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雄飞在黄庄战斗中通敌的事,你们有无确切的证据?”在吴大疤拉被拉出去的同时,端坐内堂的石原缓声向松井询问道。
“说实话,没有。那是坂田队长的判断。根据吴在黄庄避战逃跑的表现,坂田确信他暗中通敌。此外,我也早就怀疑这人是阴阳派,他肯定跟重庆方面有联系。为消除后患,我决定杀了他,也好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皇协军部队。”松井微微一怔,随后老实地回答道。
石原悠悠地点了点头,再次说道:“如果我没听错,吴雄飞刚才好像说过有什么情报……哦,国共双方联合作战?”
“是说过。但是很可能这又是他耍的花招。”听到石原的提醒,松井回忆着说道。
“这种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拿来当作保命的条件,如果他真的在黄庄战斗中出卖了坂田,那么这次他的话,绝对可信。”石原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的,将军阁下,我知道怎么做了。”明白了石原的意思后,松井连忙站起身来走出内堂,“把吴带回来。”
“是,联队长命令,把吴带回去!”松井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随着卫兵的大喊已经被拉到法场的吴大疤拉,再次被拉了回来。
“吴雄飞感谢松井君救命之恩,卑职生生死死要为大日本帝国尽忠!”被两名士兵扔在门口的台阶上,吴大疤拉几乎是爬着登上司令部石阶,之后就势向松井重重叩头道。
“不是我救的你,我也不想救你。是石原将军的命令。进来吧——军容整齐!”松井厌恶地看了吴大疤拉一眼后,命令道。
听到命令,吴大疤拉赶紧揩净脸上的泥水、血渍和泪水,匆匆整顿军容,战战兢兢地重新走进室内。
室内,石原已经端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松井则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见此情景,吴大疤拉立刻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新上任的将军石原。
“卑职感谢石原将军您的不杀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吴大疤拉早没了之前的狡诈,连忙感激涕零地说道。
“吴君,你对皇军的忠心我很了解,当然也请你体谅我们的苦衷,之前的一切,我代他们向你说声对不起。当然,也请吴君你把刚刚提到的联合作战的事情详细地说一下。”礼貌地对吴大疤拉点了点头,石原诚恳地说道。
听到石原的要求,吴大疤拉连忙颤声禀报道:“新四军的江淮军区,最近又扩建了一个分区,编制为第六分区,分区司令员姓陈,名叫陈大雷。”
刚说到这,一直平静地站在旁边的松井突然神色大变,失声道:“陈大雷?!”
石原责备地扫了松井一眼,随后再次命令道:“吴,继续说。”
吴大疤忐忑地看了看松井,再次说道:“黄庄战斗就是陈大雷所部打的。由此可见,新四军已经把他们的地盘扩展到皇军地域了。还有,卑职秘密打听到,国民党军第五十五师也进入了淮北,正在向津浦线、定淮路一带开进。五十五师是国民党第三战区的精锐部队,兵员上万,大部分都是美式装备。卑职判断,这两家既然凑到一块儿了,双方很可能联合作战,进攻皇军。”
石原默默地思索了片刻,再次沉声问道:“吴君,这么机密的情报,你是怎么得知的?”
吴大疤拉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表情一怔,迅即苦笑一下说道:“报告将军,我的皇协军二团,战前属于五十五师,南京战役之后,才归效皇军。我的人和五十五师官兵好多是同镇同乡。他们回山南探亲时,听当地百姓说,前几天,有两辆国军吉普车开进新四军司令部。车上下来一个少将。”
“回家探亲的人是谁?”
“我的副官李平。”
“还有什么情况?”见吴大疤拉回答得甚是流利,石原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询问道。
“南阳、吴溪一带,发现国民党军侦察人员活动。”吴大疤拉连忙说道。
石原微笑着看了看一脸正经的吴大疤拉,饶有兴趣地询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侦察人员?而且是国民党军的?”
