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套
邵源泊晕头涨脑的回到别院,小羽站在别院大门前小路拐角处的一块大石头上,焦躁不安的盯着京师方向,奶奶昨夜里几乎一夜没睡,就坐那儿看着两位小少爷,今天早上眼睛都红了,天还没亮,就吩咐她到大门口看着二爷回来没有,从早上一直等到这会儿了,小羽叹了口气,一边张望着,一边双手合什,嘴里嘀嘀咕咕的念着平安经。
邵源泊的车子从小路尽头现出来,奔着别院疾驰而来,小羽利落的跳下大石头,拎着裙子狂奔回去报信了。
李燕语一路奔到二门,邵源泊车子冲进来,李燕语直冲过来,伸手掀起帘子,把正要下车的邵源泊吓了一跳,李燕语往旁边让了让,邵源泊跳下车,李燕语紧盯着他,张了张嘴,却不敢问出来,万一······怎么办?
邵源泊上前抱住腿软着要往下倒的李燕语,急忙叫道:“没事了,皇上说不过继阿盛了!”李燕语一口气缓过来,眼睛亮光闪闪,突然想什么,紧揪着邵源泊的衣领急问道:“那阿念呢?阿念也没事吧?”
“没有,没事,也不要阿念。”邵源泊忙答道,李燕语这口气算是彻底松下来,只觉得手软脚软,干脆靠到了邵源泊身上,从邵源泊走后,她想了无数的可能,想了无数的主意,可没一个有用的,这个世间,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自己又能怎样?真一道圣旨下来,又能怎样?抗是抗不过,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又带着两个孩子······如今,佛祖保佑,总算平安熬过这一关!
“你也不问问福宁王府过继的是谁!”邵源泊伸手揽着李燕语,郁郁的说道,李燕语头抵在邵源泊胸前,呼了口气答道:“管他谁呢!随他谁去!只要不是阿盛和阿念,旁人,随他谁去!”
邵源泊垂着头,沉默片刻才低落的说道:“把我过继给福宁王府了。”
“嗯,随便过继谁!嗯?你说谁?”李燕语紧张过后,正困倦的打着呵欠,被邵源泊的话惊的一下子又没了困意。
“我!咱们一家!”邵源泊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又转过去点到了李燕语鼻尖上,李燕语半张着嘴,傻在了那里,邵源泊伸手揽着她的腰,一边推着她往里走,一边垂头丧气的说道:“今晚明早,圣旨就下了,你也准备准备,这事,你说这是哪跟哪的事?”
李燕语重重咽了口口水,算是缓过神来,猛的停住步子,转头看着邵源泊,连眨了半天眼睛,张着嘴却不知道从何问起,邵源泊垂头叹气,一边推着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连这算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事······”
邵源泊正语无伦次,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一起停住步子,急忙转身回去,守门的婆子急奔过来,奔到面前,趔趄了两步,胡乱曲膝禀报道:“爷,奶奶,门口,好多车子,多的很,说是送贺礼的!”
邵源泊眼睛睁得溜圆,转头看着李燕语,李燕语愕然过后,耸拉着眉梢推着邵源泊:“快去看看,这是谁,是谁家这么长的耳朵这么长的腿!”邵源泊答应一声,忙拎着长衫,几步奔了出去。
李燕语失了依靠,一时头晕目眩,她一夜不眠,急火攻心,邵源泊回来前,全凭一口气支撑着,如今这变故,真是一团乱,姚黄和魏紫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李燕语,扶着她往旁边暖阁过去,小丫头飞奔过去寻了只锦垫过来,两人扶着李燕语坐好,泡了茶端过来,李燕语接过一口饮尽,才觉得缓过口气,能明明白白的想些事了。
不大会儿,邵源泊手里拿着张厚厚的大红礼单急奔进来,李燕语让着他坐下,伸手接过单子问道:“哪家的?”
“宁贵妃家!”邵源泊哭丧着脸说道,李燕语呆了片刻,立时恍悟过来:“你那话?递出去了?宁家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周皇后那边知道不知道,这事,怎么乱成这样了?”邵源泊摊着手,从昨天一早到现在,这日子就成了一团乱麻!
“先静一静,你先静静心,我也静静心,先静一静!”李燕语深吸深呼着气,也不知道是安慰邵源泊,还是宽慰自己。邵源泊也跟着深吸深呼了几口气,李燕语转头看着姚黄吩咐道:“都退下,你到门口看着。”姚黄答应一声,悄悄示意着众丫头,轻快的退出了暖阁。
李燕语转头看着邵源泊:“就当都传到了,唉!必定是都传到了,也是没法子的事了,这样的事,谁能料得到?这东西,怎么办?”
