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解渴但不甜,他不喜欢不甜的◎
认了霁水真人为母亲的鱼阙被半软禁在了涂山。
她和昏迷不醒的楚洛笙被狐侍拖下去救治。
霁水真人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丹药, 让她足足在**躺在了四天才缓过来。
鱼阙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小师兄的下落。
负责服侍她的狐侍恪守自己的职责,并不过多的闲聊, 也不亲近人,只淡淡地说一句, 他没事, 便不再开口。
鱼阙迫切想确认楚洛笙的情况,毕竟他已经被做成了傀儡, 还被下了毒, 怎么可能才短短几天就没事了么?
说不定人已经没了,涂山妖修实在满口胡言乱语, 兴许在哄骗她也说不定。
鱼阙怀着对他们极大的不信任下床就要走, 但狐侍拦住她,不让她胡乱走动。
霁水真人下令, 在她体内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之前, 她都不能走出房间。
但鱼阙要走, 区区这个狐侍怎么拦得住她?
她出手打伤狐侍就要夺门而出, 但门口处似乎有什么别的法力,她跨不出去半步,像是被有意地困住了一般。
狐侍来回地将她拖回房里,渐渐地, 鱼阙也老实了。于是,她也被半软禁在涂山里, 一步也不能出。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疯女人执意将鱼阙收做义女的原因, 涂山给她的待遇很好, 住所精致秀气,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应有尽有。
灰蓝的道袍不知去向, 狐侍每日都有来送精美的裙装,将她装扮得好似神妃仙子亦或者是人世里尊贵的公主。
心内焦躁的鱼阙进出不得,对妖修的态度更差了,她讨厌这群傀儡似的狐侍,也讨厌被她们打扮得得碍手碍脚。
狐侍估计也烦她。
不过每日将她打扮精致好看也是霁水真人下达的任务之一。
鱼阙一个被软禁的人,哪里值得天天打扮?
被窥看的感觉也无端地从心底升了起来。
“霁水大人答应会救治谁,谁就死不了。”不过鱼阙不关心其他,天天摇着狐侍问师兄下落。
又是一次询问后,狐侍冷冷地回应。
但空口无凭,鱼阙还是想逃出去看看楚洛笙怎么样了,但是做不到。
霁水真人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使得她走不出锁住自己的那方院子,但凡踏出一步,脚就会软,怎么解毒都没有用。
鱼阙觉得烦闷,走出房内透气。
“你练出了九蟾丹么?”
她坐在屋檐下,捏着那堆瓶瓶罐罐思考时,耳边冷不丁又是边知夜的声音。
在被软禁的时日里,除了永远冷冰冰的狐侍,只有边知夜会来看她。
一开始鱼阙对边知夜的印象还停留在初见时候的恶劣行径上。边知夜确实很恶劣,哪里有喜欢小姑娘专门往人心窝子上戳的。
显然边知夜也有认真的思考自己的错误,非常诚恳地道歉了,为了哄她开心,还化作真身——一只大白狐狸在她脚边拱来拱去。
但没用,一向喜欢可爱事物的鱼阙完全不吃这套,她对边知夜的印象已经刻板又固执了。
鱼阙讨厌一个人,不会因为他后来做了什么而原谅,最多能做到的份上只是冷漠的相处。毕竟伤害了就是伤害了,她不是什么豁达之人,很记仇。
不过边知夜有点像草台峰上散养的大狗,永远带着纯真的傻气,打他都不会走,或者说会乐呵呵地回来,不见怒气。
这还是那个涂山天狐一族的小公子么?
鱼阙也很纳闷。
况且涂山天狐示好的方式也很特别,好大一只大白狐狸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说着喜欢她。
喜欢她喜欢她。
关于边知夜为什么口口声声说喜欢她,鱼阙想来想去,没想明白,但却很明确的拒绝了。
大白狐狸伤心过后,两只耳朵很快支棱起来,仿佛越挫越勇,像死皮赖脸期待回心转意的可怜小狗,希望通过日日围着她打转博取好感。
一来二去,鱼阙也就无视他的存在,愿意待就待着吧。
“九蟾丹可是药典里排名靠前的丹药,能炼出来确实厉害。”边知夜夸奖道,“月色朦胧”的扇子又摇了摇。
“楚洛笙,他怎么样了?”
鱼阙把她剩余的九蟾丹都收起来,嘴里问话,仿佛两人每天只有这几句话可说。
“他么?”
