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红尘一只妖 沈淮安 1579 字 8个月前

“哪来来的穷书生?”管家模样的妇人不屑的撇了撇嘴,“方家的事你也敢管?”

“呵……”李凌府冷笑,指着那管家说道,“这真是方家的事,若把这事闹到上头去,你说你家主子就由的你胡来?这位姑娘都说了,你家老夫人都已将这姑娘放了出来,你叫人在这里教训她,老妇人可曾知道?”

这样年纪轻轻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然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那人面色变了变,终究还是推开门往屋内走去,一边恨恨的骂道,“别再叫我瞧见你,这是个浪蹄子,哪里勾来的野男人……”

“你!”那姑娘是真的气极了,便要冲上去理论,然而却被身前的男子侧过身挡住了,对方倒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姑娘何必和这种人置气,如今已是自由身,无谓多惹麻烦了。”

女子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歉然的对李凌府施了一礼,“连累公子了。”

“没有的事。”李凌府摇头笑了笑,又自顾自的走回去收拾自己的纸笔去了。

“喵……”不远处,蓦地传来一阵缠绵的猫叫声。

“不错,倒是个上佳人选。”隐在暗处的女子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额角。在她的手上,用红绳串者的一枚玉佩轻轻摇晃着,“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在李凌府收好东西准备回客栈的时候,忽然远远听见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

是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一张脸素白如玉,说不上多么出众,但就那样站着,竟不似是这人间该有的女子。

“李公子,小店有一样东西,相请李公子不吝把玩。”那女子慢慢走近了,然而这话却说得莫名,毫无缘由的,李凌府却又说不出要拒绝的话来。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自己,纵有千百句话要拒绝,到了嘴边偏偏又一句都说不出口。

那家位置偏僻的店铺中显得冷冷清清,一方厚重的鸦青色锦缎在门口垂了下来,将店中的摆设遮得密不透风——哪有人是这样做生意的?

高高的货架上,只有层层叠叠的货架耸立在室内。那些层峦起伏的货架上全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空格子,然而真是密密麻麻,这房子从外看上去不过寻常大小,然而入内一观才知道,原来竟是这样别有洞天。

苏璎伸手从屋后提了一壶滚烫的开水过来,那是一只小小的金色铜壶,壶嘴上还雕琢着淡淡的花纹,做工极为精巧华丽。

李凌甫的眼神变了变,连这样寻常的器具都如此精巧,更别提沸水一注入茶盏中,雨前龙井特有的香味便迅速在室内沉浮不定……这样好的茶,这样好的杯盏,还有,这样美的人?明晃晃的日光被轩窗上的折梅暗纹筛落一地,在地面上开出一地光影斑驳的枝叶横斜。

“不知姑娘叫住在下,究竟所谓何事?”衣服虽然破旧,然而却浆洗的干干净净,男子年轻的面孔对着苏璎,却始终遵守着礼节不敢逾越。

苏璎婉然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枚龙凤齐飞的圆形玉佩,上好的和田羊脂玉,玉色水头通足,羊脂白更是细腻温婉,在女子洁白的手心静静躺着,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李公子,几日之后我便要离开此地,但这块玉我却无法随身携带,不知道公子可否代为保管?”

尽管对方说话的表情真挚,然而李凌府却还是皱起了眉,那块羊脂白玉单就这块玉料就价值千金,更不提上面龙凤呈祥的雕工更是巧夺天工,这块玉放在市面上,恐怕只会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这个神秘的女子在街口叫住自己,竟然是要自己替她保管这枚玉佩?就算是至亲好友,恐怕也不会将如此珍宝拱手相让,更何况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如此贵重之物,李某不能收。”李凌府摇了摇头,他无意打探这个女子为何要将这个东西给自己保管,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并非这样贪图富贵的人。

“公子误会了。”苏璎笑了笑,似是猜出他心底在想什么,想那块玉佩悄无声息的放回桌子上,“世人都说以玉养人,其实人又何尝不能养玉呢?”

“这枚玉佩交给公子保管,却并非是馈赠,有朝一日,我必然是要找公子要回来的。”苏璎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了一丝怜悯,然而李凌府知道,那一点怜悯,不是给自己的,她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那块玉佩,莫非……是故人遗留下来的东西么?