吴大疤拉隐然得意地扬了扬头道:“报告将军,如果是新四军的侦察人员,那根本看不出形迹,因为他们和百姓完全一样。但要是国民党军的侦察人员,口音不同,头发半寸左右,额头上有戴过军帽的痕迹,我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石原颔首,随后命令道:“好。你去休息。有事再请你吧。”
听到命令,吴大疤拉恭敬地向两人敬了个礼,随后倒退着走出房间。目送着他离开,石原缓慢地走到身后的作战地图前,凝视着地图上几个被圈了红圈的地点沉思不语。
“松井,你觉得吴雄飞的情报可信吗?”良久,石原开口向身边的松井询问道。
“很难判断。”松井考虑一会儿,犹豫着说道。
石原却显然抱着和对方相反的看法,摇头道:“我却觉得大致可信。首先,军部已经得知,在华的美国顾问正在强烈压迫国民党军上层,让他们与八路军、新四军联合作战,对我华北、华中部队施加压力,以免我军抽调兵力增援太平洋战场。在这个战略前提下,国共双方不管以前有多少矛盾,这次完全可能联合作战!其次,我来淮阴的路上,曾经进入过山南地区。我在那里的路面上,看见过没清理干净的卡车轮印!从车轮印迹判断,不是我军的车辆,而新四军绝对没有重型卡车,那不是国民党正规军车辆又是谁的?还有,我在山南遭遇了新四军小股部队偷袭,那里属于我军占领区,新四军为何要深入那个区域?显然是一次侦察行动。”
听到石原的判断,松井脸色剧变,连忙询问道:“哦,国共真的要联合作战了?”
石原微笑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却转而询问道:“松井啊,我问你一件事。刚才听到陈大雷名字时,你为什么失态了?”
松井咬牙切齿地说道:“六年来,我的联队和陈大雷部交战过多次,一直没把他们彻底消灭。我们先后阵亡过三百多人,全是他干的!我的儿子南太郎,也死在战斗中……陈大雷是我的死敌,是我部全体官兵的死敌!”
石原动容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劝诫道:“哦。不要太恨你的敌人。因为,太盛的仇恨会烧焦你的理性,妨碍你的判断,甚至干扰你的指挥。”
见松井驯服地点头接受,石原再次说道:“国民党和新四军如果联合作战,首要目标是哪里呢?我想是南阳镇。第一,南阳是我军交通枢纽,断不可失。第二,它像一把尖刀刺在最前线,令国共双双不安。敌人如想完全控制江淮丘陵地带,并进入苏北平原的话,必须攻取南阳镇。我想,国民党军五十五师将会主攻南阳,而新四军会在侧翼一带袭扰我军。”
“难道,敌人没有想要攻占淮阴城的企图吗?”听到石原的介绍,松井不无担心地说道。
“哈哈,松井君,你怎么越来越胆小了呢?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胆子进攻我们占领的城市,单单看看八路军那简陋的装备,他们甚至连炮弹都没有见过,怎么打开坚固的城墙?至于国民党军队,他们如果真的有意反攻城市的话,那么此刻我们就不会占领着支那的首都南京了,所以松井君,你多虑了。”听到松井的担心,石原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将军阁下,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放下心的松井,再次询问道。
“命令部队集结,是时候让支那人知道,他们的抵抗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石原同意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如血般的夕阳下,淮阴城内,忽然回荡起日本的武士之歌那哀怨的曲调声,在音乐的伴随下,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校场,等待着即将出征的命令。
前方的阅兵台上,松井站在正中央以盖过歌声的嗓音高声点名道:“坂田一郎,佐佐木,石川雄,井上太郎……”
听到喊声,几个军人陆续出列站成一排,受伤的坂田昂然位于队首。满意地看着几名身经百战的军官,石原亲自走过去,将一枚枚拴着绶带的勋章佩挂到他们脖子上。
“坂田君,你的家族有三百多年的高贵血统,你的祖先曾经为大和民族殊死奋战。我深深希望你能让家族再现光辉——”走到坂田面前,石原勉励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阵嘈杂的声音所打断。
“快,快!别在皇军眼皮子底下磨蹭,丢人现眼的!抓紧时间!”嘈杂的喊声为看似庄严肃穆的场景增加了一丝滑稽的气氛,在喊声中,应邀参加阅兵的伪军们三三两两地逐渐在校场后面聚集着,并且在副官的喊声中懒洋洋地排成一列列歪斜的纵队。