边知夜大喇喇地在院子中的椅子上坐下,“最近恢复得还不错,不过蚀魂毒实在厉害,他中毒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救回来……我带了些能百年的灵果给你,要吃么?”
他开始从怀里往外掏红彤彤的灵果。
“放我出去。”
“嗯?”
“放我出去。”
边知夜不是不知道鱼阙急切地想离开,可是要是她跑了……再说,大家也没有再院子里设下禁制,她若是不能自行离去,那便是有人不愿意让她离去。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公子撑着手看鱼阙。
鱼阙总是一副双目灼灼的模样,眼中都是对他的恨意……果然一点也不喜欢呢。
俊俏的小公子想了想,顶着犀利的视线化了真身,一只大白狐狸。
虽然边知夜的刻板印象很固执的盘旋在鱼阙脑海里,但总的来说,对可爱事物没什么抵抗能力的鱼阙视线终于温和了很多。
“如果你确实想走,”大白狐狸对果子不是很满意,耳朵歪了歪,懒洋洋地说:“明天就是涂山红夜,那个时候,笼罩在涂山的白雾会散开。”
“待红色月亮升起时,施加在涂山的术法会减弱,你可以试试能不能跑出去吧。”
边知夜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她真的逃出去。
迎着鱼阙不解的视线,大白狐狸揉了揉自己的粉鼻子,说:“既然你现在不想留在这里,离开又何妨?”
这话说得,仿佛她还会主动回来似的。
鱼阙从坐着的地方站起来,只道一句多谢,而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大门啪嗒关上。
“啊,好冷漠呢。”
大白狐狸看着冷漠的鱼阙,有些蔫蔫,爪子踢开滚落脚边红色的朱果。
*
涂山红夜,顾名思义,专属盘踞此处的异像夜晚,成因不详,但就如边知夜所说,夜色降临时,白雾散去了。
白雾散去以后,红月悬挂苍穹。
红光所照之处,给涂山披上了红色的血光,一切都在其中面目模糊。
感受到压抑自己的药效失去效力,鱼阙在房中蛰伏良久,待到狐侍都离去,才从**坐起来,把身上繁复的衣裙脱下甩开。
灰蓝道袍不知下落,她只能随手扯了一件圆领袍穿着,以腰带系在腰间,长发扎成麻花辫,簪子卷了盘起,好一个潦草又精神的女子。
边知夜说得不错,其实涂山没真的锁着她,院子门口一推就开。
鱼阙谨慎地沿墙走,但到底生来方向感就不好,簇拥繁茂的花丛穿梭几次,明明暗暗的阴影蛇一样扭曲落在脸上又被远远抛在身后。
很快的,她就迷路了。
走失的鱼阙左顾右盼,听得有拖曳大尾巴的狐侍说话,于是便侧身隐在草丛里。
从路过狐侍的话语里,鱼阙知道了原来涂山红夜还是天狐一族的祭典。
远古祖洲时代,涂山便是依靠着老祖九尾天狐的庇护,在众多凶神恶煞的妖族中繁衍壮大。
不过据说,祖洲之乱后,九尾天狐陨落,老祖的精魂附着在月亮之上,小辈们在这天修炼会事半功倍……不过,涂山的天狐必须举行拜月祭典。
被锁在院子里的鱼阙压根没有机会亲眼目睹,不过正好能借着这群该死的狐狸拜月时,去把师兄偷出来逃回草台峰。
等叽叽喳喳的狐侍离去后,鱼阙展开天光星璇,试图通过卷轴的红线去找楚洛笙。
红线升起,很迅速地直直朝前而去。
跟着红线,鱼阙来到了某处不知名的角落。
只见此处一排排系着红绿绳子,红色的彩绳飘摇,共同汇聚在一颗巨大的花树上。
红月之下,中心那巨大花树都犹如可怕的怪物,蛰伏于月色下。
起风了,吹得红绳翻飞。
红线指引着鱼阙走近花树。
一排排的红绳拂过鱼阙的发顶,像是层层的海草,将要把她淹没在红色的浪潮里。
她不明所以,跟着红线,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胸闷气短,实在太压抑。
红绳飘带模仿着树林,又好似波浪起伏,实在有些诡异。心里察觉到不对的鱼阙想御灵逃离,但使不出劲儿,绳子犹如千万的鬼手,抓住了她。
那些黑影又来了。
鱼阙举着卷轴,像是一只双足站立的狐狸呆在原地,忽然眩晕,忽然不住地流鼻血。
披散长发身穿红衣的霁水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
“啊,好孩子。”
“你在找贫道么?”
