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段路◎
仙林宫, 主殿,议事堂。
“你说的情况属实?”
居于上位的长老的面露骇然。
“弟子说的句句属实。”
堂下有弟子作揖,语气坚定。
“知道了, 下去吧。”几个长老相互对视,眉头紧皱, “我们会尽快通知其他仙门以及揽仙城, 加强对魔洲的搜查,断然叫他们有来无回!”
追萤作揖再拜, 转身出了主峰大殿, 耀眼的日光让她觉着眩目,脚步虚浮。
被强行抽走灵力的她在璀花楼休养了几天才从先前的虚弱状态里清醒过来。
才一清醒, 她下意识就是要将整座酒楼的人控制起来, 盘查有关于私藏魔洲之人的事项。
但店家除了在酒楼里供奉传闻里的极渊之蛇塑像之外,再无可怀疑的地方。
西洲仍然有地方保留着对传说里, 衔着尾巴连接尚未分化祖洲和魔洲的极渊之蛇信仰。
它是传说里横亘天地的祸蛇。
这种偏僻之地往往保留千年前对祸蛇的敬畏信仰不奇怪。
除此之外, 她依稀能记得昏迷前, 黑暗里有绿光现世, 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自黑暗走出。
那人好似还和自己说了什么,记不得了。
他是否也和魔洲有什么牵连?
……这些尚且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赶紧把魔洲堂主现世一事同师尊细说才对。
中洲黑气之乱越发的频繁,光是七脉弟子下山降妖伏魔已经快镇压不住这种猖狂的势头了。
魔洲的人正在有预谋的蚕食中洲。
他们一定是为新任魔尊再次发动魔潮而准备。
同样, 他们不会放过她。
她乃以五百年前以百分之一的魔尊元神滋养的莹蛇幼体。莹蛇的神魂是很好的滋补,魔洲养他们为的是给鏖战中的魔尊提供精纯的补给。
所幸后来魔尊被妖洲妖皇被刺, 元神四散于天下, 她得以自水牢里逃出, 而后遇见师尊雪浪道君……
魔洲不可能群龙无首, 这样躁动, 内部一定是有新的魔尊即位。
他们需要老魔尊的元神融合,为新魔尊的登基铺路,所以派了那么多喽啰四处作恶,四处散播可怕的黑雾,灵兽的血肉也会成为新王的台阶。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捉回上一代魔尊元神滋养的蛇群作为新魔尊的养分。
在魔洲溃败后侥幸活下来的莹蛇,无论是神魂还是修为道行,都养得很肥。
养肥的猪不该挑个好时间杀了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一定还会对她发动围猎。这群疯子才不管你是谁,只要看上了就全是猎物。
况且,他们手里还有能制服自己的法器。
她绝对不能落入魔洲手里。
追萤着急回到草台峰寻找师尊,向他诉说见闻,可推开雪浪道殿的大门,雪浪道殿冷气森森,全无师尊的气息。
师尊哪里去了?
心下里感觉到不好的追萤又去看命灯,楚落笙的命灯灯光微弱。
想起来黑暗里那应声虫模仿楚洛笙的声音,追萤识海突然出现了一个全身乱糟糟的少年的形象。
他皮肤苍白,站在黑暗里,脚边全是被斩成两半的蜈蚣,溢血嘴唇一开一合。
他在细弱地叫着:
“鱼阙,快跑。”
*
“师姐?”
白珊歪头看鱼阙,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满是好奇地在等她的回答。
鱼阙愣了几秒,接着吃饭。
她只平静地说你别乱想。
这是否认了?
