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晏琼渊◎
一粒葡萄引发两个少年人对开发彼此的好奇。
主要还是晏琼池引导, 这厮不知道哪本不正经话本里学来的,亦或者他原本就满肚子坏水,就一步一步引导着鱼阙。
鱼阙打小就冷漠, 又受那白鹭妖母的教导,洁身自好, 她甚至没想过自己能活到对别人产生情意的时候, 肯定不会有那种觉悟。
要等她自个开窍,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少年抓着她的手, 摁在自己胸口上, 让她隔着衣料摩挲他身上的伤痕,皮肤光滑腰腹劲瘦……多情的眼睛含着笑意, 像是勾引人的蛇。
不、不对, 这是在做什么呐?
鱼阙偏开视线,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色, 添了一只手, 同时摁住了他的腰。
手感很好, 若是隔着莨纱, 更是细滑。
一点点往上去,她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好摸。
蔫儿坏的晏琼池哈哈地笑,说好痒哦。
像是被抓住的长颈天鹅,左右挣扎不了, 只憋着痒意撒娇让鱼阙放开他。
鱼阙没有松开手,晏琼池只得弯着腰把头靠在她肩上, 小声求饶, 连忙叫她好姐姐饶了我吧。
她闻言看他, 晏琼池的睡凤眼也转过来看她, 水润的眼睛里含着可怜, 嗓音甜蜜喊她好姐姐。
可爱。
鱼阙脸一红,就松手了。
实在受不了晏琼池用这样的声音喊她又用这样的表情看她……像什么样子,他可从来没有叫过她姐姐!
不对,他哪里学来的这般唤人的语调?
和谁学的?
晏琼池见她的脸真的红得好似桃尖,埋脸在她肩上笑问怎么又生气了嘛,好姐姐我知道错了。
两人此刻和睦得好似自小就这样耳鬓厮磨长大,一切都水到渠成。
有传音鸾鸟从窗外飞来,被煤球捉了。
胖乎乎的黑猫身手矫健,跳到二人跟前,把传音鸾鸟放下。
“这是什么?”
被吻得面红耳赤急需转移注意力的鱼阙随手解了传音鸾,只见上有一小段东洲文字包含着什么隐晦的消息跳出。
东洲的文字系统和中洲不同,鱼阙作为东洲人,自然也认得,但不会读。
东洲的文字要结合东洲的方言来理解,鱼阙不开口,只听只学,不会讲。
把脸埋在她脖颈处的晏琼池念给她听,告诉她,这是随同晏琼渊的亲卫给他汇报的行程。
“晏琼渊么?”
说起晏琼渊,两人语气和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都还记着向他求救反被咬的那一夜。
晏琼渊并不像二人一样深恶痛绝钩夫人,相反的,他和钩夫人的关系亲近。
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二人因为颂祝从啸月山庄来烛玉京时,曾经在暗处捕风捉影听到了某些不堪的议论。
侍女们说,今日大少主又到夫人房中去了,一待足足就是好几个时辰呢。
每次出来,房内都会变得一团乱。
连带着,夫人心情都变好了。
钩夫人并非晏氏兄弟的生母,又对小少主这般迫害,后得知林氏如何惨死,兄弟二人更应该同仇敌忾将钩夫人拉下马才是。
怎奈,有这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晏氏里流传的谣言,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眼下家主——晏氏的家主下落不明,没有人能管控得了这种污秽的流言。
而且越发的糜烂。
那天晚上,杀了钩夫人的晏琼池拉了鱼阙逃跑,两个小孩好似无头苍蝇不知怎么办,第一时间其实想到的是要投奔兄长。
但大少主并不包庇他们。
在得知钩夫人之死讯后,晏琼渊脸色一变,立刻以法理相压,调遣晏龙庭的亲卫去捉拿晏琼池和鱼阙。
他对杀害母亲钩夫人的二人深恶痛绝,甚至于亲自上阵,提剑要杀平日里爱惜的弟弟妹妹。
大少主和主母有私情,传出去可不好听。
既然要为情人报仇,打着弑母的伦理旗帜可算顺理成章。
兄长相逼,且不留余地。
晏琼池和鱼阙差点就夭折在了雨夜里。
鱼阙想到雨夜里的相斗,抬起头去看晏琼池的脖颈。这里常咬着黑蛇项圈,其实就是为了盖住那天兄长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剑痕吧?
