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架马车是雷堡主特意准备,楠木棺放在连夜赶制的生铁车板上,再用手腕粗的麻绳细细捆绑,确保万无一失后,方才启程。
雷堡主还好心地潜了三十武功精湛的仆众护送二人回归谷。
雷家堡所有到场的武林中人几乎都卖了宫神医面子,都在雷家堡的正大门躬身相送。
宫清逸对着分列两道的众人,施了一礼,道:“多谢了。”
绝美的白色身姿屹立在寒风中,透着浓浓的悲凉和无奈。蓝若云的这个结局是宫清逸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的。
人群中,欧阳若镜没有见到司空曌,只以为今早跟他道别后他不会再来。只是若镜不知道的是,司空曌是来了,却不是来送蓝若云的。他是来送她的。
司空曌斜靠在临街的水月茶馆二楼雅间的窗台上,半眯着双眼凝视着宫清逸的马车,闷声不语。
王裂随侍一旁,也低头不语。
良久,宫清逸的马车消失在大门口,蓝若云的灵柩也缓缓驶出了雷家堡。
司空曌原本温润的星眸渐渐变了,变得幽深,变得晦暗。
“王裂,去查查,到底是谁要杀欧阳若镜。”语气平淡,却有着迫人的气势。
王裂一震,但凡主子连名带姓叫自己的时候,那准是非常严肃地下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王裂心思一转,单膝下跪,躬身道:“是!属下这就下去查探。”
镜儿,我不会让你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我会为你找出真凶。
“喀嚓”一声,司空曌手中的茶盅竟被他生生捏碎。司空曌手一松,白玉般的碎片顿时落到了木质的楼板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锐利的瓷器边缘割破了司空曌白皙的手掌,樱红的鲜血缓缓滴下,溅在地上的碎片上,激起一朵朵血花,漾着妖艳而霸道的美。
司空曌一握拳头,将伤势收在广袖中,另一只手一摆长襟,潇洒而利落地一个转身,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掉头便走。
欧阳若镜缩在车厢一角,双手抱膝,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大半个时辰了。
宫清逸递上一杯热茶,轻轻说道:“阿镜,不要再自责了。你我都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从这里到归谷要多长时间?”欧阳若镜打断宫清逸的话,问道。
“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不算晚上的话,大概要一个月的时间。”宫清逸沉吟道。
“那蓝姐姐的尸身?!”欧阳若镜惊呼。
“你放心,若云师妹的尸身我已经做了处理,只要这一个月不动这楠木棺,绝不会腐烂。”宫清逸安抚道。
“如此便好……”
“扑棱棱”“咕咕咕咕”
宫清逸在听到咕咕声时便眼睛一亮,不待车夫叫门,抢先一步开了车厢,单手一抓,将白鸽子抓进了车厢。
鸽子左脚上有一条细长小铁管。
宫清逸取了其中的纸条,打开一看,“城郊废宅”
“什么消息?”欧阳若镜忙扑过去,“城郊废宅,是何意思?”
“杀你的人有线索了。”宫清逸的眼眸一沉,寒意渐盛。
┅┉●○◎┅┉●○◎┅┉亲们,以上是鱼鱼补昨日的1000字2012-8-80:10┅┉●○◎┅┉●○◎┅┉
“哦?你竟派人暗中查探此事了?”欧阳若镜一脸崇拜,宫大少的脑袋果然不是盖的。
“嗯。昨日回到雷家堡时便派人查了。”宫清逸淡淡说道。
“你在雷家堡有人??”欧阳若镜一滞。
“……没有。在山溪城你与我翻脸后,我本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可转念一想,又不行,我怕你又被东方易掳去,而我又不得知,所以,我就在你身边放了一暗卫……呃,阿镜,你生气了么?”看着脸色由晴转阴的欧阳若镜,宫清逸越说越轻,嚅喏道,自己是真不想跟她说实话的呀。
“生气?当然生气了!那天我在仓谷遇袭,怎的就不见你那暗卫出来帮忙!”欧阳若镜陡然拔高声音,愤怒低吼,自己那时可真是差点挂了呢。
“这、这事我已经询问过他,他说他早已发现黄曌在山头观望,心知你必不会有事,所以就没有出手,至于没有跟我汇报……不说也罢。反正,我已经罚了他。”宫清逸连忙补充道。只要阿镜不认为自己在监视她就好了,唉……
阿一,你我主仆一场,我让你保护的人差点出了岔子,你竟不跟我汇报。不跟我汇报也就罢了,竟还在昨日清晨漏跟了她,害得惨事发生。哼,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们来质疑,断了你一条脚筋,已是给你莫大的恩惠,你便好生在揽月阁中做护卫吧。
“那,现在还有暗卫在嚒?”欧阳若镜小声问道。
“你说呢?”宫清逸虽知现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可看到欧阳若镜狡黠的眸子滴溜溜直转,又突然间有些想捉弄她一下了。
“应该,没有吧……若是有的话,怎么可能不在昨天早上这么危急的时刻出来帮忙呢……若是有的话,蓝姐姐怕也不会为了救我而死了……”欧阳若镜晶亮的眼眸骤然黯淡,兴致怏怏。
“……”宫清逸很后悔,后悔自己的骄傲,后悔自己的自负。原本以为欧阳若镜在雷家堡有黄曌的看护和暗卫的保护,应该不会有大碍,哪里会想到欧阳若镜竟会造型百变,而暗卫竟还没有及时跟上……难道真是天意难违,若云师妹注定会有那一劫嚒?