不过此等打蛇随棍上的话题,正好是白珊擅长的领域。
她见鱼阙不愿意继续聊下去,顺势扯到了有关于对爱情的看法上。
诶,既然不愿意聊这个,聊点其他的也可以。
其实她心里觉着鱼阙应该会说修道之人要摒弃俗世感情一心修道的客套话。
毕竟鱼阙在她面前一直是这种态度,含蓄不露情绪。
喂喂,作者,路人角色不是背景板的好吧。
鱼阙只是沉默了一会,开口:“我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妖洲的白鹭精。”
“她被爱人抛弃,魔障了在雪地上跳着舞倒下,奄奄一息时还在诉说着对爱人的忠贞,但是她的悲惨没有唤回爱人的怜悯。”
“……爱上一个人没有错,但是在情爱里的痛苦也不是假的。”
鱼阙吃了一口雪白的鱼肉,十分认真,“爱欲和执念,这些俗世之情你我不必体会,修道路上摒弃了也好。”
呐呐,果然还是鱼阙。
“我明白了,那师姐,白鹭精的结局是……?”
白珊嗯嗯两声,转移话题。
“那白鹭精最后被我娘亲救下,养好病后她成了我的妖母,专门照管我的起居。”
妖母便是世家子弟里的妖修保姆兼老师一类的存在。在鱼氏生活的日子里,比起娘亲,鱼阙跟着妖母生活更多一些。
鱼氏覆灭的夜晚,娘亲打开阴路,嘱托妖母抱着她进入阴路逃跑。
妖母抱着她疾驰在阴路之中。
但不幸遇见钩夫人和同岁的晏琼池。
妖母为她奋斗到了最后。
这么一来,白珊就明白了。
家中长辈的爱情很容易影响下一代女孩对情爱的看法,鱼阙肯定多少受到了白鹭精的影响。
该死,白鹭精到底对鱼阙说了什么?
“我吃好了。”鱼阙堪堪吃了几口,净灵散的负面效果让她没办法吃太多。
“我、我也吃好了!“白珊扒拉碗里的饭,“剩下的我打包回去当夜宵!”
白珊看着鱼阙用法术给她收拾碗筷打包剩菜,心想果然还是问太急了,对付冷漠师姐果然不能操之太急,一步步引导才是。
不过,多少能对鱼阙造成点影响吧?
木鱼还要旁敲侧击,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意。
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
“晏道友,你现在感觉如何?”
依旧背着他那宽且阔的本命剑、十分严肃且正气凛凛的风化及前来探望他的好友。
穿越困龙峡时,这个骄傲的少年操纵紫白电蛇迎着雷霆万钧而上破开蜃精召唤的雷牢,其英勇程度,不输御冰龙斩破恶蛟包围的晏琼池。
他为了救被冰龙爆射无差别攻击的麒幽船而力竭倒地。
这才是仙门高徒该有的气魄,坚持本心不畏困难于逆流里挺身保护他人。
风化及醒来后,便惦记着好友晏琼池的伤势。
自从七脉争锋结束后,他被急召回北洲,两人没有机会进行交流复盘。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敌不过晏琼池。
就算他拥有中州大陆最顶级的雷灵根和天赋,可对方的老辣程度以及对水的操纵能力,要远胜他很多。
俗话说得好,见贤思齐。
他当然也是一个虚心好学的人。
虽然遗憾自己没有能问鼎七脉争锋一甲,蓬莱仙台的神品法器没有能如愿落在风家囊中。
他还是很愿意和这样一个强者切磋交流。
“多谢风道友关心,我恢复得还不错。”
晏琼池将手里的书放一放,看着面前的好友,笑了笑,“坐么?”
风化及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来。
两人就事论事地讨论关于困龙峡的异常。
其实没啥好聊的,青鸾阙翻来覆去把这件事都讨论透了,已经写了玉简发往七大仙门和蓬莱洲。
风化及在一旁听完了全程,但他还是想来听听晏琼池的看法。
如果是晏道友,一定给出很好的见解。
毕竟此前修行路上,自己也是听了晏道友的话才悟得许多。
两人客套了会,见没什么可说的了,晏琼池低低地笑了一声,睡凤眼打量他:
“风道友,最近和家族感情还好么?”