她伸手去摸少年的脖颈,倒是让他舒服得好似一只被挠下巴的猫儿,眼睛都眯起来了。
被像撸猫猫一样顺毛的晏琼池把传音鸾抹去。如今他脖颈上的剑痕早就没有了,细皮嫩肉的,瞧不出有什么异常。
不过在竹林相斗时,晏琼渊一剑砍下来……晏琼池脖颈喷血,向后踉跄,摔在水洼里,而后头脸被兄长摁进污水里。
他是该死在那个雨夜里的。
像那些倒霉蛋一样,被哥哥们杀死。
恨吗,当然会恨。
“嗯?”
被顺毛挠得舒服的晏琼池见鱼阙盯着自己出神,微微侧头看她,睫毛轻颤:“怎么了?”
“很疼吗?”
“早就不疼啦。”
他笑着摇头,倒是不甚在意,脖颈的黑蛇项圈一开始就是为了遮掩伤口的,如今伤好了,也习惯了四四待在脖颈上,就任由它趴伏缠绕。
见她又想问,不大高兴鱼阙总是谈论那家伙的晏琼池覆身去亲她,把她的话吞了下去。
**叠着的书被碰倒,鱼阙的余光里看见了摊开的书页里有“蛇形”二字,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来了在血光之中的霁水真人。
霁水真人口中盘踞着诡异的毒蛇,她说这是魔洲早就失传的术法——蛇形。
蛇形控制了她,让她做了不情愿的事情。
那么,她伤害追萤和楚洛笙,是否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被蛇形控制了的原因?
鱼阙想了想,从枕着的臂上起身,捡了那本书起来翻看。
书上记载,“蛇形”是魔洲控制人的术法。
霁水真人自甘成为魔洲爪牙,况且从畲月身位先行官口中得知,她身为魔洲五大兵团的伏魍堂堂主,地位颇高。
魔洲的人没必要用蛇形来控制她。
不对……鱼阙挠了挠头。
她依稀记得,霁水真人说,蛇形是某个人给她下的咒,并不是魔洲的人下的。
是谁来着……怎么……记忆好像模糊了?
“怎么了?”
少年见她眉目认真,坐起来问道。
鱼阙抬起头,给他看书上的文字。
晏琼池堪堪扫了一眼,便后仰倒在枕头垒起来的靠背里,屈起长腿,袍子宽松,整个人懒散得很,似乎对鱼阙要给他看的东西并不关心,但又见她皱眉奇怪,才问:
“阙儿,你怎么会对魔洲术法这样关心了?”
接着不甚在意地说,“发生什么了吗?”
鱼阙犹豫了会,才跟他说了前段时间两人分开后发生后在韶华楼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她又道,霁水真人乃是天地一脉玉金山出身,强硬算来算得上她的师叔。
但就是这样一个师叔,有可能和师尊存在一段红尘往事。
而师尊收她为徒,应该也是和魔洲逼问阿娘要御海腾蛟之术的魔修一样,他也想要秘术。
说着说着,鱼阙想起来晏琼池之前在对话里对师尊夹枪带棒的厌恶,又问:
“二十年前你执意要我拜上草台峰,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也知道么?”
草台峰是晏琼池要她去的,如今从霁水真人口中说出来的话还挺伤人,师尊收她当徒弟,也不过是另有所图……其实知道了伤心也不是很伤心,她不对别人抱有太大的期待。
那么晏琼池为什么会将她送往草台峰?
