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恨别鸟惊心(1 / 1)

绝色军师 恒河沙数 1690 字 6个月前

“属下等看到,有一人快马追去,那身形……该是乔大人……”

“你没看错,确定是少傅卿么?”梁闵焦虑之余竟是忘了一点。

“确是少傅卿。”

“她只身一人?身边可看到一个青灰色衣衫的内侍?”梁筠还算冷静,惊觉梁闵疏忽了重要一点,她的身后不出二尺的地方,是他的位置,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安静的陪伴在她的身边。

一直如是。

“没有,确实只是乔大人一个。属下看的清清楚楚。”刚才还吞吞吐吐的王朗,这会儿说的竟是肯定至极,其实他一早就看的清清楚楚,之所以开始是支支吾吾,却是因为他知道这两位王爷和那个少傅卿大人的交情深厚,只怕一下子说出来,两人难以接受。

她竟然一个人独自追去……梁筠整个人愣怔在此,明明说好,以后有什么风雨要一起承担,明明说好,她会去信赖,明明说好,她要和他一起……一起……

怎么才一个晚上,她就换了一个人似的,将这些海誓山盟全部抛到脑后?乔言,你果然还是不肯信我,不肯依赖,不错,是他被那一晚的温柔缱绢所迷惑,他不得不坦第一次直面面对上自己的心,承认他对她的那股无声却清晰的感情。

经过了那样一个夜晚之后,她怎么还可以……

如此洒脱,如此大胆,如此的……不顾他的感受?

“追!”许久,许久,周围的人听见梁筠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个字,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哀怨似的,他的声音告诉着他们,这个人,他正在恼怒。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梁筠已然翻身上马,直策而去,王朗慌忙抓过一个下属的马跟了上去。

身后,是晚了他一步的梁闵,以及远处梁筠摇摇传来的声音,“调齐全部精锐,确保……”他后面的话被夜风吹散,可在场的人都能猜到他的意思。

两个主事的主子都走了,剩下一干人,惊呆在原地。

不远处正在调配指挥的秦荣望着两人飞快离去的背影,忽然生出好一阵不详的感觉。

“统领,在看什么?”王朗回到他身边,纳闷的问,这个时候该是愣神的时候么?“属下刚到马厩看了,少傅卿骑的是乌云罩顶,四蹄如非的骏马,两位王爷只怕是追不上了。”

***

落虹崖,邻水涧,参入半天,高耸巍峨。

《南朝水经注》中提到它时,用了一句,“接天连海,承仙山之灵,接落虹之雅。”然而此刻,却是没有一个人将心情放在它奇异的夜景上,悬崖边,隐约有两个人影。

交叠在一起,一在前,一在后。然而,前面那人的脖颈之上却是明晃晃的架着一件利器。

另一个小小的身影,匍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没能坐起来,只是呜咽着大哭,一边叫的凄惨,“少傅卿!”

还没到的两人听见这声凄厉的叫喊,彼此互望一眼,皆是满眼惊诧,这一声叫喊,带着永不再见似的懊悔,决然,伤心,无助,恐惧,惊慌,诸多的情愫全部被集合到这一声叫喊中。

声音的主人很好辨认,这种尖细中带着点童声的嗓音整个皇宫中只有被强人掳走的梁待才有,他现在正是十岁出头的年纪,长身体的同时,声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本就偏高的声音,此刻被惊慌覆盖,变做鹤唳一般的哀鸣。

“少傅卿!”

凄绝的声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荡,一遍一遍,撞击在山崖上,再反弹,在反弹,轮回似的无休止的重复着这一句。

“少傅卿!”

不用说,被挟持住的是乔言,而她身后那个并不十分高大的男人,就是今晚闯进西寝殿的刺客。此刻,那个刺客正将一把明晃晃的兵器架在乔言的脖颈上。另一只手箍住了她的腰身。

“壮士不要冲动!”梁闵率先一步,奔到梁待身边,将他抱起,但是他的双眼却一直盯着那个刺客,紧张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开什么条件?我们好商量。”梁筠接过梁闵的话,继续攻心。“本王一贯言而有信,壮士你进宫无非是有所图,说出你的条件,本王定会照办。”

“不错,壮士尽管提条件,我等兄弟皆会尽力。”

难得的这两个兄弟今天出奇的意见一致。

然而,面对这两位王爷大幅度的退让和妥协,甚至带着哀求之意的声音,这名黑衣刺客依旧不为所动,他甚至没听见一般,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耳边只有风和梁待呜咽的声音。

时间缓慢的移动,刺客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只要你放了手里的人质,我们什么条件都答应?”梁筠最后再也忍不住,他眼看着那个刺客一点点往后措,一点点将手臂勒紧。他的心就跟着不能自己的一起疼痛,不,现在该说,他的心已经没了知觉,只是单纯的盯着那两个捆绑在一起似的人的移动。

“壮士,别冲动!”眼看着那人又往后搓了一步,梁筠高喝出声。

也许是梁筠的态度震撼了刺客,只见他将乔言闪了闪,露出自己的脑袋,对着他们二人道,“我刺杀你一次未成,这次无论如何你的项上人头,我都要带走。”

这就是他的条件!

