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伤害了你◎
【“你怎么不会伤害我?!你太会了!”】
草台峰之上, 疲惫的白珊一脸生无可恋,手上机械地在对付师尊要求削好的楦头碱,脑内在大声吐槽。
系统还在促任务进度, 这会子突发奇想让她去接点小活做做,比如继续混入主角团, 帮助主角团发展支线任务什么的。
毕竟宿主不干活, 它就没有业绩。
【你任务做得这样稀烂,我也没办法的嘛。】系统抄着手在看她受苦。
自从师尊越碎稚和师姐鱼阙闹不和, 并且不声不响地离开草台峰后, 白珊可就有苦头吃了。
现下追萤和楚洛笙的情况很不好,身位妖修的追萤, 精元损毁, 师兄楚洛笙被人做成了半傀儡,没有不过保留的意识很少。
越碎稚为了救他们, 在草台峰闭关整整五日, 再此期间, 作为嫡传弟子的白珊自然要承担起护法的责任。
好不容易等到师尊闭关出来, 但知道鱼阙逃离草台峰后非常生气,尤其是玉简联系不上她,更加生气了。
一生气,师尊就抽查功课。
抽查功课, 白珊就怂。
拜托,她才拜入师门没多久诶, 就抽查那些高阶术法学习得如何, 可无论她怎么磋磨, 手心里长出一朵花已经是最高水平了。
那么大个导师杵你跟前让你背稿, 眉头时不时皱起就很恐怖……变出来的那朵花属实是把师尊的脸色直接干黑。
师姐们珠玉在前, 她是个什么地里来的小土豆。
看来修仙世界的医学生也不好过。
好在艰难日子没过多久,越碎稚不知道收到了什么简讯,突然之间闭关销声匿迹,暂且没有空闲去操心鱼阙私自负气离开草台峰的事情。
但闭关前,师尊还是不忘给她安排任务——削楦头碱,说什么你基础太差,重头开始学,那就从削药材开始。
我可去你的吧!
一脸麻木的白珊看了看楦头碱,把刀子扔了,捧着脸又开始思虑鱼阙的事情。
自从鱼阙下山去也过去了小一段时日,莫说自己能不能联系得上她,师尊的玉简那是一次没有回应,也追不到位置。
白珊是看出来了,师尊那是傲娇嘴硬啊,口口声声说着鱼阙想死就任她自己去,此后但凡是她发来的玉简,草台峰都不会回应。
而后他自己背后偷偷发玉简,可鱼阙压根没有回过信。
于是师尊更加地生气了,整日一副被气得胸口疼的模样,大拍桌子,骂她是个小没良心的……白珊胸口也闷得疼。
毕竟她现在的第一要义不是攻略谁了,而是要保住鱼阙的命。
【“不行了,我觉得杵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鱼阙尚且等着我来拯救!”】
白珊语气严肃。
她想起来,在原著里,有段关于反派的番外。
番外里,魔潮来袭,整片中洲都陷入困境。
因为积极投身维护正道,晏琼池成功和主角们组成男主女主男配经典组合。
在某次和主角露宿野外时,听着主角两人说话,也就着摇曳的火光回忆一个人。
寥寥几句,把主角们的兴趣都调动起来。
他只说,她的眼睛有时候也和火一样亮。
正义但有些八婆的男主风华及问是谁,得知自己也见过她的,努力回想,终于通过提示隐约记起来在七脉争锋的时候,确实是见过晏琼池和一个穿着朴素灰蓝道袍的女修说话。
原文说,风化及先是纳闷,而后想想也是,晏道友对人都蛮客气,就算是普通的一个道友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他都不会拒绝。
那位灰蓝道袍的道友看起来莫约也只是个向他问路或者单纯就是随口和路人朋友闲聊两句的吧?再者,又是喜欢晏道友的呢?
晏道友温柔脾气好,在女修之中很受欢迎。
风化及没放在心上,但低头忙了一会后,抬头便见晏道友抱着他的黑色肥猫和那女修坐在一起,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女修的脸色平淡,而晏道友则是低头笑了笑,才把目光转向远处赛场。
显然两人认识,而且看得出来关系蛮好。
毕竟晏道友洁身自好恪守法礼,几乎是不和女修有过分接触,至少挨着一起坐是没有的。
主角两个很兴奋的追问后续,不料晏琼池却道:不过她现在已经死了。
风化及啊了一声,再问那位道友是为何身陨。
这反派不带情绪地只说了一句,蠢死的。
原著里黎含光不认识鱼阙,也从反派的话和风化及的表情里捕捉到不对劲,好奇地追问了几句,反派也避重就轻地回答了。
当问起那位可怜的道友现在下葬何处。
反派微微地笑了笑,“自然是故乡,我与她同出东洲,她所在,既是我所在。”
“在东洲的传说里,东洲的修士亡魂不会死,它们都会通过另一种方式回来,我记得她,所以我会和她永远同在。”
主角两个感动了,都觉得这份同乡之谊感人,完全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扭曲。
哇咔咔,什么意思?
