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凝眸,深深的看着这个自己爱着的男子,她的心头浮现上了第一次和他相见的场景,那时候,他穿着锦衣华服,左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颗圆润饱满的蓝色断面大宝石戒指,那是他在大祁国宫中的无与伦比的华贵地位的特征。
那颗象征着他卓越超群的地位的戒指依旧套在他的手指头上,熠熠生辉。在床地之间,他也不曾将它摘下。
据说,这颗戒指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和意义。
若溪笑着,笑得都眯起了眼睛,卫飒静静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在笑什么。
她还能笑什么?
若溪甚至自己都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他口中所说的那一腔宏伟抱负,却是她要去摧毁的对象。而她满腹的爱恋却又要先给眼前的这个人。
哈!命运是否太过可怕!又太过残忍了些?
若溪觉得自己的眼睛一阵的酸涩,几乎都要落下泪来。似乎也只有苦涩的泪水才能缓和自己心里的干涩。
“殿下,若是已经决定了的话,若溪没有什么怨言,更不会去阻挠你的计划。你的宏伟计划……”她顿了一下,“就去施展吧。”
这一句话,让若溪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做,言不由衷。
她不想让他去做什么大祁国的王,那样,她将和他,势同水火。再也不能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来说服自己,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卫飒提起来的一颗心也随着她的话音缓缓落下,他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她近日来似乎又消瘦了些许,那额头上都隐约有了细微的皱纹,她才多大!岁月竟然已经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或许,白江那厮说得对,这个皇宫就是一个会吃人的老虎,又是一台可以将人的心智渐渐摧折的机器。在这里生活久了的人,早晚要变作苍老,早晚要变作表面光鲜,内里千疮百孔的可悲。
若溪……你竟然也是如此了么?
卫飒心头难过,但在若溪的冷静的双眸的注视下,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若溪看他沉默,自己的心也随着这样的一点点的消退,冰冷了起来。
她知道,他是一个有抱负有理想的人,儿女情长对他来说不过是二十几年的光阴之中的一点点缀和修饰物,可有也可无。
她用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准备起身。却听见他在背后说,“昨天吩咐了人找了裁缝过来,你的袍子旧了,该添几件像样的衣服。”若溪点了点头,“好,多谢殿下了。”
她和他之间,似乎已经疏远。
卫飒动了动唇,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白费,多说是错,说多是劫。
做新衣服对于女孩子来说总是让人高兴地事,若溪也不例外,尤其是自己的爱人主动要给自己做衣服,是一件多体贴多温暖的事情啊,可是,很不幸的是,她这个女孩子,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高兴的气息。
如果这件事情,卫飒不是在宣告了他和弦乐公主的婚事之后才说的话,她大概也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开心雀跃的。
她是卫飒的侧王妃,理应出席那天的婚宴和酒席,所以,她不能穿的寒酸。
这最后的一点心意,竟然也是沾了那个弦乐公主的光,这一点,让若溪很不舒服。
她是他的女人,自然而然的也是他的脸面之一。
于情于理,她都要将这个面子,替他做足。
室内剩下昨晚的旖旎缠绵,人却已经心凉。
若溪披上衣服走到寝殿的门口,对着在一旁等着伺候的宫女说,“殿下已经醒了,去准备洗漱的水和用具吧。”
宫女连连答是,也就离开了。片刻之后就有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陆陆续续的进了寝殿来伺候卫飒梳洗更衣。
若溪回过头来,看着那扇渐渐开启又合拢的寝殿大门,默然无语。
等到她也收拾好了回来的时候,卫飒已经离开,宝焰说,卫飒是公务在身,要回去上朝,可若溪心里头明白,他实际上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见面才对。
今天能避过,明天也能避过,可这一辈子,又该怎么躲避呢?
她对这一桌子丰盛的早饭,感慨良多。早上的食欲却是一丁点也没有了。随意的吃了点豆沙馅小蒸包,喝了两口稀粥,就放下了筷子。
笑笑见状,犹豫着询问,“王妃这就吃饱了?”
若溪点了点头,“不觉得饿,也就不想吃了。”
笑笑抿了抿嘴,“王妃可是在为了殿下即将要到来的婚事烦心?”若溪苦笑,可笑,难道连这个忘魂殿里的小宫女们都知道了?