风化及是世家的公子,但和家里关系不是很好。除了黎含光,其他人对他其实都不甚了解。
大家单知道他是霜雷剑的主人,是百年难得的天才,很少会有人问关于他的其他事情。
“唔,还好。”
风化及垂下眼帘,明显不想谈及自己的家族。
此番没能夺得一甲,风家受损严重,他受了父亲的好大一通火气。
风家不允许他失败。
作为天才的他,不允许失败。
“我和家里关系也不大好,”
晏琼池也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及自己的私事。
别人艳羡他的姓氏,东洲之晏。
纵横六洲的超级世家,晏氏。
“我有一个哥哥,”他语气淡淡:“我出世不是为了给家族带来荣耀,就算我的天赋远超他,但我仍然不是晏氏的最佳选择。”
“不论是家族还是其他什么,只会是束缚我的东西。风道友受这些东西所累,我在你的雷法里感觉得到,你好像很吃力哦?”
“你的雷法背负的东西太多啦。”
“不必担心,风道友你的未来远不于此,你将会超越你的兄长,父亲也会对你另有期待,你可是……未来的气运之子啊。”
晏琼池婆婆妈妈起来真的像个很好的朋友,也如同黎含光说的那样,在外人面前,他确实只对风化及一个人露出那样亲近的笑容。
“人都要想办法成就更好的自己不是?像风道友这样根骨绝佳的天才,才更要明白这一点。”
他循循善诱,声音似乎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在感觉挫败时有这么一个朋友来开解是很不错的事情。
风化及其实同样也很少跟人提及自己的家族。晏琼池是如何得知的,他没来得及深究。
作为风家少主,他当然知道风家私下……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有早夭的哥哥……父亲把所有的希望都灌注在他身上,这种感觉缠绕得他几乎窒息。
“我明白了。”风化及被他的一番话开解,心里也释然了很多,他说:“有晏道友这样的挚友,真乃我之幸。”
晏琼池又是一番好心劝慰,他似乎很擅长说这些叫人觉得振奋的话,叫人听得振作信服。
正巧有修士来给晏琼池送药,风化及才惊觉自己打扰他实在很久了,站起来朝好友作揖,“那我就先不打扰晏道友,待有日后机会,咱们再一起探讨剑修之奥妙。”
“好。”
目送风化及离去,晏琼池又看了一眼送来的汤药,十分礼貌地向送药的修士道谢,言语里都是感谢之意。
他在人际关系一向做得很好。
小修士脸一红,道一句不客气晏道友好好休息,也退了出去。
“少主,没必要和风化及这小子套近乎到这种程度吧?”
“反正咱们也不是为了获得他的友谊来的。”
环绕在他脖颈处偷听许久的黑蛇总算出声。它不是很能明白,为什么少主总是在这种地方格外的用心。
“错了,我想要风化及的友谊。”
“啊?”
它真是越来越猜不透少主想做什么了。
“想来这样催化的心魔吃起来应该和那些俗物不一样。”他满不在意地解释,又问,“找到新的元神碎片了么?”
“被魔洲那群人捷足先登了……少主,魔洲那群人好像比我们还要努力啊?”黑蛇尾巴打卷,“不知道风家还藏有几片元神碎片。”
“风家的元神来源是哪?”
他们先前在拍卖会上从战岐林手里夺来的盒子里装的其实就是一片魔尊元神。
“……好像是黑市。”黑蛇问:“为什么黑市那群人敢在七脉的眼皮子底下交易魔尊元神,他们真是有够大胆的,这是能随便卖的吗?”
晏琼池笑了笑,只说:“改天会会吧。”
他想了想,又问:
“鱼阙呢?”
黑蛇化形成为煤球,团在他身边,缩了缩脖子,“她现在在和那个看起来很可疑的小医修待在一起。”
怎么什么臭鱼烂虾都喜欢接近鱼阙啊?
黑蛇还想再说点什么,抬眼便见晏琼池的脸色沉了下去。
呜啊,少主的脸色好可怕。
赶紧装死。
*
鱼阙躲到煎药的药房,崔茗为首的几个医修正在讨论给受伤正在恢复的修士们煎药,五六个人围着熬药的小泥炉讨论。
“怎么了鱼道友?”