看到这段,白珊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什么什么?
什么意思?
设定是鱼阙这个时候死了,她所在既是你所在?永远同在?
难不成你还把她的骨头带在身上到处跑了不成……我说你小子别太荒谬,玩的是哪一出?
白珊觉得烦闷就喜欢骂上一两句反派,边收拾东西便骂。
现在世道不太平,鱼阙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在反派身边也不安全。
【“我不管,我得去把鱼阙带回来,现在快到剧情点了,鱼阙待在师尊身边,总比一个人在外面,受其他东西觊觎比较好。”】
白珊在商城里兑换了道具,问系统要了鱼阙的具体位置,预备去把鱼阙带回来。
【你要怎么救?】
【“不知道,就说师尊快被气死了等着她回去见最后一面吧。”】
白珊小包袱往身上一背,刚打开门,迎面就是冷风,抬眼便见远处的天边,乌云密闭,像是要大雨将至。
正当犹豫着要不要回房拿把伞,却见草台峰上方的黑气遮天蔽日,像是陡然之间被黑布蒙蔽,天色随之变暗。
*
鱼阙做噩梦了。
回到烛玉京,或者说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做噩梦。
鱼阙梦到了阿娘鱼斗雪。
阿娘泡在红色的血池里。
她仅剩的一个头颅在池水里浮沉,见自己来了,血池搅动,紧接着头颅被水流托了起来,变作了一条深红的人头蛇。
她的长发粘着腥臭的血块,眼窝向下泣血。
鱼阙慢慢地走向前,巨大的人头蛇也摇曳着身躯凑近,这条人头蛇用几近阴森的哭腔说:
我的儿啊,阿娘在受苦,莫要忘了我……莫要忘了你的仇恨。
我的儿啊……莫要忘了阿娘。
梦里的她难受得心口发紧,伸手去捧人头蛇,以额抵额,轻声说:
“阿娘别怕,阙儿会给你报仇的。”
“我的儿,尽快,尽快……”
“为阿娘报仇,而后,再次回到阿娘身边来。”
人头蛇实在诡异,它的声音如泣如诉,环绕在梦境里,久久不散。
……
鱼阙睁眼,发了好一会呆。
和煦的晨阳已经洒落进屋子里,落在她素白的脸上,空气带着微微的湿润和凉意,稍带几分薄凉的山岚。
又是新的一天。
侍女们已经在床边等着侍奉,精瓷小碗里准备好的药也预备服用。
她躺在**,浑身沉重,居然连举起手的力气也没有,转头看一眼站在床前的侍女。
“小姐,喝药了。”
侍女奉药。
“……”
侍女大概是看出了她的虚弱,取了两个枕头来近前,垫在她身下,把她的上半身支起来。
“……”
陷在枕头里的鱼阙看着床位花架上插着的一枝淡色的花,极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听到他说的那句又轻又真诚的话后,她抬头看他……只记得星河流转之下,晏琼池的双眸盈盈,暗紫泄露,那双眼睛仿佛也倒映着星辰似的,带着令人迷幻的美丽。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谁。
那些断断续续的线索,清晰可见的、被她有意无意忽视的东西突然之间串联。
心中对于晏琼池的怀疑终于还是落实了。
他在谋划着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
在鱼阙此前的认知里,她和晏琼池可谓知根知底,两人又有生死情谊,基于这一点上,她总是不可避免地会从心理偏向晏琼池。
但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年非常的陌生。
和她一起长大的,是啸月山庄里不知礼数毫无廉耻的小怪物。
他心性残忍,但很好控制,没什么城府。
你让他杀人,他便杀,你让他学狗叫,他也能完成得很好,骂他怪物去死,他也不会恼怒,只会眨眼说我怎么了吗?
小怪物才是她认识的晏琼池。
不是面前这个眉眼盈盈的少年。
不是这个说话温柔很有礼貌的……总之看起来不像是小怪物能学来的模样。他伪装得也太好了。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又是什么时候变化的?
