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内侍,面面相觑的呆了片刻,李燕语叹了口气:“明天一早要进宫谢恩,只怕就再没有空闲时候了,我去让人收拾东西去,还有家里,总得回去一趟,还有······”李燕语话还没说完,常嬷嬷三步并做两步,利落的奔过来叫道:“夫人!”李燕语一时没反应过来,常嬷嬷已经奔到李燕语面前,端庄的曲了曲膝,神采飞扬的禀报道:“夫人,门外头又有人送东西来,这回说是福宁王府的,好几个,象是大管事。~”
李燕语总算反应过来,这‘夫人’就是她了,李燕语叹了口气吩咐道:“请进来吧,到那边花厅,我和爷这就过去。”
“哎!”常嬷嬷脆声答应,也不叫小丫头,自己一路奔去传话了,李燕语看着常嬷嬷奔远了,回头看着还在不停揉着额头的邵源泊,苦笑着说道:“好了,成夫人了,这夫人倒来得容易!”
“唉!”邵源泊长吁短叹了几声,深吸了口气,看着李燕语说道:“你常说,既来之则安之,来也来了,安之吧。”
“嗯,去花厅吧,看看什么事。”李燕语跟着邵源泊深吸了口气说道,两人绕了个圈子,脚步极慢的往花厅过去,走了几步,邵源泊抓住李燕语的手,走了几步,拉着李燕语停住步子,拉着她面对着自己,面容郑重的宣布道:“燕语,无论往后如何,咱们两个都跟原来那样,好好过咱们的日子!”李燕语仰头看着邵源泊,鼻子一时酸得难受,忙连连点着头,伸手圈在邵源泊腰间,脸紧贴到他胸前,邵源泊用力抱紧李燕语,抱着她转了圈又放下,李燕语松开邵源泊,脸色微红,低声说道:“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既来之则安之,既得之则善待之。”
“你说的是!极是!走!”邵源泊仿佛转瞬间心情大好,拉着李燕语的手,大步往花厅过去。
花厅里垂手立着六个年纪不一、衣饰整洁、管事模样的人,听到动静,虽未抬头,却几乎一起往门口侧过身子,邵源泊牵着李燕语的手,径直进了花厅,在上首椅子前站住,几名管事齐齐跪倒在地,磕头行大礼,邵源泊等他们磕好了,才春风满面的上前扶起跪在最前面、年纪最大的管事,气的让着座,几个管事哪敢坐下,只陪着满脸笑容垂手而立,年纪最大的管事陪笑禀报道:“禀王爷,小的叫······”
“老孙叔,从前我可没少唠扰您,如今倒跟小六气上了?”邵源泊亲热的打断了孙管家的话,孙管家一脸的受宠若惊,惊的忙躬着身子,弯着腰连声的‘不敢’,再直起身子,笑容就亲热的多了:“爷认得老奴,这几位管事只怕不熟,老奴给爷介绍则个,这是钱管事,专管府里各处庄子,这是穆管事,专管府里各处宅院别庄,这是乔管事,这是林管事,这两位专管府里各处铺子,这是王管事,专管府里在关外的牧场,今天跟着老奴过来,向爷报帐的。~”
邵源泊打了个呵呵,拍着孙管家的肩膀说道:“什么庄子铺子,我最不耐烦这个,这事只管和夫人去说,咱们家的规矩,内务统统归夫人管,银钱统统归夫人管,老孙叔往后喝酒来找我,要是有什么这个事那个事,寻夫人。”
孙管家和几个管事听得目瞪口呆,齐齐转头看向李燕语,李燕语暗暗叹了口气,温和的问道:“老太妃身子可好?”孙管家最先从呆怔中反应过来,忙深躬下去,恭敬的答道:“回夫人话,老太妃还好,是老太妃嘱咐老奴和众管事过来磕见王爷和夫人的。”李燕语舒了口气,缓缓站起来,深曲膝行着福礼谢道:“往后请各位多多担待。”
孙管家和几个管事慌得忙跪倒在地,磕头答道:“夫人言重了,小的们担不起!”李燕语示意小羽上前扶起孙管家,笑着说道:“担得起,若没有诸位尽心竭力,老太妃和王府还不知道······”李燕语仿佛感慨的说不下去了,微微低着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勉强笑着说道:“孙叔,帐的事不急,有您和诸位管着,我和爷一百个放心,明天要进宫谢恩,回来还要祭祖,爷早就念着要到老王爷坟前说说话,我还担心着母亲的身体,听说不大好,先紧着要紧的事办,这些先放一放,孙叔您说呢?”
“夫人贤明!是老奴老糊涂了。”孙管家态度恭谨了许多,李燕语轻轻叹了口气,伤感的吩咐道:“王府里就托给孙叔了,府里各事自有成例规矩,该做该准备的,孙叔就照成例办就是,凡事以老太妃为重,别的不过依着章法,宽厚为怀也就是了,孙叔和几位管事先回去吧,请几位多费心。”
“是!爷、夫人,老奴等告退。”孙管家恭敬的垂手答应,倒退几步退出了花厅。
李燕语看着孙管家等人走远了,轻轻呼了口气,不过说了几句话,简直跟打了一仗似的,唉,这往后,辛苦的日子在后头呢!李燕语回头看着邵源泊:“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内务统统归我,银钱统统归我,那你做什么?”