崔茗在配药,见是鱼阙,还是那样笑着的温和语气,“是修补神魂方面有不理解么?”
修士最忌神魂开裂,修补起来很麻烦。
“不是。”
跳水玄杀的效果不错,晏琼池的神魂情况看起来蛮不错。但他的情况太可疑啦,当然不排除此前他一直用什么奇怪的法器维持。
晏氏爱收集法器,有这种东西应该不奇怪。
“那鱼道友来这里是?”崔茗有些奇怪。
“崔道友宅心仁厚,我来帮忙。”鱼阙虽然想和崔茗多探讨有关于修补神魂的话题,但她打算多接触这人,再考虑要不要深交。
要煎的药很多,鱼阙在草台峰学药毒很好,区区煎药不在话下。
在帮忙煎药过程里,两人顺势聊起了一些关于修炼上的难题。
鱼阙为崔茗解惑,崔茗也提供了药王谷密宗,开解对于跳水玄杀的难处。
药王谷密宗和古海国秘术,似乎有些许相同。
短短两个时辰的交流过后,鱼阙对崔茗这个小医修的感观好了很多。
崔茗这样温和的人,身上并不带恶意,去到哪里都不讨人厌。鱼阙打算再观察他几天便向他请教金丹发热的异样,若是来不及便罢了。
这些事情少叫其他人知道才好。
剪完药后,医修们打扫了煎药房,相互道别。
伴着平静的波涛,鱼阙慢慢走回客房,她消化着崔茗的话,目光瞄到隔壁打开着的门。
犹豫了会,到底还是没忍住走过去。
“晏道友。”
她敲了敲房门示意,隔着屏风和屋内的少年对话,“你感觉如何了,还好吗?”
“啊,鱼道友终于有时间来看我了。”
屋里的少年声音轻快,“我感觉还不错,鱼道友的救治很有效果……不进来坐会么?”
鱼阙依言进屋,站在屏风处看晏琼池。
他还是那个懒散的模样,长发铺散,靠在榻上拿着志怪话本在看。
“师姐——你是喜欢晏道友吗?”
白珊的话凭空冒了出来。
喜欢……晏琼池?
鱼阙一点点婴儿肥的脸上出现可疑薄红,她连忙摇了摇头,忙把心思转移到其他方面。
晏琼池最近好像很喜欢看志怪话本……
他是怎么喜欢上志怪话本的?
在啸月山庄的时候,小小的晏琼池对正经的炼制法器、炼丹、海国秘宗东洲史更感兴趣。
他们每天总是要看大量的书籍,因为啸月山庄远离本家烛玉京,没有丝毫的娱乐可言。
见鱼阙直直看着自己不说话,晏琼池将书合上放在一旁,有些羞赧地开口:“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快到达蓬莱洲了,”鱼阙回神,垂下弯长的睫毛,咬了咬雪地朱果一样的唇,终于说出自己的烦恼:
“不知道为何,我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安。”
这种感觉使她心跳异常。
为此她不得不吃丹药来平息。
“那可真是奇怪呢。”
晏琼池披了衣服下床,亲自引她在床前的椅子上座下,又给召出绣球花精给她倒甜蜜蜜的花露。
“心里总觉着厌倦,若是这一次再走空呢?”她捏着杯子,看着花露,语气恹恹的,“反正越靠近蓬莱洲,我心里就越发不好。”
“困龙峡那么多年不曾有过异动,只怕这是不好的征兆……”
晏琼池静静地听她说话,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话来安慰,想了想,拿出一个卷轴哄她玩。
“想来只是鱼道友太紧张啦,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如何?”