若溪怅然无语,用一支筷子闲闲的敲着粥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连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却是昨天才听殿下提起。他是要大婚了啊。”
和她的那一场婚事,不算的上是大婚,而这样的一次,才是大婚。真真正正形式上的大婚。因为忘魂殿里已经有了卫英派来的负责不知婚场的侍卫,嬷嬷,教习宫女和司仪,这些人似乎都是在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样,因为之前卫飒曾经说过若溪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他们这些人平时到忘魂殿里来忙活,都是走新开辟的一个侧门,所以之前,若溪都不知道,这个忘魂殿里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可笑,她还是被卫飒口口声声的说着最爱的那个人。
可笑,她还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忘魂殿的女主人。
她抬手放在眉骨上,往远处望了望,“笑笑,咱们在这宫殿里走走吧。”笑笑眨了眨眼镜,“王妃……这……这不是让您看了不痛快的事儿么?您怎么还要去看啊?”她简直不能明白这个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
“哎,这么说就不对了,弦乐公主也不是外人,她,我早就认识了,既然日后都要天天相见,不如,现在就让自己开始适应这里头的规矩好了。”她说的规矩让笑笑忍不住笑了下,也是无奈的笑。那规矩不单单是单纯的一个正侧王妃之分。而是,一个女人要每天晨昏定省的去给另一个女人跪安的祖制。
若溪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无所谓的样子,“若是非要每天跪上她一跪,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们主仆两个,边说边沿着蜿蜒的小路在宫内行走。
两旁的树木在盛夏的时节里展现出最美,最好的一面,她看着这些树木向着天空伸展出去长而浓密的树枝和枝桠,那些树丫浓浓密密的,葱葱郁郁气佳哉,让她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笑笑正要说话,她就看见宝焰正带着一个没有见过的人从花园那侧饶了过来,见那个人身上挎着一个小小的箱子,看样子斯文的很,心里一动,便对着若溪说道,“侧王妃,你看,那边来的那个人大概就是殿下给您说过的那个裁缝了吧?”
若溪也看了那边一眼,“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是裁缝?”
“你看那人的手指头又长又细,大概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吧。”笑笑想要让若溪的心情好一些,故意逗笑着说。若溪果然哑然失笑,点了点笑笑的头,说,“离得那么远,你还能看见人家的手,真是好眼力啊。”
笑笑腰杆一挺,“可别小看我啊,王妃,我可是千里眼啊,那边百十来米的地方就是飞来一个苍蝇我都知道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若溪摇了摇头,唇边噙了一丝笑意。
那宝焰已经拉着那个人过来,宝焰见到她们二人在此,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因为近些日子以来若溪很少出来走动,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带着笑笑一路走到了这里来,赶紧上前请安,“给侧王妃请安。”
若溪点了点头,如今的她已经可以很坦然的接受别人的跪拜了。
抬手点了点他,“你这是去哪儿啊?”言下之意其实是打算要询问他怎么没趁着卫飒去上朝,去赖着凝香。
听懂了若溪的话的宝焰果然脸红了一下,“今天殿下吩咐了要领一个裁缝来给王妃您做袍子,小的不能随意走动。”
若溪忍着笑,不再继续调侃他,“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裁缝么?”
那个男人赶紧跟着跪了下来,“小人胡品拜见侧王妃。”宝焰跟着介绍,“是的,王妃,这位就是殿下特意为王妃您请来的裁缝,一手好绣工,比宫里的绣娘都要灵巧,好多新的花样儿您看了保证喜欢。”
若溪含笑点头,“替本宫多谢殿下的心意。”
宝焰微微一愣,心里想,他们二人不是才刚刚分开么?怎么殿下没有臣昨天晚上这个大好时机对她说明这件事么?可是,再怎么说,这两个人现在看起来都觉得有些生分和疏远了啊。
“王妃,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可以让胡品现在就为您量体裁衣。”宝焰看若溪又走神儿的趋势,赶紧给她拉了回来。
若溪恍惚着似的点了点头,用一种很梦幻的神情应允道,“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做吧,顺便给你们也量量,笑笑你不是一直嚷嚷着凝香的那件水波纹的衣服好看么?正好,让胡裁缝这一次也给你做一件更好的。”
笑笑赶紧欢天喜地,“真的啊!多谢王妃。”
若溪扭过身去,“那就回宫吧。”
宝焰一扯身边的胡品,两人也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