变化如此之大。
“我是晏琼池,也是他。”
鱼阙还记得自己问完那句话,他沉默了一会,而后把手搭在书上,便抬眼说一句:“夜深了,该就寝了。”
“鱼阙……阙儿。”
那本书化作了纷飞的蓝色蝴蝶,呼啦啦地向夜色里飞去,变作了虚无的泡影消失,扑散的风扬起她的长发。
而她在惊讶过后,顿觉困意浓重。
几乎是不可阻挡的困意袭击了她。
再然后,就是梦中的骇然。
翻滚的红色血池和煞气,人头翻涌其中,血池涌动,人头蛇现身……
鱼阙头痛得很。
“晏琼池呢?”
她问,“晏琼池在哪里?”
但侍女没有没有回答,只是奉药。
鱼阙也没打算强求她们开口。
如果真如燕栖所说的,现在整座烛玉京不过是被傀儡控制的死城罢了。
每一个傀儡都是晏琼池的眼线,每一个傀儡都是他,也不必再问他的下落了。
“小姐,喝药了。”
侍女再奉。
鱼阙看着那碗药。
药是晏琼池将她带回晏氏开始吃的,效果确实很好,被窥看的感觉已经不再有。
但若是不吃,被窥看的感觉会再复来。
药不能停。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在被这种东西麻痹。
她回到了困住自己的烛玉京,吃着能够使自己麻痹的东西……想到这里,那种被网困住的感觉又来了。
晏琼池把他留在一处只有麻木机械的傀儡看守的精致牢笼,每日以精致淘气的话逗趣,喂些精致的食粮。
他带她回来,原本是要困住她的么?
虽说知道不对劲,但鱼阙还是把药喝了。
“都出去。”
不喝药,这群侍女会将奉药二字一遍一遍复述,像是强逼她一定要吃下去。
无名的怒火从心里升起但无处宣泄,鱼阙只低低叹气,让侍女们出去。
服下药之后,口中的苦味让她微微醒神。
鱼阙靠在枕头堆上回顾在话本里看到的内容,又想起晏琼渊对她说的话,还有燕栖……她所说的那些东西。
燕栖说明日会在烛玉京向西十里处等她。
她会将没说完的话全部告诉她。
这条死心塌地的忠犬徘徊在烛玉京内,蛰伏着等待一个把主人救回来的机会。
眼下晏琼池身处烛玉京,他对烛玉京的控制加强,随时能捉到她。
她不敢现身太久。
事实上鱼阙没必要响应燕栖的请求,也对拿她的人头不感兴趣。
她和晏琼渊也有仇在前,况且此人当初对自己也是动了杀心的,甚至连她逃上草台峰,还是能察觉到有鬼魅一样的东西徘徊在草台峰周边。
所幸迷阵强大,抗拒一切怀揣杀心进入仙林宫的陌生人,烛玉京追杀的势头才逐渐平息。
鱼阙二十年不肯轻易离开草台峰,一部分性格使然,也有防止被晏氏的势力抓住的原因。
燕栖只剩独身一人,且不论是不是在烛玉京,鱼阙都可以不原谅的名头私下报仇。
现下恩仇未断,局势反转,知道晏琼渊的失势,她更加可以对真正发动捕杀的罪魁祸首受难不管,直接了断了他。
但这两人的说辞……成功的迷惑住了鱼阙。
燕栖说,自从晏琼池回到烛玉京后,便以一种古怪的招式控制住了烛玉京。
他把兄长关押在了矢海之牢,又以人骸取代了兄长掌控烛玉京,现在所能看见的任何一个晏琼渊,都不是真正的他。
小少主控制烛玉京后,把存星堂的两件法器拿走,要晏氏的长老们想办法将上面的禁制解开,它们都是化骨化血的法器,也是和重塑身躯以及神魂有关……
确实和晏琼渊说的话有对上的,不过她不是说现在看见的晏琼渊都不是真正的他么?
若真的是晏琼池弄出来取代兄长的人骸,那人骸为什么会来到她面前,说这些蛊惑人心的话?
晏琼池让他来的?
鱼阙心里的疑云越发地重。
她不能继续沉溺在无所事事里,必须尽快把事情弄清楚,晏琼池到底还要做到何种份上,是想对什么人报仇么?还是对什么有所谋求?
他的情意,是真心实意的,还是故意制造的要夺取她的骨头?