宫清逸叹了口气,揽过欧阳若镜,将她拥在怀里,说道:“阿镜,我很抱歉,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凶手,给若云师妹报仇,将他碎尸万段!”说到后面,一向沉静的宫清逸竟也咬牙切齿了起来。
“你送蓝姐姐灵柩回去,我去那个城东废宅。”欧阳若镜语气坚定。
宫清逸略一低吟,方正儿八经道:“也好,我知你心中激愤,只是阿镜,你切不可鲁莽行事。我在你身上洒了迷迭香,一般人闻不出来,明天暗卫阿二会到雷家堡,也会根据你身上的迷迭香找到你。今天,你先去废宅探探,若有危险,首先保全自己。等阿二来了以后一起行动。事情了了以后再让阿二带你来归谷。”
“好,我知道了。”欧阳若镜郑重点头。
到了前面小镇,因灵柩难以停放在客栈,宫清逸等人只好买了吃食去了义庄。而欧阳若镜则是趁着天亮,买了一匹好马,天一擦黑,立马换了一身黑衣行头,暗器、武器一样不落。
许是心中有怨愤,晚上赶起路来竟也不觉害怕。马蹄嘚嘚,跑得飞快,欧阳若镜攥紧缰绳,几乎将身子都贴在了马背上。
如此行了两个多时辰,欧阳若镜方看到雷家堡的大门。
因为出了蓝若云的事故,雷家堡也开始行了宵禁。欧阳若镜用轻功勉强跃上高耸的围墙,避开巡视的侍卫,直奔城东废宅。
“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年老的更夫慢悠悠走过。
欧阳若镜轻轻一跃,老更夫只觉头顶起了一阵歪风,皱了皱眉,紧紧衣服,加快了脚程。
城东,废宅
欧阳若镜轻轻跃进老宅,一股树叶腐败的味道直冲口鼻。她连忙屏住呼吸,避开松脆的枝叶,不时隐在梁柱后凝神查看。
奇怪,没有气息,不像有人啊。
闪进内堂,欧阳若镜眼睛倏地一眯,心不由地沉了下来。
还是来晚了一步。
欧阳若镜半眯着眼,俯视着地上凌乱的鞋印和飞溅的血迹,还有那堆熄灭的火堆……火堆!欧阳若镜急忙探手,还是温的!
看来他们离开了才一会儿。到底是谁抢在她面前夺走了杀手?地上的血看样子是新鲜血迹,不应该是昨天自己刺出的那剑所受的伤。
到底还有谁?!