见此情景,松井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却被石原一个眼神制止下来,石原饶有兴趣地看着伪军集结完毕后,忽然小声命令道:“去把吴叫来。”
“是!”虽然诧异于石原的命令,但是松井仍然回答道,同时转身下达了命令。
一个日军士兵应命快速从城道快步跑下,奔到吴大疤拉面前敬礼道:“吴司令,将军命令你上城。”
听到命令,吴大疤拉慌忙走出队伍,在威严的日军方阵注视下,忐忑地一步步走向石原将军。
“报告将军,卑职奉命前来。”怯懦地看了一眼阅兵台上众多的日本军官,吴大疤拉用自认为最标准的姿势敬礼道。
对面,石原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久久注视着对方,直到对面的吴大疤拉终于懦弱地低下头,石原才微笑着询问道:“吴君,你的日语在哪里学的?“吴大疤拉连忙报告道:“报告将军,民国十七年到二十年,卑职曾在东京第二军官学校入学。”
“好。吴君,我来淮阴的路上,曾经路过你部的双洼据点。我看见你们的围墙上被人刷了一幅标语,上面写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石原话锋一转,忽然询问道。
吴大疤拉身子剧震,连忙解释道:“报告将军,那是游击队夜里偷偷刷上去的……”
石原微笑着点头同意道:“当然是游击队干的,而且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刷上去的!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个,我只想知道——吴君你对那条标语有何看法?”
尖锐的质问令吴大疤拉感到极端恐惧,在迟疑了片刻,几次欲言又止之后,吴大疤拉再次低下头去。
见对方没有回答,石原连忙微笑着安慰道:“不要紧,吴君如果不方便,可以不做回答。因为,我们更看重吴君的行动。”
似乎是石原平和的态度鼓励了他,低着头的吴大疤拉忽然昂首挺胸,大声回答道:“报告将军,卑职认为,中国人自家都打了上千年了,皇军是来拯救中国人的。卑职宁肯跟随皇军战死沙场,绝不愿意在国人治下苟活一天!”
“说得好!”听到吴大疤拉的话,石原脸上显出一丝感动之情,大声赞扬道。随后回头向身边托着勋章托盘的士官示意了一下,从盘内取起一枚勋章,对吴大疤拉再次道:“这是天皇陛下颁发给日本皇军的武士勋章,只有最勇敢并且为大和民族立下出色战功的军人,才有资格得到它。现在,我把这枚武士勋章授予你!”
说罢石原快步走上前,亲手把那枚勋章挂到吴大疤拉脖子上。此举顿时令在场所有的日军瞠目结舌,一时间原本寂静的队伍中,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得此殊荣的吴大疤拉,此刻激动万分,眼泪不可抑制地滚滚而落,颤声哽咽道:“将军,我,我吴雄飞,我誓死效忠天皇,誓死效忠大日本皇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原赞赏地微笑了一下,随后盯着吴浮肿未消的脸,关切地问道:“坂田队长打过你,是吧?”
吴大疤拉又一怔,心虚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冷若冰霜的坂田,再次沉默下来。
石原仿佛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一般,忽然高喊道:“吴君,我替坂田向你赔礼。”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折腰向吴大疤拉鞠了一躬。
吴大疤拉受宠若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对方鞠躬后,也深深地、久久地弯下腰来,口中哽咽着,不断重复着说道:“将军……将军呵……”
石原微笑着扶起吴大疤拉,以少有的亲切说道:“吴君,上战场去吧。我等候你胜利的捷报!”
被激励得无以复加的吴大疤拉激动地一敬礼,同时口中高声喊道:“我吴雄飞,愿为大东亚共荣,粉身碎骨!”
石原惬意地目送着吴大疤拉走下台,耳边却忽然响起松井那愤恨的抱怨声:“石原将军……”
听到松井欲言又止,石原连忙摆手制止,转头低声说道:“松井,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怀疑他暗中通敌,你认为他是阴阳派!我相信你的判断,但这并不妨碍我给他一枚勋章。因为,这次作战很重要,我们应该利用他的部队来为我们打仗。”
见石原并非赏识吴大疤拉,松井顿觉欣慰,连忙道歉道:“哦,我明白了,是属下鲁莽。”
“松井君,你该知道,国民党五十五师,在大后方蹲了七八年,现在总算出来了。此时此刻,他们应该接近南阳镇了。按照计划,你们先放五十五师深入进来,我军等天黑后再出动。哦,按日子算,后半夜没有月亮。这有利于你打伏击,记得,战斗结束后,立刻把吴枪毙!”