那么……关于阿娘的事情,一开始他就知道多少,他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将她瞒哄蒙骗……也不肯说?
也罢,去寻一个真相,再做定夺。
若是真心的……也便罢了。
如若他真是晏琼渊话中所说,杀他也是使得的。
想到这里,鱼阙一咬牙,也不管身体沉不沉重,爬起来把身上的睡裙换掉。
眼角余光瞥见衣架上并排挨着的两件像是困倦得不得了、胡乱解下搭上的法衣,鱼阙眉头又是一皱。
魇阴。
“我是晏琼池,也是他。”
……他?
指的谁?
白色中衣外套一件小袖的玄黑袍子,抽绳束腕,把多余的放量用腰带一束,头发也用自己的木簪胡乱绞住簪好,再看镜中的自己勉强算得上精神,才背上衔尾剑出去。
*
鱼阙遵循着燕栖给的线索,出了荷风台,尽可能地避开耳目,直直朝烛玉京往西十里的一处树皮刻着三道斜线的枫树下去。
燕栖说自己会在这里等她。
可她到达时却不见其身影。
决意再等一会的鱼阙扶着树干,左右张望,虽然目及之地,阳光和煦,但她心里始终觉着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不对劲的猜想证实。
确实不太对劲。
阳光,比昨日还冷了一些。
周遭景色也不太对。
一夜之间,烛玉京的枫树更加的鲜艳了。
昨日的潋枫还不曾染得这样红艳。
鱼阙看着落在手心里的斑阳,眨了眨眼。
“你终于来了。”
正当她感觉奇怪的时候,燕栖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依然是黑衣打扮,但语气带着几分疲惫虚弱。
回头,能看见她手臂垂落不自然,脸也苍白。
医修出身的鱼阙一眼就判断出燕栖受了伤。
不过自己一向自诩守时,何故用终于来表述?
燕栖说:“我在此地等你七日了。”
“七日?”
鱼阙有些奇怪:“何来七日?”
“是,整整七日。”
燕栖非常肯定的说。
鱼阙想不到自己居然睡了七天,难怪会觉得全身乏力……不对,她向来不是什么嗜睡之人,怎么会好端端地昏睡七日。
鱼阙想起来昏迷过去前,晏琼池的眼神……就觉得很不对劲。是他把她的五感剥夺七日之久?
“我知道了。”
暂且把这份疑惑压下,她视线下移,看着燕栖垂落不自然的手,问:“你的手,怎么了?”
“小少主向来厌恶大少主势力,追捕异党已久,知道我和你见过必定是要我的命。”
“我在烛玉京里躲藏了七日,每每有动静,我都觉着草木皆兵,他叫我战战兢兢好似瑟鼠。”
燕栖咬了咬牙,说道:“但他放弃了对我的追捕,现在似乎离开了烛玉京……我原想你不会来了,但仔细一想,我还是觉得你会来,所以在此处等了你七日,若是你今日不来,我便自行前往瘴林。”
燕栖躲藏七日,而等了她七日……那么自己居然一连昏睡了半个月么?
鱼阙心里骇然,掩在袖子下的手握紧,低声问:“你说,他现在不在烛玉京?”
“是。”
燕栖不愧为晏龙庭亲卫,就算失势,消息也是灵通的:“烛玉京以外,有祸端蔓延。”
“什么?”
“中洲出事了。”
燕栖压低了声音说。
“怎么了?”
“九枢塔坍塌。”
鱼阙一怔。
九枢塔作为镇守天师封印的九个阵眼之首,若是被毁坏,那么对于魔洲的封印定然岌岌可危,那群疯子重现天日不过是时间问题。
“九枢塔此前不知为何受魔气侵蚀,在十日前完全坍塌,天师封印受创,中洲七脉六族都派了门中的精锐去修补天师封印。”
“若是魔洲真的重见天日,九霄界必然会联结七脉六族对他们进行征伐,神魔大战不可避免。”
鱼阙表情凝重的点头,她当然知道九枢塔坍塌的后果,九枢塔作为阵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它被视为永不坍塌的神迹,福泽一方。
但此刻是真的倒了。
怎么会?
不对,是晏琼池做的。
是他把黑气混入九枢塔。
鱼阙握紧手里的冷淡日光,问:
“东洲是否也进入了警戒?”