晏琼池眼睛看着头顶上方挂着的结着花纹的纱帐,淡淡说道:
“当初只是没有办法啦,虽然很想带着你一同离去,但想来想去,想到我是要逃亡的诶,为了不连累你,只能一个人上路。”
“母亲她死几次,都不足够填补我内心的憎恨,但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唯有你那个师尊好像可靠一些。”
当初两人逃出烛玉京,晏琼池知道晏氏不可能会放过他们,大少主的势力怎么会放过他?
于是晏琼池干脆找个安全的地方,把鱼阙送进去。
送去哪里呢?
想来想去,似乎也就越碎稚还符合条件。
他是中洲为数不多的小圆满道君,一峰之主,又是钩夫人的同门,和鱼斗雪也是相识,更重要的是,在那堆烂臭的正道里还算正直。
所以他把鱼阙带到了草台峰,给了她活命的机会……两人在山道前约定,不要干涉对方,最好连听到名字都要假装不知道的程度。
不要问,不要打听,当做路人就好。
反正鱼阙的心思,从来就不在除了报仇以外的地方,自然很多事情不在乎也无所谓。
“如今把你交给越碎稚,我也很后悔。”
晏琼池咬牙,语气里没有对越碎稚的好感。
既然如此,他话里话外对师尊的厌恶,那些话里藏着的玄机,到底又是什么呢?
鱼阙眨眼,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书,喃喃道:
“师尊不会是那种人……霁水真人的话一定有问题,她给我吃了奇怪的东西,妄图控制我,我的心智在被什么东西影响。”
“她提起过你,晏琼池。”
“不管怎么样,师尊不是那种人。”
她又开始忧思起来。
是了,前几日只觉得身体疲惫,如今喝了药,身体逐渐恢复,很多事情都清晰起来。
白珊说,不要再和晏琼池来往了。
师尊说,本座不同意你们来往。
霁水真人也说,我劝你别把他看作道侣。
这倒是奇怪了,他们为什么好像对他这样了如指掌,一致不同意晏琼池和自己来往呢?
鱼阙眯眼,狐疑地盯着晏琼池。
“越碎稚那老东西就是不坏好意,以后草台峰回不回去都无所谓。”
晏琼池避开了不利于自己的谈话,从懒散的状态里起身,长发也有点凌乱。
“这二十年来他把你养得还不错,所以我决意放他一马,阙儿你也可以不必问啦。”
他伸手捧住鱼阙的脸,睡凤眼眯着笑:“现在好啦,欺负我们的人不会再有,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这就够了。”
“阙儿,我们一直待在烛玉京,好不好?”
鱼阙被他捧着脸,看着他的眼睛,好似被漩涡绞住了一般,慢慢地,突然觉得很困。
又来了。
被铺天盖地的网网住的感觉又来了。
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想极力做点什么让自己清醒,又听他甜蜜的声音问:
“你看起来好像很困了,要睡觉么?”
她有点控制不了自己,又点头。
确实,困了。
嗯……霁水真人说。
是他给她下了蛇形。
是谁?
钩夫人招来的魂魄,附身在林主母腹中死胎上的魂魄。
那不就是晏琼池么?
蛇形是魔洲的术法……蛇形,魔洲术法……是了,晏琼池怎么会有那种能力,控制霁水真人?
鱼阙的眼皮子沉重,思绪也被拉得沉重。
晏琼池轻轻地笑,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裹住,用哄小孩的语气道:
“那便睡吧,什么也不用想。”
原本才午休醒来蛮有精神的鱼阙突然之间陷入睡眠去了,屋内的灯也跟着一同熄灭。
蹲在床边的煤球眼睛亮如碧绿鬼火,它口吐人言,只是愤愤不快:
“越碎稚别是把鱼阙养坏了吧?”
“这丫头倒是厉害,居然那么快就察觉到了……万一被她察觉到什么,可怎么办?少主,要我看还是趁早把她的神智取走了吧?”
“她都愿意回到烛玉京了,这个时候再不把她的神智取走,万一再发生点意外刺激了她,又让她跑了怎么办?”