红月之下,披头散发慈悲目的霁水真人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还是说,你想逃跑?”
*
鱼阙在天光星璇的指引下,误入了霁水真人下榻之处,再次落入陷阱之中的她不得不被邀请进房中做客。
诡异的月光撒在身上,霁水真人推开门,两人的影子被拉得瘦长。
进门后是一条很奇怪的长廊,长廊上摆满了镜子。镜子映照出鱼阙的面容,有些成熟,有些稚嫩,有人像她,有人不像,高的矮的,拉抻搓扁,一时间她们又同时出现,透过镜子在注视她。
身上穿着的圆领袍还是这件,但镜中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被如此多的自己紧紧盯着,饶是鱼阙也会觉得头皮发麻。
屋内到处悬挂着血红的纱幔,它们随着微凉的夜风起舞,在烛火的映射下,整间屋子透着血红色的光芒。
看上去血淋淋的。
徘徊鬼魅一样的霁水真人在软榻上靠下。
她给自己点了一支水枪,咬了一口,仁慈又阴冷的表情此刻看起来很放松。
她吐出一口烟,喷在鱼阙脸上。
鱼阙很不喜欢烟气,将脸转向一旁,便看见一旁有一张精致的红木小桌,桌面上用刀刻着繁复的法阵,法阵中央供着一截蛇。
蛇很奇怪,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下半部分全然是红肉……鱼阙明了,她的视线又回到霁水真人的唇边。
“蛇形。”
霁水真人也注意到了鱼阙视线回转,并不恼怒,只是不屑道,“很古旧的魔洲术法了,有人试图以这种术法来困住我。”
她生生将自己的舌头剜了下来,将那条随时能杀了自己的毒蛇封印。
于是下咒之人再不能控制她。
“你知道给我下咒的人是谁么?”霁水真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看向面前站着的鱼阙。
这种事情鱼阙怎么会知道?
她皱眉,不出声。
“那个人,你认识。”
“……”
“作为我的义女,母亲受如此奇耻大辱,你不该为母亲报仇么?”
“……”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亲口答应为我义女,不承认么?”
霁水真人的话音刚落,鱼阙便感觉手脚发软,仿佛有什么东西攀附扯住了自己,从上而下想压迫她弯下膝盖。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鱼阙顶住了压迫不肯跪下去,抬起头来看她,一手扼住了脖颈。
“寻常的补药罢了,你瞧瞧你,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好像都千疮百孔了,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散发黑气呢,是得吃些药补补。”
霁水真人啧啧两声:“只是一点点小惩罚,若是以后若是再对母亲不尊重——”
“我有的是方法治你。”
鱼阙也冷笑,那日服下奇怪丹药是迫不得已,她怎会真心甘为魔修之女?
等她找到楚洛笙,逃离此地,去寻师尊……
“你是鱼斗雪的孩子。”
鱼阙抬眼看她。
打量一番鱼阙,见她的表情有趣,霁水真人慢悠悠地咬着水烟,开口说话。
“你想知道关于你阿娘的往事么?”
霁水真人不仅知道她是鱼斗雪的孩子,还知道她曾经被钩夫人收养。
“我知道你好像一直在寻找什么,你在找到底是谁灭了你们东洲鱼氏对吧?”
一语戳中鱼阙心事。
鱼阙的表情出现松动。
“是谁灭的鱼氏,你其实只要问问你师尊就知道了,怎么,看你的表情,你不会一直没有问过你师尊吧?”
“还是说,他一直没有脸面告诉你?”
鱼阙迎着她戏谑的目光,皱眉:“什么意思?”
跟师尊有什么关系?
想她在草台峰二十年,很少会跟其他人说起自己的往事……不过师尊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单凭她的名字就能知道她是鱼氏的子弟。
但确实,她一直没有问过师尊到底是谁覆灭了东洲鱼氏。
师尊一直以来只待在中洲,不怎么过问其他事情,他怎么会……难道师尊早就知道?
