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罗敷手被划伤,柳皓轩为她请了江夏最著名的大夫来为她医治。罗敷沉默无言,不明白为什么柳皓轩要对她这样的好,难道他真的喜欢她么?可是,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不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呢?一个有着他这样的经历的男人,难道还能保持着一颗相信爱情的心么?抑或,他根本就是另有他图?罗敷不得而知,只是按兵不动。
这几日手受了伤,自然也是不干活儿的。不过前几天的遭遇的确让她受了打击,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在柳府遇见宫染夜,幸亏她机变灵活,否则,要是穿帮她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宫染夜居然来找他,罗敷沉吟着,难道他们宫家真的有反心?
在她还未嫁入宫家之前,虽然单纯可还是懂些道理的,她知道自己其实是父亲联合宫家的重要因素,不过她并没有憎恨自己的父亲,一来是她初次见到宫染夜时,为他的偏偏风度迷倒,二来,那时的她也觉得自己身为女子,既然不能像男儿一样光耀门楣,那么在这些方面做些牺牲也是应该的。可现在,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愚蠢,是啊,嫁给一个禽兽,就这样白白糟蹋一生,还不如在这里跟随着柳皓轩,至少她虽为婢女,却能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她一点不为宫染夜担忧,她心想,宫家与柳大人私下相交,而宫家与我秦家也交好。如果宫家想造反的话,那岂不是我们秦家也有此打算!罗敷感到毛骨悚然,她惊呆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秦家会面临着多么大的危险啊!
她知道当今圣上无能,不过只是一介武夫罢了,但也不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啊。不过罗敷此时也无心去想什么道义,只不过为自己的秦家而担忧罢了。而且,还有一层更加可怕的关系是,她现在的身份是栾培礼的卧底,那么不等于自己在监视父亲的盟友么?那样,岂不成了秦家的罪人?可是,秦宫柳三家的叛乱,也是天理不容的啊!
忽然,一个念头彗星般的在她脑海里迅速的划过,既然宫家与秦家同盟,而宫家已经在暗地里联系柳皓轩,那也就是说柳皓轩和秦家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能让柳皓轩帮她的忙的话,岂不是她就可以顺利的与秦家人相见!但是罗敷知道,宫家谋杀她肯定是瞒着秦家的,那也就是说秦宫两家之间,也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一时间感到费解和头疼。她觉得自己无力驾驭这样的难题,烦闷间起身,推开门,想出去散散心。不料刚一开门,却看见柳皓轩迎面走来了。
罗敷慌忙行礼:“奴婢见过柳大人。”
柳皓轩含着一丝春水般的笑容,扶她起来:“你身子未好,怎么起床了。”
罗敷摇摇头说:“我不过手受了点外伤而已,谈不上身体不好。”
“那也该多休息,今天大夫开的要吃了么?”
罗敷含羞道:“吃过了。”继而她脑子一转,想试探一番,“大人,我听闻京城宫秦两家世代交好,既然您与宫家人关系这么好,必然跟秦家人关系也不错吧?”
柳皓轩不料她有此一问,只淡淡的答道:“我虽与宫公子又交情,可跟秦家却是不怎么来往的。”
罗敷心头一惊,这么说他的确与秦家并无来往,那么与秦家交好的宫家,为何瞒着秦家又找了柳皓轩这样一个盟友呢?罗敷心中疑云大起,却不做声,只是暗自揣度。
柳皓轩笑了笑说:“你这丫头,就是心思太重了。不该操心的事情也爱管着,难怪你身子一直这么孱弱。”说着便走到了书桌旁坐下,招手让罗敷也过去。
柳皓轩看见书桌上铺着厚厚的宣纸,便随手拿开放在一边。而在这宣纸底下,有几张已经写满了字,柳皓轩顿时被上面娟秀的字迹吸引住了。
字迹墨迹未干,可以看出来是才写不久的。柳皓轩眉头微皱,看着这书法,脸色不由得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看了一会儿,转脸向罗敷问道:“月儿,这字是谁写的?”
