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里,季然看着来报信的镜诗,“乔姑娘病了?”季然问道。
“方才回来就进了屋子,然后就看着一位公子进进出出的在照顾他。”镜诗回道。
“乔姐姐身子不好,真应当去看看她,至于那位公子,镜诗,你和晚霞院的人打声招呼,不要让娘知道了,免得起事端。”季然说完,又咳了几声,除夕夜受了风寒,如今都还没好。
“你先下去吧。”季然说完,又坐在秋千上发呆,看娘的意思,这婚事,哎,有些头疼。
“小姐,我去给你拿件衣裳出来吧,外面凉。”镜岚本在后边给季然摇着秋千,看到小姐咳了几声,连忙进屋拿了衣服去了。
“花归花,月归月,试填新词唤月来,一曲红尘半曲泪。”季然唱到一半,却又开始咳了起来,这是小时候奶奶常给自己唱的一首曲子,只说是老家苏州的曲,自个喜欢,竟记下了,上回听说青鸾也会唱,不禁又让自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了。
“曲子唱得好听,可是小姐的身体也得注意。”身后却有一个浑厚磁性的男性的声音。
“谁?”季然第一反应就是从秋千上连忙站起来,转身看着后边,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白衣公子,虽是布衣的衣裳,却掩不住不凡的气度,“公子一向喜欢这样偷偷在人后面躲着吗?”
“小姐是在抱歉,”这布衣公子鞠手屈身一礼,“只是这董家的院子实在是大,走着走着,陶某便迷了路了,误入了小姐的院子。”
“公子姓陶?”季然继续说到,“陶公子好兴致,陶公子一眼便认出我是董家的小姐,却说是误闯,可不是好兴致。”
“被小姐识破了。”不用说,这位陶公子正是陶十三。
“陶公子是二哥的贵客,不是应该在绿茵苑或者是藏香阁吗?”季然歪着头看这陶公子,心里觉着,这个人当真是和自己见过的人都不大相同,说是也如三个那般不懂规矩,却举止间彬彬有礼,光看着就是赏心悦目。
“初来扬州便听说过董家小姐聪明伶俐,如今一见更是伶牙俐齿。”陶十三丝毫没有生气,这看着季然的眼里,却是多了一份宠溺。
季然一笑,心里却是暖暖的,“陶公子这般夸赞,小女子便是谢过了,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陶公子有话直说就好。”
“陶某今日来,是特地为小姐解烦恼,开眼界的。”陶十三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陶公子这话??????。”季然有些疑惑,更是不懂这陶公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还委屈小姐跟在下走一趟。”
虽是入了夜,扬州大街上,街道两旁尽是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一个气貌非凡,一个却个子小小的,脸也小小的,柳眉大眼,樱桃小嘴,若是个女子,倒是个清秀的美人。这正是女扮男装的季然,季然拽了拽自己的腰带,好不习惯。
“陶公子,一定要把我打扮成这幅模样吗?”
“董兄,你该是叫我陶兄才对,还有,哪有像你这般小家子气的男子汉,把背挺直了,等会我要带你去的地方,”陶十三说道这,又压低声音在季然的耳边继续说了句,“董小姐可不要害怕才是。”
“哟,好面生的两位小哥,可是新来的,我们这的姑娘可是百里挑一的,两位可是??????。”陶十三和季然刚进这挽月楼的门,老鸨就风情万种的扑到陶十三的身上,老鸨也是个眼尖的人,虽然这两个衣着用度不是大户人家的打扮,可这老鸨一看这陶十三的气度便是不可小觑,何况,这敢如此抬头挺胸进挽月楼的人,这钱袋里没些银子也是说不通的。
“帮我找春儿姑娘就好。”陶十三从腰间掏了锭碎银子给老鸨。
“可这,这春儿姑娘今个陪着贵客,实在是,要不我再给公子找个更好的姑娘,我姚妈妈这的姑娘??????。”原来这老鸨姓姚。
“莫说了,我就要这春儿姑娘来陪我们哥俩。”陶十三不肯松口,看着姚妈妈一脸为难的样子,索性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正是上好的和田玉,上面刻着几个字,季然隔着远,没看清,这姚妈妈却是看清了,脸色一变,陶十三却继续不温不火的说道,“姚妈妈是吗?这下,春儿姑娘可是能来陪我们了?”
房里,季然又有些气又有些无奈,看着陶十三若无其事的吃着小点心喝着小酒等着那个叫春儿的姑娘来,终于开了口,“这就是陶公子说的开眼界?”