“看你的样子,你是什么也不知道?”霁水真人咯咯地笑,但因为将舌头割了下来,闭着嘴笑得前俯后仰的动作着实诡异。
“你若是想知道,去搬个椅子来坐着,我给你讲就是。”笑够了,她停下来,直直地看着鱼阙。
方才受千万斤压迫都不肯低头的鱼阙这回乖乖地去搬了个椅子,坐在软榻面前。
急切想知道其中辛密的鱼阙顿时像个乖乖的小朋友一样,坐着听霁水真人说起往事。
“嗯……从哪里讲起呢,从你阿娘开始说好了。”
见她此等行为确实有趣,霁水真人也不打算捉弄她了,想了想,开口说话。
鱼斗雪确实是二百年前东洲少有的天才,行事非常大胆。性格使然,她广结天下,不过在玉金山最先结识的居然是钩夫人。
钩夫人在当时也是颇具盛名的修士。
她的家传就不错,祖洲邪法世家。两人不知道怎么结识,关系不错,还曾经一同在九枢塔上同台竞技。
当年鱼斗雪斩获一甲,获得去往蓬莱洲的资格,她倒是有对钩夫人说起过自己曾经在蓬莱神宫里得到过意外之喜。
但具体没有说是什么。
后来鱼斗雪独自去往魔洲,待回来时,听说她怀孕了。
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鱼斗雪也没有说。
后来在钩夫人联合各方的询问下,鱼斗雪胡乱扯了一个当时的好友,秦却秦公子。
钩夫人也信了。
后来,性格古怪的钩夫人才成为晏氏的主母之位,她用邪法招魂附身在死去的林氏林夫人肚子的死胎上,让小少主降世。
原本不是很赞同她这样行事并且有疏远之意的鱼斗雪需要大量的海国矿,为了获取晏氏的海国矿,她答应了钩夫人的联姻提议。
待拿到海国矿后,就毁约。
钩夫人也发现鱼斗雪在炼制很新奇的东西。
在见到她的孩子后,对鱼斗雪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术法更加的好奇了。
鱼斗雪拒绝将术法告知,导致和钩夫人的关系恶化。钩夫人本来就是对一切邪法的狂热者,嫉妒和朋友的疏远使得她心生怨恨。
后来鱼斗雪诈了晏氏海国矿想毁掉婚约,钩夫人和鱼斗雪正式反目成仇。
昼云庄覆灭的那天晚上,钩夫人带着她养的小怪物前往鱼氏,就是想趁乱分一杯羹。
她也想夺取鱼氏的秘术,但魔火之下一切**然无存,但好在捉到了鱼斗雪的女儿。
“她居然有那个能耐把你抚养养大。”
霁水真人对她的师姐不屑一顾,瞧了一眼鱼阙,“你可是被不详的火焰孕育的神魂……你的命格,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想伸手去扳鱼阙的脸,但是被躲过了,霁水真人眯眼,“你得了什么机缘,把你那糟糕的命格改了么?这可不行。”
先前这丫头一直带着抹额,左右掩盖,不就是为了不叫人看出她的异像么?
如今倒是坦诚,不再使用其他东西遮盖了。
“活人死相,可比现在的命格好太多了。”
霁水真人喃喃道,“你可是……”
但她说到一半,便将话题休止:“你母亲和钩夫人的恩怨还没了结,贫道所知不过这些。”
钩夫人确实疯的厉害。
鱼斗雪死了,她的胜负欲无处宣泄,再说嫉妒和怨恨,使得她屡次对年幼的鱼阙下毒手。
但在折磨鱼阙的过程里,她好像发现了藏在鱼阙身上的秘密。
那些被鱼斗雪藏起来的东西……不过在还没有完全确认,一切戛然而止。
被杀了。
钩夫人被她养的两个小怪物杀了。
她自以为对邪魂死胎构成的小少主足够掌控,听话的傀儡有什么好防的?
她疏忽了,兔子尚能咬人,何况是晏琼池。
邪魂死胎之身,他没什么道德感情,也不会在乎什么名誉。
在钩夫人嫉恨万分突发奇想派其他人去侵犯年幼鱼阙的夜晚,从来不违抗母亲命令的小少主从她身后一剑砍下了她的头颅。
钩夫人甚至来不及惊愕,小少主毫不犹豫地对她使用了阴城杂术,还将她踢进阴路。
小少年把将鱼阙逼到角落里的东西全部杀光,拉着她杀出啸月山庄,逃出去。
“你和那个家伙真是钩夫人养的两条野狗,很好,能咬死主人的狗都是好狗。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玉金山师姐会这样轻率的死去啊。”
霁水真人想起来自己知道钩夫人死去时刻的快意,忍不住抚掌大笑,状若癫狂,笑够了又停下来,冷漠地看着鱼阙:
“但是啊,师姐她不应该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晏氏小少主觉得,把你送去越碎稚那里就安全了么?”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身为水灵根的你,会被收徒条件那么苛刻的越碎稚收做弟子?”
