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坏人?
你还认识我?
你这老婆子红口白牙,胡乱污人清白。
我是好人,专门惩治坏人的好人。
“大娘,你仔细看,我不是坏人,我是龙城府提刑官宋庆!”
宋庆只能耐心解释,态度和蔼。
“不,你是坏人!你若答应让我大儿去唤猪仔,他就不会被烧死!”
大娘眼泪吧嗒吧嗒下掉,悲戚戚埋怨道:“前几天就是你这个郎中,到我家说要收猪仔为学徒,却不等他会儿,不然他就不会死,你当然是坏人了!”
刚刚宋庆没有仔细看,现在定睛一看,还真是刘猪仔的娘。
大娘,你仔细算算时间,就算那天我答应了······也来不及啊!
“娘,郎中去的那天,猪仔早就······”
猪仔大哥劝他母亲,刚一启口,眼中噙着的泪水便扑簌簌流下。
猪仔娘陪着流泪,哭着哭着脑子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他是提刑官,应该就知道这个案子,那他假装郎中,去我家干什么?
难道······?
思儿心切,母亲忍不住道:“官爷,猪仔是不是还活着?你告诉我,猪仔是不是还活着?”
这可是机密,怎么能在这儿乱说。
宋庆忙道:“大娘,你思儿心切,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郎中,再说一遍,我是龙城府提刑官宋庆,自从接手这个纵火案,就没有离开京城半步,哪有时间去你家!”
只能这么说了,不然这消息传出去,猪仔会有危险,线索也会中断。
猪仔娘兀自嘟囔道:“我没有认错,你俩长得一模一样!”
宋庆无奈,只好继续耐心解释:“大娘,有好多人长得像,大概你看到的郎中和我长得像吧,再加上你想念儿子,脑中不自然就会拿出来对比······”
“猪仔,我的猪仔!我那可怜的猪仔······”
猪仔娘再都不管什么郎中和提刑官了,她的心中只有死去的儿子。
家属再次激愤,宋庆好说歹说都不听,他们就要孔莹出来给个交代。
“咯吱吱······”
孟府大门突然打开。
护在大门口的军士吓了一跳,领头军官急忙道:“夫人出来作甚?赶快进去!”
孔莹身旁的太医也劝道:“孟夫人,你身体不适,外面危险,老夫可在陛下跟前立下誓言,不让孟夫人有半点差池······”
孔莹摆摆手,打断他们的话道:“躲着总归不是办法,有些事总要去面对,官人不在,我便是孟家的主心骨,我得努力把泼在孟家的脏水洗净!”
你说得很有道理。
可现在谁会听你解释?
他们一个个都想把你撕成碎片。
大伙又劝,孔莹坚持道:“让我试试吧!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徐杰见小姐心意已决,一摆手出来好些壮汉。
他们就是肉盾。
只要家属冲动,他们就是一堵城墙。
家属们看到门口人头攒动,他们纷纷看过来,就见一大腹便便的娘子出现。
“乡亲们,你们不要冲动,先听我把话讲完。我就是孔莹,我没有放火,这一切都是别人陷害······”
啥?
孔莹出来了?
家属们大声喊叫,哭着喊着让孔莹偿命。
但他们无法突破好几层人体城墙。
宋庆带来的军士也堵在前面,和孟家人一起,组成了两三层防御。
旺财静静站在孔莹旁边,机警盯着前面,若是有人突破防御,它会第一个冲过去。
徐杰和旺财一样的表情,但他都目标不是冲过去阻拦,而是让孔莹迅速进门,然后紧闭大门。
至于莲莉娜等女仆,她们早做好了迎孔莹进门的准备。
虎子则是坐在屋顶,身边放着一张弓,用得自然是折断箭头的箭矢。
“都别吵了!”
宋庆见局势再次混乱,高声喝道,“乡亲们,你们这样闹,只能让杀害你们亲人的凶手偷偷乐!想揪出凶手,就听孟夫人解释,否则,你们的亲人永远都不会瞑目!”
这一声起到效果,吵闹声顿时小了,往前冲的趋势也减弱。
孔莹深情道:“乡亲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平心而论,谁若遭遇这样的噩耗,都会痛不欲生,都想把凶手揪出来,大卸八块才解恨!但你们真来错地方了,我真不是凶手。”
“这件事起初是这样的,陛下在延坝滩赏赐孟家一千多亩田······”
孔莹把前两天的经过粗略说了一遍,然后又道,“乡亲们,如果我要烧东庄,当天就烧了,为什么要等到晚上?而且,刚刚宋提刑说了,庄客是吃过酒肉,中蒙汗药后烧死的,你们想想,若是我送过去的酒肉,他们会吃吗?”
对啊!
刚刚打完架,孟家占了绝对优势,怎会拿来酒肉犒劳?
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谁敢吃?