夕阳落照中,伪军们在土道上迅速前进着,个个精神抖擞,甚至兴高采烈,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吴大疤拉更是高骑战马,昂首挺胸。“天哪,我的天老爷!司令啊,刚才所有弟兄都看见啦,石原将军给您鞠躬呢!这么多年来,只有咱们向太君折腰,岂有太君向咱们折腰的?而且是华中日军的最高太君啊!而且这位最高太君当着无数小太君的面、当着日本太阳旗的面,向咱们的司令深深地折了一腰哇!天哪,这还得了么?不得了哇!司令啊,我真佩服死您了!”走在吴大疤拉身边的副官,此刻仍然沉浸在对之前所见一幕的惊叹中,口中不断地念叨着。
听到副官的奉承,吴大疤拉爱惜地摸了摸胸前那枚武勋章,矜持地说道:“你只看见我风光无限,没看见我九死一生!上城台的时候,那真是走在刀刃上,步步凶险,步步杀机,有好一会儿,我都以为我不能活着下来了。”
副官一脸崇敬地在旁边称颂道:“如此,才显出咱司令肝胆照人哪!换谁——准保吓得连那城道都上不去。”
吴大疤拉点头长叹:“石原给了我这么大的荣耀,也就等于把我逼到绝境上了。老弟,这回出战,咱们必须拼老命,打个样儿给皇军看看,否则……唉,不用我多说了!”
听到吴大疤拉的话,副官深有体会地点头认同,同时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询问道:“其中厉害,我懂,我懂!司令啊,既然皇军已经进行了部署,那国军那边,要不要递个信告诉一声儿……”
吴大疤拉意味深长地瞟了副官一眼,淡淡地说道:“老弟,你操心操得太多了!这些事我有安排,不用你管。”说罢,不经意间回头一望,向队伍中的一个伪军使了个眼色。
那伪军会意,连忙装作弯腰系鞋带落于队尾。在窥着部队远去后,他随即悄悄溜下公路,钻入山林草木间,换好百姓服装,匆匆消失在暮色中。
淮阴城内,汽车的轰鸣声在吴大疤拉所率领的伪军离开后不多时,骤然响起,一辆又一辆卡车载着荷枪实弹的日军,轰隆隆驰出淮阴城。
城门下,石原声音沉重地对即将登车的松井说道:“这次作战,军部十分关注。目前,太平洋战场的形势对我很不利,可以说大和民族的命运到了决定性关头。军部急需对华战场的胜利,鼓舞陆海军和全体国民的士气。”
松井点头保证道:“明白了。请将军放心。这一次,我不但要彻底歼灭国民党的五十五师。同时,也要顺便剿灭新四军的六分区。”
听到松井的保证,石原面露不悦地说道:“重点打击五十五师,他是蒋介石嫡系部队。你只要能予以重创,就是大功,足以告慰军部,不要奢望什么彻底歼灭。至于陈大雷的六分区,他是本土作战,善于游击,军装一扒就成了老百姓,你不可能剿灭他。否则,他怎么能猖狂到今天?松井君啊,我劝你忘了死敌陈大雷,专心打击国民党的正规军!”