怀里抱着鱼阙的少年的双眸泛着幽紫。
煤球摇了摇尾巴,嘟囔几句:
“少主,既然要把她留住,为什么不做得彻底一点?最好是用锁链捆了,永远叫她不见天日才好。”
但少年沉默,只是在黑暗里把玩少女的头发,良久才说:“多嘴。”
他吻了吻她的长发,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出去。
*
第二日。
鱼阙睁眼醒来时,晏琼池不在了。
她也不确定他是否留下来陪着自己过夜,从**坐起来,被子下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木着脑子想了一会,迷迷糊糊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侍女给鱼阙送来了白金的对襟。
白金对襟,上绣颂祝密文,密文盘成精巧的缠枝纹,她们又将鱼阙的头发弄成颂祝时候常梳的披发,又戴红色的凌霜花步摇,落在胸前的两缕长发团成结,以红流苏做饰,不披云肩,只用双鱼形的福寿镜璎珞装饰。
腰间的钟早早收起来了,衔尾剑还挂在腰间。
剑不在手,她总觉得不自在。
梳洗好,鱼阙随着侍女一同前去魇斋。
年幼钩夫人尚在时,颂祝不论大小,她都得作为大小姐到场。
如今鱼阙也没必要前去,但侍女说这是小少主再三的请求,小少主很想她一同小祭,她总算答应去素来不喜的魇斋看一看。
况且,晏琼渊也会到场。
好久不曾见过这位晏氏大少主。
鱼阙想起这位曾经追着唤他渊哥哥的大少主是什么感情呢?
想起那些往事,她的心情蛮复杂的。
性格温和的晏琼渊曾经对他们那么好,到最后揭开的居然是这样的面目。
他也是被困住的一头可悲的野兽。
魇斋在烛玉京的西角,修在名为竹山的山腰上。竹山山间铺着青石,若是穿着木屐踩在上面,木头磕在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以动衬静,实在有趣。
鱼阙素日就喜欢穿着木屐到处走动,不过今日不行,烛玉京的规矩还是在的。
渐渐走到了竹山,守卫竹山的都是晏龙庭亲卫,赶来魇斋的人皆是门中的精锐,他们也不随意走动,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气氛肃穆。
在竹山停涯台的转角,鱼阙远远看见了晏琼池,他也是一样的装束。
黑金对襟,高束乌发,头上簪花,簪的不是象征着龙神之血的凌霜花,像是随手折来也随手簪在头上的,倒显几分少年风流来。
他隔着人群发觉了目光,侧头,朝鱼阙的方向笑了笑,但并不马上过来,他身边围了好些人,都是白须长袍的长老堂长老。
小颂祝仅次于颂祝,祭拜时也需要庄严肃穆,除了本门的门主长老到处,晏氏里的新声代精英子弟也要参加,不过他们只能在外堂参拜,并不能进入内阁。
鱼阙看着和她同龄但面生的晏氏子弟不说话,不认识,没必要近前搭讪。
晏琼池还得糊弄老家伙们,暂时不能到达她身边。
晏琼池带回来关于蓬莱洲的消息,关于晏静休和山宗的后续处理结果,大少主不在,也还有事情需要向他过问。
鱼阙作为钩夫人的养女,事实上也要参与进烛玉京的事务里,想争取一下晏氏掌门甚至是家主也行,只有能力足够……
但她实在提不起兴趣,况且烛玉京还有分门主、长老堂、晏龙庭三方分权。
她向来不参与门派事务打理,在草台峰也是如此,所以颇为闲散。
颂祝的萧声自竹林四方响起,仪式开始了。
在进魇斋之前,她又看了看那群白须老头,想起来,这群在晏琼池面前如此恭敬的老头也曾经那样欺辱过他。
逼迫他跪魇阴神君,逼迫他拿鞭子惩罚自己,也仗着家住晏衍骁的名义关他入水牢……很奇怪,年幼时觉得这些面目严肃的老家伙那么面目可憎,高高在上,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压得人要死。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小祭并不比颂祝隆重,但也绝不含糊。
魇阴神君的祭拜并不亚于鱼阙在草台峰祭拜寂天道的言钧天尊,祭拜便是对九霄界神君仙人的供奉,非常重要。
魇斋里有魇阴神君的神位,同样还有故去的晏氏先辈的灵位。晏氏里的几位重要长老都聚集在此。
颂祝的话术都是一样的,古奥且难懂。
有巫女跳舞,祭祀用东洲古语念出密语。
晏琼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执意站到鱼阙身边去,对魇阴神君的态度一点也算不上恭敬。
古寰则里记载了魇阴神君的平生,鱼阙居于下方,抬眼瞧着笔法苍劲的灵位。
魇阴神君么?