梁筠傻了眼,梁闵傻了眼,梁待也傻了眼。

而此刻,随后赶来的羽林禁卫也随之围拢上悬崖,周围火把高照,亮如白昼,那刺客却丝毫不见惊慌。

原来,上次行刺自己未遂的人,没有死!有那么一瞬,梁筠脑袋里一道青光闪过,仿佛有那么点明白,有那么些了悟,却又像是被一层很薄很薄的纸盖着,挡着,让他还不能一下子看明白,也或者,是他自己根本没有那份勇气去亲手解开那张碍事的纸。

捅不破,就只有退缩。

好了,刺客如他们要求的那样,开出条件了,简单,明了,他要梁筠的命。

那黑布上露出的一对眼眸,闪着杀机,还带着点奇怪的眼色,好像是在等待梁筠的回答,又像是在挑衅。

“放肆,王爷千金之躯,何能与你交易!”秦简随着秦荣一起排列好围剿的士兵,听见刺客这样说,忍不住大喝一声。

如此嚣张,当他南郡无人么?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一点……

“退下!”

见刺客看到秦简之后,又有往后错身的迹象,梁筠梁闵赶忙同时出声呵斥,而他怀里的梁待终于忍受不了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大声叫喊起来。

“小印子呢?小印子呢?叫小印子来啊,我不要少傅卿死!”

或许这些身经百战的大人还可以承受现在的紧张和命悬一线,但对于这个为出过深宫的小皇子来说,显然太过残忍。

等待他们的,生离还是死别,无论是哪一个,都让这孩子脆弱的心,难以接受。

毕竟,对方劫持的,是刚刚将他从刺客手中换下的,最爱他的少傅卿!

“你不要杀少傅卿,不要杀我哥哥,你劫持的不是我么?你来劫持我吧!求求你!放了少傅卿!”梁待忽然发出一股神力,就推开了梁闵的手臂,自己往前跌跌撞撞的跑去。

“待儿!”梁筠此刻已经双目尽赤,纵然是沉稳如他,也有如此慌乱狼狈的时候。“将小殿下带走!”

这样无果的对峙,让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刺客是真的对他的性命志在必得,如果他不按照他的说法去做,那么,乔言下一秒就会横尸在此。

秦简惊呆的看着梁筠往前跨了一步,抽出自己的佩剑。

“王爷!不可。”

堂堂南郡的皇子,竟然对一个刺客让步,成何体统?而他要换回的对象,和他又有着多么大的悬殊?

怎么算,怎么是场不划算的买卖!

“殿下不可!”

这一句阻拦,是来自梁筠的前方,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被劫持的乔言,灯火下,她的脸被看得一清二楚,上面没有丝毫的恐惧惊慌,而是自然的像是回到了一种既定的轨道一样的淡然。

“殿下切莫因小失大。”她说的很少,只是简单的阐述了这个人人皆知的道理,而听在梁筠的耳朵里,这句话,却有着无比巨大的力量。

她在提示他,他还有未尽的抱负,未做完的事!

梁筠不可以死。

那么,她就可以死了吗?

“墨云!”所有的言语只能尽数化作一句叹息似的呼唤,而这一声中,梁闵已然听出了放弃的味道,“二哥!”

“放开我!放开我!我砍了你们!少傅卿!”渐渐远去的是那孩子不依不饶的叫喊,难道,他小小的心里也知道了这将会是一场永生不见的分离么?

向着梁待被人拉走的方向望了一眼,快速收回眼光,乔言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殿下珍重。”

她这句话说的很轻,然后,下一秒,惊骇欲绝的两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乔言瘦削的身躯忽然喷薄出一种爆发力,像是荆棘鸟的最后歌唱一般,华美决然。

身体往后奋力一撞,然后,有重物破空的声响,再后来,一切,归为平静。

梁闽的惊呼被压抑在唇边。

发出哽咽似的声音。

许久,许久,崖边无人说话,无人走动。如同死寂。

“二哥,你再也不怕她成为别人对付你的棋子了。”梁闵默默转身,带着嗤笑一般的轻蔑,广大的袖子带着还未散去的酒香,而与他饮酒畅谈的女子,已经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