松井神色一窒,沉默了片刻后大声回答道:“遵命。”
在鬼子周密的部署时,六分区的部队已经有惊无险地穿越了两道封锁线,潜入到一片干河滩之中,听着周围响起的战士们沙沙的脚步声,陈大雷逐渐放慢速度,小心观察起来。
“尖兵班回报,说河道对岸一切正常。”正犹豫间,三营长从后面匆忙赶上来,小声向陈大雷报告道。
陈大雷应了一声,再次沉默下来,在三营长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他忽然卧地,随后迅速的匍匐前进,三营长诧异地望着他,也悄悄匍匐跟随上去。
两人小心地顺着河滩来到一处水洼地,陈大雷停住身形,伏身细看。顿时发现,在湿润的地面有一串靴印,看到脚印,三营长顿时明白过来。
“司令员,你真行!看哪,鬼子刚从这里通过,人还不少呢。”见此情景,三营长佩服地说道。
“立刻召回尖兵班,隐蔽退出河道。我们不去南阳镇了。鬼子有埋伏,我们很可能已经被包围了!”陈大雷没理会对方的话,忽然沉声命令道。
听到陈大雷的话,三营长愕然呆定了一会儿,连忙起身跑了过去。
无月的深夜,让黑暗畅快地笼罩在四周,让人在几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得到命令的三营长在悄然忙碌了好半天之后,才再次摸索着回到陈大雷身边,小声报告道:“部队全部召回来了。司令员,你确信我们被鬼子包围了?”
陈大雷严肃地点了点头,“刚才,我们已经在人家枪口底下了。很可能距鬼子只有几十米,他们肯定听到动静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射击?”三营长奇怪的问道。
“跟我们一样,他们也什么都看不见。他们等我们越过河滩,继续暴露,继续进入他们的伏击圈。”陈大雷判断道。
“那怎么办,要不我命令部队马上突围?”三营长连忙焦急地建议道。
“往哪突?从现在情况看,我们的退路肯定被封锁住了。盲目突围会遭至很大牺牲……三营长,你听着,脚下这块土堤根本守不住,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进攻!黑暗对我们有利!那里的一座山冈,拿下它,我们就有了立足之地。先站稳脚跟再说。”陈大雷苦笑了一声,随后果断地命令道。
三营长瞪大眼朝黑暗处张望了好半天,才疑惑地询问道:“没有。司令员,那儿什么山都没有!”
陈大雷自信地说道:“有!相信我,它就在百米之外,你只是天太黑看不见。三营长呵,这里的地形都在我心里,那座山冈名叫厚冈,是周围十几里的制高点。我预先告诉你,别看那冈没一点动静,但上面肯定有日军埋伏,他们就等着我们钻进河滩地送死。不过,冈上的日军绝对不会料到,我们会在漆黑一团时突然进攻他们。”
陈大雷自信的话语为三营长增添了几许自信,连忙保证道:“知道了,司令,我亲自带人突击!”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我估计再有半小时,天就开始亮了。三营长,你必须在半小时之内拿下它,这对我们生死攸关!不计代价,必须拿下!”黑夜中,陈大雷的眼睛炯炯发亮,在凝视了三营长好一会儿后,他动情地说道。
“司令,你放心,我保证拿下厚冈。”三营长坚毅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朝黑暗中低喝道:“一连长,把一排二排带来,集中全连的机枪,跟我突击。”
三营长带队欲攻时,远处的公路忽然闪过一束束车灯,沉闷的发动机轰鸣声一时间成为黑夜中的主音调,看到眼前这一幕所有人都心下大惊。
“快!三营长,半小时!”身后,陈大雷的催促声再次响起,听到命令,三营长带领战士直朝黑暗中的山冈扑去。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了,就在山冈上的日军仍然匍匐在草丛中等待着新四军钻进包围圈时,骤然响起的枪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夜中,不断喷吐着火蛇的枪口,仿佛在申诉着痛苦和屈辱,一道道明亮的子弹轨迹,则将整个山冈整齐的切割成无数块细小的区域。
“向右边冲!左侧还有敌人!对面冲过来了,手榴弹!”黑夜中,三营长的喊声仿佛指路明灯一般,不断指点着战士们左冲右突,在他的指挥下,大家很快冲破日军的防线,穿插到敌人纵深阵地之中。
河堤上,陈大雷一脸焦急地注视冈上的激战。连续不断闪过的爆炸光芒却遮掩不了东方天空那已经现出的一缕霞光!如果三营长没有按时拿下厚冈,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在黎明到来的刹那,遭遇到敌人的围攻,身处平原地带的部队将会在进攻中毫无还手之力,时间已万分紧急!
天边此刻已现出一派金红,薄薄的阳光正一寸寸地跃过山冈,朝河堤这边漫延……再过几分钟,阳光就会漫延到河堤这里,那时,陈大雷的部队将立刻全部暴露!
眼见此景,旁边的连长焦急地说道:“司令员,阳光快照到咱们了!”