欧阳若镜很不甘,明明目标就在眼前,而自己却晚了一步。
“喀嚓”
那是脚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
欧阳若镜身形疾动,飞身跃到梁上,恰巧,还有一块厚实的帷幔斜挂在上面。欧阳若镜忙隐在里面,屏住呼吸,只露出一双眼睛。
唰唰唰
五条黑衣人闪进内堂,第二个进来的人沉着声音说:“来晚了一步,快回去禀报宫主。”
“是!”声音一致,动作一致,四人飞快的蹿了出去,那说话的人环视了一下内堂,探了探火堆,似有片刻思虑,只一会儿后,便也闪了出去。
欧阳若镜微微换了口气,刚想出来,一想不对,仍是屏着不动,五分钟不到,那黑衣人竟去而复返,又探查一番,再次离去。欧阳若镜这才放心出来。这前世的电视不是白看的,去而复返的例子不在少数,幸亏自己机灵,不然,保不定自己还得玩完。
听这黑衣人的说法……几乎能断定是陌上宫。只是,让欧阳若镜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陌上宫怎的也插手了进来。
欧阳若镜出了废宅,用了轻功,行得飞快,到了街市,寻了一处隐秘之地脱了夜行衣,而后敲开了一家小客栈。
睡不到三个时辰,天就蒙蒙亮了。
外面下着雨,欧阳若镜用了些早膳,便在房里静等阿二的到来。
欧阳若镜仔仔细细回想起自己来雷家堡的经过,从仓谷遇袭开始,再到蓝若云中镖以后的事情,事无巨细。在仓谷,那袭击自己的黑衣人身材魁梧,自己那时候是女扮男装,应该无人认识自己,黑衣人为何要袭击自己?摆阵对敌,是黄曌的随侍善后,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杀了那黑衣人,如果杀了,那么玉壶山上偷袭自己的又是谁,如果没杀,那同样魁梧的身材,同样的大刀都在极力证明玉壶山上的那个黑衣人就是仓谷的那个黑衣人。那么,玉壶山上同时出现的另一个黑衣领头人又是谁,那黑衣人似乎听命于他,而他又为何要杀自己??
那黑衣人被自己挑了一剑,伤势应该不轻。或许,自己该去医馆看看,昨日前日是否有人来买伤药。
说走便走,欧阳若镜又是一身男装,只是这次是老实憨厚的庄稼汉打扮,浓黑的眉毛遮掩了璀璨的水眸,黝黑的皮肤盖住了白皙水润的娇嫩,脸上也多了些络腮胡子。
既然黑衣人在城东出现,那么最有可能去的就是城东的医馆。
城东有三家医馆,一家叫保生堂,一家叫安平堂,还有一家叫祥乐堂。三家分别在三个地段,欧阳若镜寻了最靠近废宅的安平堂。
欧阳若镜一进门便找了坐堂的大夫,急急道:“大夫,大夫,这几日可有手臂受伤的汉子来诊治?俺弟弟前日上山打猎受了伤,竟没再回来,同去的狗子说俺弟弟受伤了。大夫你可有诊治到?”
那白胡子老大夫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庄稼汉,捋捋胡子,摇头道:“小哥,这几日我们这边可没有收到受伤的人,要不你去前面几家问问。”
“诶,谢谢大夫!”欧阳若镜千恩万谢地出了安平堂,又转道去了临街的保生堂。
还是老台词,只是脸色更加着急,还未进门便叫了起来:“大夫,大夫,这几日可有手臂受伤的汉子来诊治?俺弟弟前日上山打猎受了伤,竟没再回来,同去的狗子说俺弟弟受伤了。大夫你可有诊治到?”
答话的是柜台配药的掌柜,一脸和气:“小哥你先别急,前日我们店里倒是来了一个腰腹受伤的男子,却没有手臂受伤的。你再去其他店里看看吧。”
“大夫,你说的腰腹受伤的男子可是身材魁梧的很?莫非,莫非俺弟弟他连腰也被野兽给抓伤了嚒?!”欧阳若镜一副惊骇过度的模样。
“呵呵,小哥别慌,老夫敢打赌那不是你的弟弟。那男子腰腹受的是剑伤,而且陪他过来的还有一个男子,长得挺高挺帅,还一口京片子呢。”掌柜笑道,示意欧阳若镜莫要惊慌。
“啊!谢天谢地,要真是这样,俺再去别家看看,俺那傻弟弟,咳!”欧阳若镜一拍大腿,急急忙忙又走了出来。
一到拐角之处,欧阳若镜满脸的急色瞬间退了下去,眉眼一沉,一口京片子?哼!
回到客栈,已是正午,欧阳若镜吃了些中饭便不声不吭地等着阿二的到来。
一炷香后,阿二悄无声息地跪在欧阳若镜面前:“阿二见过姑娘。”声音低沉有力。
欧阳若镜正在打盹,阿二的到来她竟丝毫感觉不到,猛听到男子的声音,云里雾里的她给吃了一惊,深呼吸几口,拍了拍小胸,方心有余悸道:“阿二,你可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