“我?宗正寺啊,我得管着宗正寺,还有,好多事,好多!我还得教导阿盛和阿念成才,还有······还有好多!”邵源泊顾左右而乱说,李燕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算了,他不管也好!李燕语转过头吩咐小羽道:“差点忙忘了,赶紧,咱们该在孝期,斩衰重孝,快去,无论如何准备四身孝服出来,还有,跟常嬷嬷说,这别院,全部换过,你和小翎、文杏仔细检查几遍,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小羽也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别的,忙提着裙子奔去寻常嬷嬷了,李燕语不说,她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邵源泊重重拍着额头:“你不说,我也忘了个干净!这若是明天就这么着进宫了,咱们一家······”邵源泊打了个寒噤,要是就这么进宫了,就算不杀头,也得流放!
别院又是一片鸡飞狗跳,常嬷嬷命人紧闭大门,这各处没换好,没查个十七八遍前,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来!直到夜幕降临,别院所有的大红灯笼一色换成了素白灯笼,连蜡烛,也是一色的素白蜡。
第二天刚交五更,李燕语和邵源泊就爬起来,穿了粗麻毛边的斩衰重孝,一人拎着根哭丧棒,让人将阿盛和阿念裹着被子抬到车上,一家四口赶往进宫谢恩去了。
紧赶慢赶进了城,先赶到福宁王府,在二门车上换了吉服,车子再出了福宁王府,赶往宫里。
这一通折腾,到宫门口,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人下了车子,步行进了宫门,早有小内侍等着引两人进去了,邵源泊牵着阿盛,阿盛牵着迷糊着仿佛还没睡醒的阿念,父子三人跟着小内侍,往正德殿去谢恩,李燕语跟着内侍,微微垂着头,忐忑不安的往慈瑞宫去。
慈瑞宫里,太后随意的靠在靠枕上,看着李燕语跪伏在地,一丝不苟的行着三磕九拜大礼,源泊这个媳妇,看着倒也面善,生得也太好了些,老鲁国公夸她孝顺,也会孝顺,但愿如此。
李燕语磕好拜好,站起来又恭敬的福了一福,听到太后慢吞吞的吩咐道:“请福宁太妃来。”片刻功夫,形容枯瘦的福宁太妃转过偏门,步履极慢的往太后过去,李燕语也不敢多打量,忙冲着福宁太妃深曲膝下去,等她坐定,忙跪在宫女放好的垫子上,继续磕头不已。
“起来吧。”是福宁太妃的声音,温和而无力,透着浓浓的沉郁,李燕语忙起身谢过,太后凝神关注着福宁王妃,福宁王妃仔细打量了李燕语,郁郁的扯了扯嘴角,仿佛是笑了笑说道:“果然生得灵气,你那诗写的好。”
“母亲过奖了。”李燕语恭谨的曲膝谢道,福宁王妃仿佛没听到李燕语的答话,转头看着太后,低声说道:“祭了祖就让他们赶紧搬进府里住吧,那王府空了好久了。”
“好!”太后忙笑着答道,李燕语怜惜的看着游魂般的福宁太妃,那王府空了好久了?难道王府不是她的家么?也是,福宁王没了,王府里还有什么?太后转头看着李燕语,语气微微有些严厉的吩咐道:“你也听到了,把府里收拾好了,再来接你母亲回去,这做人,做人儿女,不过一个‘孝’字,你记好也就是了!”
“是!谨遵太后教诲!”李燕语答得极爽利,李太后‘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好了,告退吧。”李燕语跪倒磕了头,告退出来,出了慈瑞宫,跟着内侍到了宫门口,邵源泊牵着阿盛、阿念,已经在等着她了,阿念远远看到李燕语,甩开阿盛的手,奶声奶气的叫着‘阿娘’直扑过去,李燕语忙弯腰接住他,牵着他的手低声说道:“阿念乖,出门阿娘再抱你好不好?”
“嗯!”阿念懂事的点着头,仰头看着李燕语献宝般说道:“阿娘,那个皇上,给我好多好东西!”阿盛严肃着脸奔过来,从李燕语手里抢过阿念的手,一边拉着他往宫门外走,一边低头批评着弟弟:“告诉过你多少回了!是皇上,不是那个皇上!”阿念扁了扁嘴,根本不理会阿盛的批评,邵源泊抱着个包袱,跟着阿盛和阿念,李燕语低声顺眼跟在邵源泊身后,一行四人急步出了宫门,姚黄和魏紫将阿盛阿念抱上车,邵源泊跟在李燕语后面上了另一辆车。
坐到车里,邵源泊和李燕语同时长舒了口气,邵源泊将怀里的包袱摊在车厢中间,指着里面的如意、玉蝉、镇纸等几样东西说道:“你看看,这都是皇上赏给阿念的。”
“这么多?!”李燕语惊讶道,邵源泊苦笑着解释道:“都是阿念要的,看到这玉蝉,跟皇上说‘这个真好看啊,送给我吧!’就这么要了这一堆!我又不敢当着皇上的面管教他!”
李燕语抬手紧按着额头,只吓的差点晕过去,往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念再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