罗敷脸色红了一红,答道:“是奴婢自己写的。”这事儿她可没法撒谎,毕竟这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字还没干,肯定是才写不久的,她也不得不承认了。
“你竟写的这么一手好字!”柳皓轩赞道,而赞赏的神情下却有一丝狐疑。
罗敷连忙解释说:“小时候我家附近有间私塾,那时我淘气,老爱跟着邻家哥哥去私塾凑热闹。那私塾先生爱在那附近玩耍,教周围的男童时也顺便教了教我。”
“原来是这样啊,”柳皓轩意味深长的说,仿佛完全相信了她的话似的。
罗敷心中有苦说不出,自己的确锋芒太盛,又偏偏叫他给发现了,看到还是自己心思不够细致,若是招致杀身之祸,也不能怪他人了。
柳皓轩继续欣赏着书法,上面写的是苏轼的一首著名的词《水调歌头》,写到最后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时候,笔力已经有些微微的颤抖,周围的墨迹也被染开,似乎是被泪水氤氲。
“你很想家。”柳皓轩冷不丁的说道。
“奴婢身世坎坷艰难,对父母的思念的确很深重,奴婢认为这是为人子女对父母应尽的孝道。”
柳皓轩点点头:“难为你一个女儿家,竟有这样的德操,实是难得。”说着又将他唤到近前,看着她的眼神中有一丝暧昧,罗敷只觉得脸红心跳,连忙低下头去。
“你不必害羞。”柳皓轩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罗敷顿时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了,怎么,难道他真的要开始有行动了么。
“月儿,你是个好姑娘,卓有才华却身世坎坷,跟我自己真的很像,不如你就跟了我吧。”眼里的柔情,似乎能把一切都化开。罗敷又惊又痛,她不是不愿意,只是不可以啊,她怎么能?她的身份横亘在了这两大势力之间,要她如何抉择!
“我……我不能啊。”一声惊惶的呼救,罗敷连忙推开了他,从房间里逃了出去。
打那以后,罗敷看见柳皓轩便脸红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本是个安静羞涩的小女人,虽然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可并没有催她成熟,也没有让她懂得什么是爱情。只不过那次惨痛的经历让她明白了世间的险恶罢了。也就是这样,她虽然心里爱慕着自己现在的主人,却不敢和他亲近,因为她的身份是如此的**。
当晚,一只白鸽又落在了罗敷的窗前,这次,栾培礼给了一个让她非常震惊的消息,被打入冷宫的柳凝烟由于身体虚弱在冷宫中晕倒,虽身为废妃但皇帝也不能坐视不管,于是派去了太医诊治,这一诊治却发现,柳凝烟居然怀孕了!
只是怀孕的时日还不长,大概也只有两个月的样子。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晕倒时也只以为是自己身体虚弱不适导致的,结果一检查,却是这样一个情况。既然怀了龙种便不能不管了,立刻又被迎出冷宫,受到了千般的宠爱,本来罗载玉对她就余情未了,这样一来就更加疼爱,呵护备至了。
呵,真是世事无常啊。柳凝烟怀孕了,那么柳皓轩又会有多少的顾虑,而栾家又该怎样恨得咬牙切齿啊!罗敷心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她明白,事情终究会爆发的,只是时间问题。她想要做的,不过是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保护自己。可是,若柳皓轩与秦家是敌对的关系,那又该怎么办呢?
罗敷站在窗边,将手一扬,把那只肥肥的白鸽抛了出去,看着那个扑棱棱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仿佛感到千斤巨石压在自己身上,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花容月貌,明白自己该如何运用美貌。可又能起多大的效果呢?美丽的女人不过是这乱世中的玩物罢了。她懂得,自己没有了身价和家室背景,根本一文不值。她的气质,她的优雅善良,统统派不上用场。不过,幸亏她还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兴许这一点能让她在乱世中达到自己的目的。
躺在**眼前一片漆黑,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想看清这一切,可却是徒劳,就像她努力想看清现在迷雾般的局势。
无人之时,罗敷总喜欢孤独凝视着。陪伴,应该是最长情的爱。从未体会过爱的罗敷,她明白这样的思念是无法实现,但是她却无法割断。柳皓轩,这个名字,让她一想起时,嘴角便会浮现出不自觉的笑意,虽然明知是不可能,明知他们的身份横亘着两大势力,但还是忍不住像飞蛾一般扑过去,这份爱对她而言,就是光明之火**着她。心绪支离破碎,泾渭分明。
“在看什么?”背后一个悠然的声音响起,富有磁性的,充满**让她朝思暮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