陈大雷心中大急,随后拔出驳壳枪,朝卧地的战士们大喝道:“不能再等了,阳光一过来,我们就会暴露无遗,所有人,跟我们冲上去!”
听到命令,所有人都鼓起勇气向前冲去,杀声中,部队如潮水般涌向山冈。
骤然加入的生力军,让原本趋于相持不下的战况瞬间倒向新四军方向,三营长眼见陈大雷亲自率队冲上来,顿时鼓起勇气再次向残余的敌人发起进攻。
当陈大雷冲上山冈时,三营长也刚刚歼灭了大部日军,在朝阳的映照下,重新陷入寂静的山冈上,死尸凌乱。
“怎么搞的,拿个山头也拖拖拉拉!”生死攸关,见到迎向自己的三营长,陈大雷毫不留情地斥责道。
三营长歉疚地回答道:“山头有一个中队的鬼子,比估想得多得多。”
“现在不是算小账的时候,立刻命令部队准备工事。”陈大雷神色一缓,随后沉声命令道。
“我已经把各连的阵地安排好了,大家现在正在构筑工事,准备抗击敌人的炮火。”听到陈大雷的命令,三营长连忙回答道。
“对!任何时候,咱就是忘了自个儿姓什么也不能忘了挖工事!三营长啊,从鬼子的布置看,用心真他妈恶毒,我估计这帮日军还是松井联队!如果是,现在他们还没醒过神来,待天亮后才会真正动手。松井一般不会胡乱冲击,他会有组织的进攻,这种进攻更难对付。准备恶战吧三营长,把兵力、子弹安排到要害处,让老资格的班排长领头,建立几个火力支撑点。我估计得打几天几夜了。”陈大雷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凝重地说道。
三营长点了点头,可随后却疑惑地询问道:“司令员,我们有了这座山冈,日军一两天内攻不上来。但是,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陈大雷凭高远望,稍顷沉声地说道:“跟我到西面山地去,看看那里的敌情,找一找突破口。”
天空,朝阳破空而出,形势大白。带领着三营长来到阵地前,陈大雷立刻清楚地看见在远远的定淮公路上,停着一长排日军的运兵卡车。东面山洼里,甚至可以隐约看到日军山炮,而在西面山林间,则有许多日军正在进餐,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了,大战在即。
“鬼子兵力不少啊,包围圈好几层。”眼见于此,三营长不无担心地说道。
“看来,方圆十几里都被他们控制了。鬼子正在吃早饭,看来一小时之内,他们就会开战。”陈大雷断定道。
正在他思索着要如何带领部队突围的时候,身边的三营长,忽然惊喜地喊道:“司令员,你看那儿!”
陈大雷循势望去,立刻发现几百米外有一片谷地,生长着密密的杂树林。再远处,赫然是大片的玉米地。
三营长兴奋地说道:“我们可以从那片谷地突围,那儿有林子提供隐蔽,地形有利。只要冲过鬼子第一道封锁,穿过林子,进入青纱帐,鬼子就追不上我们了。”
可是陈大雷却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奋,仍然沉默地观察着那里。
那边,三营长眉飞色舞地说:“突围之前,我们可以先来个反冲击,狠狠打他一下!占领左翼高坡,机枪掩护,成功的把握很大!”
可面对三营长的兴奋,陈大雷却仍然沉默以对,见此情景,三营长诧异地问道:“怎么了,司令员?”
陈大雷冷笑着转过头来,询问道:“三营长,你仔细想想,鬼子为什么要留下那个沟谷?”
三营长愕然,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好半天,才疑惑地询问道:“你是说……”
“没错,那是专门留给我们突围的。他们早就在那里埋伏好了。我们一旦钻进去,必定有去无回!”陈大雷凝神看着那看似破绽的缺口,断定道。
听到司令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三营长立刻醒悟过来,沮丧地说道:“妈的,真是这样。我们被包饺子了!”
就在三营长准备询问陈大雷有何对策时,突然,空中响起刺耳的炮弹飞行声。数秒钟后,炮弹在山坡上轰轰爆炸!
“敌人开始炮火准备了,快回阵地!”听到爆炸声,陈大雷连忙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