“自然,东洲的曲海大阵已经开启,以青鸾阙的斗阙山为阵眼,联结东南西北的灵脉牵制,东洲的所有宗门都将成为曲海阵的一部分。”
燕栖顿了顿,说,“连昔日的鱼氏昼云庄也在列,昼云庄之下也藏着灵脉的头尾。”
连化为废墟的昼云庄也成为了曲海大阵的一部分,看来情况确实危急。
鱼阙想到了草台峰。
仙林宫十二峰的十一峰人才兴旺,唯有草台峰因为师尊的脾性缘故,不论是座下亲传还是外门挂名弟子,都根苗稀疏。
现下草台峰的中干脊梁追萤和楚洛笙受伤且不知道情况如何,在那种状态下,即便师尊妙手回春,也必然要花许多时日恢复。
门中亲传只一个拥有天品木灵根的师妹白珊在,但她毕竟才入师门未过半载,修为不深,威望不够,自然不能成为坐镇草台峰的人选。
九枢塔坍塌,师尊定是亲自前往揽仙城修复,草台峰也需有人坐镇,看守草台峰之上的道殿、供奉的法器、药庐、随时要应对被困在草台峰迷阵里的药兽,还必须做到监视整片草台峰区域。
这些不过是最基本的任务。
诚然在平时,追萤座下的弟子能够胜任,但出现这种时刻,没有人可不行。
虽然不愿意被师尊关入守菊山擅自逃下了山,不过眼下正是草台峰用人之际,作为草台峰的师姐,暂且不论此前她当都应该回去的。
况且,她服用了那些药,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不是么……鱼阙想起那些药,又恼恨起来。
她整整昏睡了十四天!
晏琼池难道真的在用什么术法打算完全把她困在这里么?
“烛玉京的晏氏弟子现下都在预备法阵,若是魔洲之人进犯,也好抵抗。”
“嗯……”
若是东洲也进入了应对魔潮的准备时刻,那么青鸾阙是会分发鸾令给门中弟子密信的……七大仙门都会给弟子发密信,为什么她没有收到?
鱼阙料到肯定是被人截住了。
假如她昏睡半月,那么算起来,离开草台峰必然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且不论师尊态度,有没有生气,白珊总会给她发消息的。
而现在,玉简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算了,”她说,“带我去找晏琼渊。”
把话说清楚,把晏琼池隐瞒的东西说开,她再决定要不要离去。
“好。”燕栖点点头,正要转身带路,又听鱼阙问:“你的手怎么了?”
燕栖摇头,“没事。”
“血气很浓重,不疗伤么?”
“……”
“为何不治疗?”
堂堂晏龙庭亲卫,不至于连伤药也没有。
燕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鱼阙,说:“我要死了。”
接着把袖子解开,给鱼阙看。
她的手臂完全被毒腐侵蚀。
以手腕为起点,紫蓝色的毒斑一路蔓延至肩窝,看起来要入侵到肺腑。
“等它蔓延至我的心口,我就会死。”
迎着鱼阙眼里的惊愕,燕栖说:“此毒不仅能伤人肺腑,也能侵蚀人的灵脉和神魂。”
“谁做的?”
鱼阙声音突然有些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毒非常的狠辣,它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完全化作脓水,并且会在脓水上结出能入药紫蓝色的蘑菇。
蘑菇会存储着被害死的修士的一些灵力……可以炼丹,但中洲早就禁止修士用这种蘑菇入药。
它名为化灵露,没有解药。
看得出来,给人下这种药的人十分歹毒。
“我躲藏几日还是被小少主捉到了。”
“但他只在我腕上一刺,便让我离开,我知道他不可能放了我,他让我走,不过是觉得种了这个毒能令我不知不觉的腐烂死去,再没可能出来捣乱。”
“但他还是低估了一条狗的自保能力。”
燕栖抬起手,她只需要稍微动一动,手臂的毛孔里便会渗出脓水血水。
她的肢体已经坏死,可是如果切断封闭,毒会蔓延得更快。
所以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
世上很多东西是无解的。
对一个人的盲目忠诚如此,爱意如此,化灵露也是如此。
身形高挑的女子微微弯腰,凑近鱼阙,直视她的眼睛,嘴唇动了动。
恰巧有风吹来,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将死之人脸色苍白,但阳光洒落其上,衬得绚烂虚幻——天光远去,时间好似也定格。
仿佛有些话,不说就来不及的哀戚弥散。
看起来要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燕栖顿了顿,还是说出来了,语气真诚:
“我不会否认我此前的行为,也知道你们不会原谅我,我不需要被原谅,但是我想在死前得对你说一句抱歉,为的是辜负了你的情谊。”
“抱歉,我伤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