了?”
罗敷心里恶心的要命:“就你也配称做我的夫君?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我绝不会让你陷害秦家的阴谋得逞!”
见罗敷态度强硬,宫染夜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一字一句的说道:“夫人累了,好生歇着吧。从此,夫人就不必再出这个门了。”说完,便走出了暗房。罗敷绝望地看到小五幸灾乐祸的笑脸消失在门外。
转眼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按照祖制帝后在这一天要去祭祀天地和祖先。可如今乱世,中庭王朝并没有建立多长时间,当年罗载玉还不是中庭皇帝的时候,是和自己的父亲以及父亲手下一帮能臣大将如栾乔渊等人一起开创了中庭的基业,可还未等到登基的时候,罗载玉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于是这开国的第一任皇帝交椅就由罗载玉来坐了。可惜他是个没什么能耐的武夫,做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还算成功,让他当个皇帝就有些糊涂昏庸了。不过,除了他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再加上有栾乔渊的支持和帮助,罗载玉也就这样当了几年皇帝。
当年战乱的时候罗载玉的父亲战死沙场,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只是勉强找到了父亲生前穿过的铠甲,但都已经成为了血染的碎片。就是这些铠甲的碎片,加上几件旧衣,代替了罗载玉父亲的尸体,埋进了坟墓里。当初战况紧急,罗载玉父亲的坟墓就修在打完仗的战场附近,而后来局势稳定了,定都在了另一个地方,这就造成了祖庙——说是祖庙,但由于中庭王朝根本没经历多少代,所以也就勉强指的是罗载玉父亲所埋葬的地方——离都城十分遥远。前些年由于刚结束兵荒马乱的生活,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百姓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一些,国家也开始考虑一些体面的规制了,祭祖自然是不可缺少的一项。
正值春寒料峭之时,庭院中的红梅常开不败,在银白色的世界里,宛若用鲜血点缀而成的精灵,实在是美不胜收。
房间里,宫染夜正在同父亲密谈,两人看似在观赏那即将花期即将结束的红梅,闲适而优雅,可两人的谈话却并不轻松。
“父亲,皇上五天之后可就出发了。”
“是啊,皇上心慈仁孝,不辞劳苦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祭祖,”宫太尉意味深长地眯起来眼睛,看向那远方的红梅,“祖庙离都城可真远啊。”
宫染夜会心一笑,附和着父亲的话道:“父亲说的没错,确实很远啊。这其中,可得发生多少变故啊。”
“对了,夜儿,你的夫人——那秦家的小姐,可找到了?”
宫染夜忍不住一脸得色:“是的,父亲,已经找到了。被我安排在一间暗房里,您放心,她决计不能再逃走了。”
宫廷尉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先别杀她,毕竟,我们与秦家的合作,刚刚才进入关键阶段。只要把她盯紧便是,她对我们还有用处。”
“是,父亲,我知道。”
“哎,夜儿,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宫染夜皱皱眉,复又笑道:“说来话长了,我派人四处打探她的消息,后来听手下人说,柳大人府上有一名侍女与贱内长得十分相似,我便前去拜访,本来那柳皓轩还不肯将她交还于我,碌碌小人,许是贪恋拙荆美貌。幸得我想出一计,用罗敷曾经贴身侍女的玉佩将其引出,这才将她逮住。”
“柳皓轩?竟然是她,他们俩竟然有这等瓜葛?”
宫染夜呵呵一笑道:“父亲您这是抬举她了,她和柳皓轩哪儿谈得上什么瓜葛,儿子找到她的时候,她随身旧衣,像个下人一样干活,根本就是沦为奴仆了。估计,要不是她长相美些,那柳皓轩也根本不可能收留她啊。”
“嗯,说的也是啊。”宫太尉思忖着,却不似他儿子这般的得意。仿佛有什么事情没弄清楚一般,疑云在他的心头笼罩着。
“夜儿啊,你实话跟父亲说,你对你的夫人,可是否还有感情啊?”
宫染夜不假思索的回答:“父亲,您不是早就跟我说过了吗?成大事者,怎么能为儿女私情所牵绊?当年您要我娶她为妻,不也是为了和秦相国加强联盟么,后来她可能无意中发现了我们和柳皓轩联盟要剪除秦家,我便决计先除掉她。她对我来说,不过一枚棋子,谈何感情?何况,这些年她出逃在外,可能早就沦为了贱婢了,我又怎么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不过等大功告成后,一并除掉罢了。”
宫太尉满意的点点头:“夜儿啊,你真不愧是我的儿子。男人,就应该像这样,女人只不过是男人手中的玩物和工具,一个没有了,还可以找新的,关键是女人得对男人有所助益才是。”
宫染夜对父亲拱手道:“谨遵父亲教诲。”
宫太尉对儿子很是满意:“你先下去吧。”
儿子走后,宫太尉又陷入了沉思。秦罗敷这个女人,不在宫家的这几年,竟然跟柳皓轩搅在一起,他们两人……真的没有什么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