“你想知道吗?”
听得有些怔愣的鱼阙摇摇头。
她是没有想到,阿娘居然和钩夫人是旧相识?还有师尊、师尊他……他难道也和鱼氏的灭亡有什么牵扯吗?
“因为越碎稚,也有一个孩子。”不管鱼阙想不想听,霁水真人都不给她机会,自顾自地讲。
“一个……叫白意蝉的女孩儿,没错,她便是你的大师姐。”
提起这个名字,霁水真人垂下眼睛,话语也松弛了:“想不到雪浪道君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居然也会有人世的妄念,轻易就与人苟合,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生下孩子,也就罢了。”
“为什么保护不了她?”
“不是中洲小圆满修士么?不是仙林宫药毒精绝的雪浪道君么?竟然也无法将她救回来……那他算得了什么东西?”
鱼阙确实有一个名为白意没见过面的大师姐。不过自她拜入山门开始就没有见过这个师姐,连追萤对她的所知甚少。
师尊也不提起她。
“越碎稚的女儿死了,留下来的一缕残魂留在玉金山,尸身被封在冰棺里,可谓不生不死!”
“他收你为徒弟,只因为你是鱼氏的孩子,你身上很可能带着能救他女儿的秘术——你们鱼氏为什么拥有那种东西,却不肯公之于世?”
霁水真人冷冷地笑:“也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他找到拯救自己女儿的方法没有?”
“她躺在冰棺里,而她那没用的父亲确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我,我会——”
她阴沉沉地打量鱼阙:“把你身上的秘密找出来,就算把你的血肉注入我的孩子体内就能使她活过来也无所谓。”
“当然,你现在也是我的孩子。”
“告诉我,好孩子,你阿娘把你造出来使用的秘术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样融合的神魂……你为什么会有完成的神魂?!”
一头雾水的鱼阙更加费解了。
师尊他,竟然是因为自己是鱼氏后裔很可能藏着解救他女儿之法才将她……收做弟子?
鱼阙在一瞬间里想起来自己在草台峰上受的教导,师尊对待弟子那样亲力亲为,竟然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一瞬间陷入思考的鱼阙被扼住脖子,霁水真人嗤笑,看着她挣扎:
“这么说吧,你们三个,就是被贫道杀了,被贫道玩死,你师尊也不会出面救你们。”
“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不过是他女儿暂时不在时候的打发时间的玩物。”
隐在满屋红光之下霁水真人好似一个长头发幽怨的恶鬼,躺在鲜艳得怪异的红绸里:“我的女儿还躺在冰棺里啊,为什么他能这样毫无芥蒂的养其他的孩子?”
“……你到底,为什么会有完整的神魂,鱼斗雪到底是怎么才把你……告诉我。”
霁水真人把手里扼住的鱼阙扔掉,突然喃喃自语,像陷入什么回忆似的,落魄到了极点。
她又不像恶鬼了,像失去孩子而疯魔的母亲。
鱼阙沉默。
白意蝉师姐,是师尊和霁水真人的……女儿?
“呵呵呵呵——”
霁水真人又笑起来,“既然他不能把我的孩子救回来,那么,自然有我来想办法了。”
“越碎稚以为他躲着,就能躲一辈子么?”
“我把他的徒弟都碾成肉泥,不知道他是否——肯现身见我!”
鱼阙信与不信另说,但看她这个随时能发狂的模样,还是下意识地起身,伸手摸剑。
结合面前几近癫狂的话语来看,现在几乎是确定了,黎含光给她说过的传闻是真的。
霁水真人真的和师尊有过什么红尘往事。
两人甚至还有过孩子。
但他们的孩子死了,师尊的不作为造成两人的关系破裂。
霁水真人对师尊的不作为十分痛恨,为了寻找解救女儿的方法,选择入魔……师尊因为对霁水真人的愧疚,所以对她总是那么宽容放纵?
连自己的徒弟被残害至此,也不出手?
师姐师兄可是很久之前就拜入草台峰的,就算师尊放弃她,也没可能会选择将两个亲传弟子送入火坑?
不……
鱼阙试图从霁水真人蛊惑的话里寻找到令自己清醒的线索,是了……是晏琼池把她送去草台峰的……晏琼池也要害她么?
晏琼池会害她么?
鱼阙知道谁也信不过,但比起晏琼池,此人的话,更不能信!