“晏氏这群老头一点也不上道,供的碧血根和盘沧蛇血,虽然都是阴物,但还是不够啊……这样敷衍,魇阴神君真的会庇佑烛玉京么?”
“烛玉京果然没落了……啊,我不喜欢这个燃香的气味,还不如阙儿身上的桂花香好闻……阙儿好香啊,喜欢。”
没个正形的晏琼池觉着无趣,整个人不住地往鱼阙这里歪,嘴里零碎很多,在抱怨。
兴许是身上带花了的缘故,淡雅的兰息里还夹着的其他花的清香,很好闻。
“站好,不要挤我。”
鱼阙面无表情地推开他。
“才没有挤你……总觉得有些肃穆过头了。”他小声嘀咕,眼睛是看着带头主持祭礼的大门主。
颂祝的器具和贡品甚至是燃香都是传承下来最好的,怎么这家伙挑三拣四。
“唯一可看的,唯有供桌上那块绸巾?这个色泽真好看,与阙儿的肤色很相称……得像个办法弄一匹来给你裁衣服。”
晏琼池还是喜欢黏着鱼阙,思绪居然跑歪到铺供桌的布很适配鱼阙上去。
今日聚集在此地的,全是在两人年幼时严厉相待的大家长,此前哪怕是站姿稍有不对就要一个虎棍过来,如今他们两个人在内阁里窃窃私语,他们再管不得。
*
小祭结束。
很奇怪,传音鸾说大少主今日会来,但在祭礼结束后,都没有看见他人的影子。
聚集在魇斋的人分流离去,晏琼池被长老堂那群老头架走,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图得清净的鱼阙拿着扇子徘徊在竹山山脚开着正好的天青色绣球花从里流连,一是思考,二是闲来无事,单纯赏花。
她在思考昨日和晏琼池的谈话。
想着想着,又狐疑起自己为什么突然就睡着了?诚然她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但不至于说话之间就昏睡过去……晏琼池果然还是可疑。
正在花丛里出神,突然有人拦在了她面前。
在草台峰待久了的鱼阙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挡了别人的路,还侧开了身子让路,但突然听见了极轻的一声笑。
她受惊一般抬眼看向来人。
只见面前之人的五官和晏琼池长得很像,不过更加成熟,弟弟的眼睛多情美丽,他便是英气端庄,眼睛更圆,眉毛更浓,好似振振君子一般温润敦实。
明明五官那么像,可气质完全不同。
只不过面前之人脸色太苍白了,死人一样的白中带灰,脖颈上也咬着一个黑色的环,黑环咬合的皮肤上下带着紫红,像是失血过多的创口。
那是雨夜里被晏琼池一刀斩开的创口。
鱼阙退后一步,手扶上腰间悬挂着的剑,仿佛只要此人有什么不轨举动,她马上能杀了他。
没有死气。
她没有感觉到晏琼渊身上的死气。
是晏琼渊本尊?
他什么时候回到烛玉京的?
“好久不见了,阙儿。”
晏琼渊身上只披着一件简单的长袍,长发也未束,披散着,在阳光底下在盛开的花丛里,毫无生气,更像病入膏肓的一具身体。
他面对鱼阙的惊异,神色平淡。
但只站在那里,一个眼神,便胜千言万语。
鱼阙只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直视那双死人一样的眼,也道:
“好久不见,晏琼渊。”
被唤作晏琼渊的青年笑了笑,又问:
“不该唤我渊哥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