“收不得!”邵源泊摆着手说道,
“那就退回去吧?”
“退不得!”邵源泊又连连摆着手,李燕语无语的看着他,伸手拍了拍邵源泊的额头:“你清醒清醒!这收不得又退不得,怎么办?”
“唉,你看看,你先看看这礼单子!”邵源泊仿佛看着什么可怕的怪物般小心的指着大红的礼单子说道,李燕语疑惑的打开礼单子,长长的礼单头一条,就是绝色歌舞伎四名。李燕语连呼了几口气,看着邵源泊问道:“送礼的人呢?”
“扔下礼单子就跑了!”邵源泊苦恼的说道,李燕语低头看完了礼单子,慢慢合上,将礼单子放到几上,站起来给邵源泊倒了杯茶,坐回去看着邵源泊说道:“如今这事算是定下来了?这过继的事?”
听到这里,李燕语突然跳起来,急步奔到门口,扬声叫过小羽交待道:“赶紧,让人把那些礼,那些车子都推到······找个地方先堆一堆,把大门和二门都腾出来,等会儿有圣旨过来!”小羽急忙答应了奔了出去。
李燕语呼了口气,转回来坐到邵源泊身边,又想了想,没什么疏漏了,才转头看着邵源泊说道:“这事既然定了,咱们得赶紧有个章程,这福宁亲王,你要怎么个当法?”
邵源泊直楞楞的看着李燕语,瞬间就明白过来,不停的点着头:“你说的对!这是第一要务,这个福宁王,咱们要怎么个当法!”
“是你!你要怎么个当法?”
“是我也是你,能怎么个当法?这么个位子,能怎么当?平平安安就是福!这越位高权重的地方,越不好坐!”邵源泊苦恼的说道,李燕语歪着头看着他,仔细想了想,低声说道:“位高是不错,权重却未必,这历代福宁王中,一辈子只管着宗正寺的,可不在少数,连宗正寺也管不好的,也不在少数,未必呢!”
邵源泊眨了眨眼睛,看着李燕语,呆呆的想了半晌,突然笑道:“咱不要那权重,行不行?”邵源泊眼神渐渐灵活起来:“咱们就糊糊涂涂的窝在这福宁王府上,任事不管,任事不理!”李燕语看着邵源泊,凝神想了想,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那么个高位上,装糊涂都不容易!这都什么事儿!”
“这礼单?”邵源泊冲着礼单努了努嘴,李燕语斜睇着他没有说道,邵源泊嘿嘿笑着说道:“既然糊涂,这礼收也就收了,谁送咱都收,反正咱是糊涂人,办不了事,就是那四个大活人,怎么办?”
“要不也一起收了?”李燕语慢吞吞的说道,邵源泊吓了一跳,指着李燕语叫道:“我可没那意思!半分也没有!我哪敢!往后这收礼的事,你管!收什么都归你管!”
李燕语笑盈盈的看着邵源泊:“你说归我管,那我管了,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邵源泊连声答道,李燕语扬声叫了姚黄进来,吩咐她找了常嬷嬷进来吩咐道:“找几个妥当的婆子,把那四个美人送回宁贵妃家,悄悄的送,车子一直拉进二门,见到管事的人把人交割清楚,若有人问,就说是爷吩咐送回来的。”常嬷嬷沉稳的答应了,抬头看了眼仿佛事不关已的邵源泊,告退出去,挑了四个婆子,让人备了车,将李燕语的话交待了下来,末了,又交待了一句:“······咱们爷心里眼里只有奶奶一个,就是仙女来了,也不敢看一眼的!”四个婆子心领神会,出去领了车,带着四个女伎赶往京师。
李燕语和邵源泊起身正准备回去正院歇一歇,门口一阵喧嚣,传旨的内侍已经到了门口,虽说已经有了些准备,别院里还是一片忙乱,常嬷嬷指挥着众丫头婆子飞快摆了香案,邵源泊和李燕语跪倒接了旨,邵源泊承了福宁亲王位,李燕语封了福宁王妃,李氏封了福宁太妃。
内侍宣了旨,扶了邵源泊起来,笑哈哈的贺了喜,仿佛很随意的传着太后的口谕:福宁太妃是个命苦的,太后一向最重这‘孝’字。
一句话说得李燕语心又提了起来,这孝,要怎么个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