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姨娘很快就写好了一封口供,给江扶月看过之后,便在上头摁下了自己的指印。
亏得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缠着江柏生教她写字,虽没有练出什么风骨,但好在工整,这一封口供勉强还看得过去。
“妾身写下这封口供,从此,便与姑娘是一条船上的了,”舒姨娘道,“还望姑娘能在这虎狼窝里,护妾身周全才是。”
江扶月也没搭理舒姨娘,将口供收好,就带着惊蛰和谷雨抬步就走了。
舒姨娘看着主仆几人离开的背影,暗暗咬了咬牙。
出了江家,坐上了侯府的马车,惊蛰道:“夫人,咱们……要保舒姨娘吗?”
闻言,谷雨也看向江扶月。
“就算不保,舒姨娘也不会有事。”江扶月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口供。
江夫人自顾不暇,手里也没东西可用了,而且舒姨娘身后有江柏生撑着,江夫人不能,也动不了她。
车里就此沉默下来。
江扶月收起口供,扬声吩咐道:“去孟家。”
外头的车夫得令,在前头的路口转了个弯,往孟家而去。
因是临时起意,仓促之下备的礼不怎么周全,只能往贵了买了。
她一下马车,就被孟家的门房小厮认了出来:“是……江大姑娘吧?”
江扶月有些惊讶,轻轻点了点头。
她都许久没来过了,这小厮竟然还记得她。
那小厮便笑着道:“姑娘请先进厅里稍坐一坐,小的这就去禀告主君和夫人!”
“有劳。”惊蛰一边说着,一边递了块银子过去。
小厮连连摆手,连道了好几声“使不得”,那抗拒的模样活像是正在被喂毒药似的。
见状,惊蛰也只好重新把银子收了回来,主仆三人这才跟着小厮进了厅里,时二和时三则是跟着车夫一起守在外面。
知道江扶月过来了,孟父孟母来得飞快。
见着厅中那道袅娜的身影,孟母鼻头一酸,又快走了几步,上前拉住了江扶月的手。
“孟叔,孟姨。”再见母亲昔日的故人,江扶月也是心生感触。
孟明堂和孟夫人连连哎了好几声,这才想起来招呼着江扶月坐下。
哪怕是坐下了,孟夫人也依旧拉着江扶月的手不舍得松开:“扶月,这几年,我和你孟叔心里藏着事,就不敢去见你,你别怪我们啊……”
“孟姨说的这是哪里话,”江扶月浅笑道,“母亲离世多年,能有您二位一直想着她,念着她,实在是幸运。”
孟夫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伤心。
“你母亲的灵位,可供奉在清虚观了?”孟明堂道。
江扶月点点头:“是。”
“那就好,”孟明堂欣慰着,又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我们没少去清虚观,可……心虚得很,不敢去你母亲灵前看她。”
明明知道真相,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让她一直含冤至今……
江扶月抿了抿唇,突然起了身,走到二人跟前,直直跪下了。
二人大惊,孟明堂腾的就站了起来,孟夫人也赶紧去拉她:“你这孩子!好端端的跪什么!快起,快起来!”
“孟姨,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有天大的事儿,也站起来说!”孟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硬是把她拉了起来,又替她拍了拍裙子,“好了,好好说!”
江扶月从袖中取出舒姨娘的口供,递给了孟夫人:“我父亲身边一位姨娘,也中了跟我母亲一样的毒,这是她写的口供。”
江夫测侧了侧身子,惊蛰将瓷瓶递了上来,江扶月接着道:“这就是那毒药,怀安说,名叫万艳同悲。”
听见最后四个字,孟明堂目光一凝,抬手接过瓷瓶,又不知从哪翻了个银针出来,夹在指尖,蘸了些粉末,又蘸了些茶水,一股异香顿时弥散开来。
孟明堂点点头,道:“嗯,没错。”
这毒药特征显著,不会有错。
“我听说,孟叔和孟姨知道当年我母亲身上的异象。”江扶月道,“我此次来,便是想请二位为我写一封口供,让我留作备用,日后若是上了衙门,也好为我母亲申明冤情!”
孟明堂和孟夫人对视一眼。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二人齐齐点了头:“好!”
铺纸磨墨,抬笔落字。
孟夫人写的是与江夫人日常接触中发现的异样。
孟明堂则是详细写了万艳同悲的毒性,和中毒时出现的症状。
三份口供合在一起,便足以应付公堂了。
亲眼看着江扶月把三张口供一起收好,孟明堂和孟夫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下,总算是能去给故去多年的友人上炷香了。
“时辰不早了,扶月,吃过饭再走吧。”孟夫人的语气格外轻松。
江扶月点点头:“也好,麻烦您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直到入席,饭桌上也依旧只有三个人。
江扶月转头看了一圈,才道:“孟姨,怀安怎么不在?”
孟夫人笑着道:“哎呀,静客不是怀上了吗,怀安最近忙着给她调养身子呢,不过想着也该忙完了。”
“是啊,”孟明堂也笑,“不管他,反正他也饿不着,咱们吃!”
“……是。”
不得不说,跟长辈在一起用饭的感觉,真是很奇妙。
奇妙到不一起吃的时候,想念长辈的唠叨,但只要跟长辈坐在一起吃一顿饭,那就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想念这种感觉了。
这一顿饭下来,孟明堂和孟夫人轮番给江扶月夹菜,孟明堂还一边吃一边给江扶月把脉,最后她撑得差点没站起来,还收获了前太医令亲自开的药方一张。
饭后,见江扶月实在撑得难受,连走路和坐姿都有点不自然了,江夫人连忙张罗着厨房,给她端了一盏消食的红果羹过来。
“哎呀,这一时激动……”江夫人颇有些不好意思。
江扶月艰难地摇了摇头,扯出了一抹笑:“没事的孟姨。”
“慢慢喝!”
孟明堂和孟夫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扶月。
江扶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低头喝羹汤。
就在这时,一道如救赎一般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听说扶月来了,走了没啊?怎么也不叫个人去跟我说一声——”
顿了顿,这道声音里多了一抹诡异:“你……你也怀了?”
显怀还挺快?
江扶月:你才怀了!晦气!(摔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