“委屈小姐了,只是,还请小姐稍等片刻。”陶十三好不儒雅,竟让季然生不起气来。
“等会那姑娘来了可是好,季然是女儿身,陶公子到底意在何处?陶公子风流何必带着我呢?”季然话语刚落,这门外就响起了莺莺燕燕的女儿家的声音。
“真是让贵客久等了,春儿来迟了,还望陪酒陪个罪。”这人未到声先至,吱呀一声,门一开,正是那陶十三口中的春儿姑娘,青衣罗曼,虽是冬日,这衣裳却丝毫不显累赘,显出这春儿的窈窕身姿,虽是青楼女子,却是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难怪少卿也会把这春儿姑娘当做朋友。
“让春儿姑娘丢下贵客来与我们兄弟俩作陪,才是我们的不对。”陶十三倒是一副很懂青楼规矩的模样,举过酒杯递与春儿,又递过一只给季然,看着季然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又故意咳了几声示意,春儿自然不会推拒,径直进了屋,良辰美景,这三人才放下酒杯,就听到外边一阵嘈杂。
“那个小兔崽子,竟敢抢我的姑娘。”这声音好熟悉。
“爷,您息怒,要不给您找彩蝶,绣儿来?”这是方才姚妈妈的特色声音。
“滚,那两个小贱货爷早就玩腻了。给我把春儿找来。”说着便野蛮的对着季然和陶十三的房门又敲又撞。
季然已经听不下了,如此**词醉语,可这陶十三倒是淡定得很,只是把自己护到一边,示意了一眼春儿,春儿自然懂,边哄着边去开门,“爷,这春儿不是在这吗?”
这春儿门一开,这进来的正是冯永康,喝得更是醉醺醺的,双颊通红,衣衫不整,丝毫没有那日荷花池的翩翩君子的模样。这一进门还骂骂咧咧起来,“哪个王八羔子,给我站出来,敢抢爷的女人,当心爷,当心爷,废了你。”说完,拉过这春儿,一把搂在怀里。
季然没有见过这般光景,已是撇过头,不想看这个登徒子,陶十三倒是坦然一步向前,拘礼一恭,“正是在下。”
“好大的胆子,”冯永康跌跌撞撞的,正欲一个拳头打在这陶十三的身上,却是被陶十三反手一抓,将这冯永康的拳握在手里。
“冯公子正人君子,如何动手动脚的,在这挽月楼里,可是又不少冯公子相好的吧,这要是撞见了,岂不是要笑话冯公子了?”陶十三笑吟吟的,可是这话里分明是在套冯永康的话。
“笑话?哈哈,”冯永康更是笑得猖狂,“相好的,你出去问问,我冯永康相好的多了去了,这挽月楼的我想来时就云雨一番,我不想来时,丢她们在这又能如何,就像我家那个玉儿,不过是个小妾,我想让她死,哈哈,她就是死了,也没人会怨我。”
冯永康此一番话,各人自由各人的心思,这身旁的小厮伶俐些的自然知道这番话已是不大合适了,想阻着自家少爷继续说下去,可这冯永康少爷脾气一起来,还真没人拦得了。
“你,你这个小罗罗,”冯永康向陶十三是一步步紧逼,“我捏死你,要你的命,就像踩死一只小蚂蚁那么简单。”
陶十三根本不怕,还想继续套话套下去,却被季然拦住了,“陶公子,已经听够了,我的眼界也已经开够了。”
也罢了,陶十三见状,也没有说下去,目的已经达到了,如今季然知道这冯永康的真面目就已经足以。
大街上,人依旧不少,却已经不是黄昏时出来那般热闹了,想是已经有些晚了,季然没有回府的意思,只是毫无目的的走着,陶十三不敢放松,紧紧的跟在一旁陪着,这董家小姐是自己带出来的,自己得再把她毫发不差的带回去才可。只是这一路上,季然始终都是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陶十三看着季然,自从从挽月楼出来后,这一路走来,季然都默不作声,方才那一般闹腾,春儿哄着冯永康回了房,冯永康醉醺醺的还在说酒话,姚妈妈一旁东劝西劝着,这才草草将一场闹剧了事。
季然依旧不说话,直到两人走到一座小石桥,周围少有人来人往,季然这才突然对着陶十三行了个大礼,“民女见过小王爷。”
晚霞院里,二夫人才从娘家回来,就听着如溪回报着消息。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二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毕竟人多口杂,虽然四小姐也派人吩咐着晚霞院里的下人不可多议论,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二夫人即使出了门,可毕竟会留下几个心腹丫鬟,留意着这府里的大小事,今个刚一回来,如溪就来报了青鸾的事,自己倒不是在意这青鸾,在意的是,这轻薄青鸾的人,正是自己一心认定的好女婿,冯永康。“你们都先下去吧。”
房里只剩下二夫人一个人,如今可是骑虎难下了,想到自己的女儿,又对着门外召着如溪进来,“那四小姐呢?现在可睡下了?”
“回夫人,小姐她。”如溪有些结结巴巴的。
“小姐如何?”
“小姐她傍晚时分和一个男子出了门,如今,如今还没回来。”
啪的一声,二夫人茶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季然莫不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学着那不规矩的女子,和男子私奔了?
“夫人,夫人,”这慌慌张张的声音是暖荷的,“夫人,小姐回来了,在大门口呢。”
“快带我去。”二夫人也不顾要丫鬟收拾了打碎的茶盏。
“夫人,”暖荷战战兢兢的继续说,“与小姐回来的,还有一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