再说,孔莹看起来不像个凶恶的人,应该不会做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家属们交头接耳议论,慢慢相信了孔莹的话。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气愤的声音。
“别听这个恶婆娘胡说,她在糊弄咱们!”
“就是的!她那么凶狠,还有那么多打手,庄客不吃,她不会强迫吃吗?”
“女魔头出现了,乡亲们还等什么?杀了她替死去的亲人报仇!”
“撕碎这个恶婆娘!”
“血债血偿!”
······
煽动的话一出现,家属刚萌芽的理智全都跑光。
他们再次狂化。
再次冲击人墙。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家属们立刻停下攻击,寻找惨叫的源头,却见人群中有人打斗,而且异常激烈。
哗!
家属忙躲开,自动围成一个圈。
圈内有五人被七八个大汉扭在地上,胳膊扭成麻花,正疼得嚎叫。
其中一人喊道:“在下武德司干办杜牧奇,乡亲们,这是谁家的人,出来认领!”
良久,没有一个人出来认领。
杜牧奇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人来看热闹!”
“小人也是来凑热闹,差爷误会了!”
五人忙赔笑解释。
“还想隐瞒!卸下他们一条胳膊!”
杜牧奇是个狠人,一条命令,武德司军士立刻一扭,五人一条胳膊便脱臼。
惨叫声再次响起,一人忙哭喊道:“差爷饶命,有人给小人一贯钱,让小人混在人群中煽动,这些话也是他教我说的!”
“小人也是收了钱,我与孟夫人无冤无仇,我后悔了,我要指认,他就在人群中!”
“我也是啊!疼死我了!”
“我愿意把钱交出来,差爷饶命!”
······
五个人瞬间把实情都说出来,等他们指认时,人早找不到了。
杜牧奇大声道:“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其实你们一直被人当枪使,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利用你们造成混乱,掩饰他们不可告人罪恶!乡亲们,别再做傻事了,说不定利用你们的人,正是杀害你们亲人的人!”
我就说呢。
这些人在人群中,喊得格外卖力。
还认为是家属,原来是被人雇来搞事情的。
天哪!
我们竟然被仇人利用了。
“老李头,是谁告诉你孔莹杀人消息的?”
“一个慈祥的老者,他给了我两个炊饼,说这世道真黑暗,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绳之以法等话。我听他话里有话,追问之下,他告诉我真相,还告诉了我孟府地址,那你呢?”
“告诉我消息的是一个虬髯大汉······”
······
家属们议论纷纷,这才发现上当受骗,有些家属走到宋庆跟前,描述教唆他们嫌犯的外貌,扮相三教九流都有。
宋庆清楚,他们都有伪装。
下一次再教唆,说不上变成个女子了。
“乡亲们,这些线索很重要,请你们去龙城府,我们一并记录在案,协助捉拿凶手!”
家属们很积极,都愿意去龙城府。
宋庆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先把家属领到龙城府,不对孟府造成威胁再说。
“诸位乡亲,我来说两句!”
孔莹说话了,“大家都种地为生,在京城耽误的时间越长,田没人侍弄的时间就越长,田地荒芜,今年如何生活?”
这是实情。
都在田里刨食吃,这话自然也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不及时熟成地,庄稼自然长不好。
庄稼长不好,今年收成肯定差。
“亲人已经离开,伤悲也换不回他们的生命,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荒废了田地,将又是一次悲伤。”
“然而现在回家,你们心有不甘,也放不下心中那份执念,总觉得凶手不伏法回家,就是对逝者的亵渎!”
这话又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现在真是进退维谷。
若是走了,心不甘,还怕别人戳脊梁骨。
可不走,一大家子人还在家里等着。
“大家看这样行不行?每家在京城住一人等待消息,他们就住京城的客栈,食宿由我孟家包,其他人回家侍弄田,等龙城府破案,我派人送他们回家!”
这个办法不错!
两不误事,还不担心留在京城家人的吃住。
家属相互商量了半晌,都同意了孔莹的提议。
宋庆不由高看了孔莹。
这样一来,家属就不会在京城聚集,造成的影响瞬间变小。
这个女人不简单!
“魏管家,你带几个人去安排他们食宿,造册登记,不能亏待他们!”
“是夫人!”
“多谢夫人,小人受人挑拨,得罪了!”
“夫人宽宏大量,小老儿求原谅!”
“夫人慈悲,当真是观世音菩萨下凡!”
······
家属纷纷躬身道谢。
“不必客气!”
孔莹微微欠身还礼。
接住她又道:“徐杰,放出风去,凡是为龙城府提供纵火凶杀案线索的人,一经龙城府认可,我孟家立刻奖赏一千贯!”
一千贯?
夫人豪迈啊!
这下热闹了,知道消息的人还不把龙城府门槛踩烂。
就在大家低声议论的时,孔莹又道:“凡是说出凶手,或者提供凶手信息的人,我孟家奖励三万贯,孟孔氏一诺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