胡思乱想着,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以人养玉?”

“还望公子能佩戴着这块玉佩,每日千万不要离身半个时辰以上。”苏璎颔首,脸色亦变的郑重起来,“玉石本有灵性,也是识人之物。公子高风亮节,想来苏璎不会看错。只是戴着这枚玉佩,恐怕阳寿有损,对主人来说,并非是什么吉物。”

“公子不妨慎重考虑。”她打开一个抽屉,从中抽出一张面额千两黄金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李凌府顿时色变,眉宇间隐隐有些怒意,“且不说姑娘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凌府虽然贫困,但并非姑娘靠一笔钱财就能说服的人。”

然而这样的恼羞成怒和迫不及待的解释,真的便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人看轻了么?素来豁达的李凌府感觉心口有种奇怪的情绪在蔓延,这种感觉……自己从来不曾体验过。

苏璎仰起头来,隔着淡淡的日光,她的连苍白的竟然没有一丝血色,“李公子,你难道不想留在铂则考取功名么?世事原本多艰,你若真的肯为我保管这枚玉佩,阳寿必然锐减,多则七年,少则五年。这一点钱,不过是我给的微薄报酬罢了。”

李凌府一窒,竟然再也说不话来了。的确,他自幼便立志要在朝廷为官,可是如今官场黑暗势力盘根错杂,他无权无势,想要进入朝野成为殿上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甚至此次科举在即,自己却因为囊中羞涩的缘故,是否能坚持到科举考试那一日也未可知。

十年寒窗苦读,层层选拔之下才好不容易获得了进入王都考试的机会,难道……便要这样功亏一篑么?

那个女子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李凌府呆愣了半晌,这才跌跌撞撞的扶住桌面慢慢坐了下去。

“是凌府迂腐了。”倒真是个果决的男子,一旦下定了主意,便对着苏璎抱拳施了一礼,“可是就算李某代为保藏这枚玉佩,姑娘日后又如何来找在下呢?”

看着对方困惑的眼神,苏璎淡淡笑了一声,“李公子不必担心此事,总有一日,苏璎会亲自上门前来拜访。”

苏璎掀开帷幄,对着不远处的街道忽然笑了起来,“李公子,你瞧,那里是否有人在等着你?”

李凌府走过来,随着她手指指向之处,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瘦削的女子,荆钗布裙,然而眉眼间却是温柔而倔强的,那不是,方才那位姑娘么?

“去吧李公子,苏璎祝公子能早登金宝,蟾宫折桂。”青色锦缎后的女子淡淡笑着,那张冰雪般的容颜刹那间便被屋内的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然而李凌府心下却一阵恍惚,仿佛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张清丽面孔的消失,一同遗失在了那家神秘的店铺中。

自那一别,眨眼便已几十年了。

日后,李凌府为了那一千两的黄金资助,果然顺利留在了铂则,甚至在考试中一鸣惊人,深得上任魏王的赏识。他也和那个受人凌辱被赶出来的婢女——婉萝结成了夫妇。然而仕途坦荡的李大人,心底却始终有一个不能对人言说的秘密。

“魏王他,身子只怕是远不如你了。”苏璎的神色有些黯然,她独行时间,虽然看多的悲欢离合数不胜数,然而旧友别离,独留自己一日一日看红尘老去,有时候也极易生出厌倦之心。

远远的看着坐在树丫上逗弄着颐言的蓝衣少年,苏璎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淡起来,“看见了么?那个人,便是他的儿子啊。”

不可置信的看过去,那个蓝衣的少年正坐在庭院的树桠上,懒懒的晒着日光,看上去倒是潇洒至极,只是这样做派,倒是一点都不像个王子,“莫非……是传闻中那个喜欢闯荡江湖的二殿下?”

难怪那张脸这样眼熟,原来倒真是故人之子了。

苏璎笑了笑,却没有说话。那个年轻人,和他的父亲一样胆大妄为,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红尘阁的事,开口便问有没有救治自己父亲疾病的药方。

“你父亲?”坐在店中的女子不悦的皱眉,然而抬头看见那张脸,心下觉陡然一震。

“我曾经听伺候父亲的孙公公提起过你,红尘阁……”那个英气蓬勃的少年像是一阵风似的推开门,“孙公公说,若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治好父亲,一定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