被迷幻涣散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也不再打算听这个可恶魔修一句废话的鱼阙拔出了剑,向后退一步,冷冷道:
“我不是来同你讲废话的。”
“你给的药我吃了,楚洛笙呢?把他还给我。”
魔修的可恶之处在于,他们总是长了一张蛊惑人的嘴。
“难道被钩夫人养出来的孩子都会弑母吗?倒是稀奇。”
露出癫狂之相的霁水真人被鱼阙用剑指着,突然之间又冷静了,慢悠悠地咬了一口水烟,吐在鱼阙脸上:
“对了,你和晏氏的少主关系如何?”
“晏氏少主,那个被师姐招来的邪魂,浑身上下都带着不详。”
提起晏琼池时,霁水真人原本戏谑又怨恨的表情总是变得咬牙切齿,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语气一换,变得苦口婆心:
“我奉劝你,还是离他远点好了。”
“……”
此前白珊那样嘱咐她,不要再和晏琼池厮混,今日依旧能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告诫她远离晏琼池的话……真奇怪。
鱼阙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为什么?
“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
霁水真人话锋一转,玩味地看着鱼阙:“告诉我,你们两个相爱么?”
“也对,你们两个一开始就有婚约在身,又一起长大,产生点什么世俗欲望不奇怪。”
霁水真人表示理解。
“但是要作为道侣,我劝你还是不要。”
鱼阙厌烦了和她无穷无尽的废话。
她只是来找楚洛笙的,不想再听什么奇奇怪怪的教导,霁水真人只是一介背信弃义的魔修,她为什么要听她废话。
况且她伤了楚洛笙和追萤。
相爱又如何,不相爱又如何?
关你屁事?
霁水真人笑着看面前的有些炸毛的少女。
她跟该死的鱼斗雪长得可真像,穿着她过去的衣服就更像了……都那么的该死。
“这条蛇,就是他给我下的咒。”
“会用蛇形的魔修已经不多了,他能做到这个份上,我不知道是该夸钩夫人实在教育得好,还是一开始招来附身在死胎上的魂魄不凡。”
“他绝不是夫婿的人选。”
“我希望,由你亲手杀了他。”
霁水真人说,“这是我给你的祝福。”
话毕,还不等有回应,霁水真人抬手一挥,匍匐在鱼阙身边的黑雾如同潮水向她扑来。
鱼阙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可什么也没等到。
面前的霁水真人也不知去向。
只剩满屋的血光摇曳。
*
鱼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了。
她只知道自己久久地看着红月,直到天际破晓,白雾收合。
边知夜又来看她了。
白胖胖的一只大狐狸蹲在院子里的紫藤花里看她,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她的悲伤,或者是红月之夜对他损伤蛮大,虚弱得没有开口说话。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发呆的鱼阙。
但是一人一狐僵持许久,始终不是什么办法,大白狐狸歪了歪耳朵,心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红夜她居然没有逃跑成功,想必是遇到了别的事情。
这个向来只对他流露出厌恶或者吃了苍蝇一样表情的女修此刻呆呆地坐着,像只没有生命力的娃娃。
怪可怜的。
大白狐狸跳上窗台,凑到鱼阙身边嗅了嗅。
是霁水真人身上那股味。
那女人还真是招人嫌。
大白狐狸耳朵蔫蔫地下垂。
但是鱼阙居然没有伸手赶他,大白狐狸又贴过去蹭了蹭她。
没被踢开?
边知夜突然只见能和鱼阙共情了。
她这是怎么了呢?
好像很不开心?
“去把你师兄偷出来。”
一向不怎么揣摩女孩心情的涂山小公子想了想,说,“他在南边的井都阁里,你去找他。”
鱼阙眨了眨眼,回神,有些奇怪。
“我放你走。”
大白狐狸虽然顽劣,但绝不是喜欢强迫之人。昨日红夜拜月祭典之上,姨母话语里有意无意都是撮合他们。
边知夜当然知道自己的使命。
继承狐皇之位,诞下孩子,势必要把天狐荣光传承下去。
至少在不明朗的魔潮出现之前,天狐必须要有九尾狐皇出世。
虽然强扭的瓜解渴,但是不甜。
他不喜欢不甜的东西。
一听这话,鱼阙倒是动作迅速,收起脑子里那些杂乱的东西,站起来,拿起剑转身要走。
大白狐狸叹气,摇了摇尾巴。
但鱼阙只是走出去几步,回头看他——
“对了,南边在哪?”
“……”
【作者有话说】
甜狐狸,边知夜
没有人觉得他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