他独自在六洲游历这二十年,收罗了不少好玩有趣的小玩意,他觉得鱼阙会喜欢的。
这次摸出来的是一个微缩百态卷轴。
画卷展开的瞬间,画里的一切都立体生动起来,车水马龙,飞鸟走兽,活灵活现。
有虎在山间奔跑,偶见一砍柴樵夫,张口咬住。樵夫的形象突然就变成了一只羊头伥鬼。
在啸月山庄的时光总是痛苦寂寥的,如果那时候有这样的小玩意再好不过了。
鱼阙抬眼看了看晏琼池,怀疑他还把自己当成那个小丫头……不过,确实有点意思。
“这便是为虎作伥。”
晏琼池最近一直在看淘来的志怪话本,对这种典故还是知道的:“被虎吃掉的人要帮老虎骗来别的倒霉蛋才能轮回。”
“害人罪孽深重,要跌入畜牲道,所以是羊头伥鬼的模样。”鱼阙接茬。
“那这个呢?”少年指尖摁在一只粉色的小猪上,小猪噗嗤被压扁,而后出现在鱼阙的鼻尖上,她也也这小猪的突然出现睁圆了眼睛,身体微微后仰。
粉色小猪伸展短短粗粗的四肢,十分可爱。
鱼阙看了看那只小猪,一本正经地解释有关它的典故。
支着腮晏琼池见鱼阙注意力从那该死的蓬莱洲暂时转移,笑了笑,听她讲解:“原来是这样。”
这个样子真的颇有当年一起讨论古籍里的问题的感觉,他其实就是想看她冷着脸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有种认真的可爱。
一点点的婴儿肥的脸上叫人欢喜。
他眼睛正好瞄到一个人骑着马从桥上过去,不小心跌落水中,收起了笑意,用淡淡地语气给她将志怪故事:
“有一个蠹秀才因为嫉妒能力出众的弟弟,把他推入水中淹死了。
“弟弟成了水鬼,但是蠹秀才的人生变得非常顺利,他中举人骑马从高桥过的时候,水鬼把他打下了马,拖进水里淹死,自己附身在秀才身上,取代了他。”
这个故事没听过,鱼阙显然被吸引,眨了眨眼睛,问:“后来呢?”
“道士做法要收他,水鬼却大叫一命偿一命,他不想死但是哥哥偏偏不让他活,所以也要哥哥尝尝他的痛苦。
就算以后阴司报应,要杀便来杀。
水鬼临死前还认为自己没有错,是秀才拿走了他的命,如今他也要把秀才的命留在河底。”
少年沉思了会,问,“鱼道友觉得水鬼有错吗?”
奉行有仇必报的鱼阙当然觉得没什么错。
晏琼池轻轻摇头,长发顺着一侧滑落,语气平淡:
“若是被缚在水底饱受诅咒折磨,只有杀了秀才,自己才能解脱,不过解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你杀还是不杀?”
鱼阙犹豫了会,又听他说:
“被虎吃的人都要抓一个伥,枉死的灵魂才能解脱,但自己也会万劫不复轮入畜牲道,如果能将推你入水的人拖下来,一起永不超生,这样也算大仇得报,我会杀的。”
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但是鱼阙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是晏琼渊?”她问。
那日晏琼渊到底来做什么,她还没能问出来个究竟,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鱼阙回想了记忆里,那个撑着伞徐徐行在雪地里的晏琼渊。
他是那样的挺拔美丽,待人和善。
还记得雪地之上,晏琼渊听见了呼唤渊哥哥的声音,回头看他们那眉眼带笑的模样,真是温和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晏琼池还是很喜欢哥哥晏琼渊的,他看着他的眼神那么亮。
但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当然不是,他只是我宿命的很小一部分。”
晏琼池语气淡淡,“他算不得什么,但凡能杀会死的东西,在我眼里就不是威胁。”
见鱼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又笑:“啊呀,不小心露出坏人的模样来了。不说啦,这个给你玩,鱼道友可要天天好心情才是啊。”
他把卷轴塞到鱼阙怀里。
卷轴确实有趣,用来哄小孩再合适不过。
可是鱼阙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女孩啦。
两个人膝盖抵着膝盖,长发纠缠着长发,气息也缠绕,彼此都香香的,熏得人骨头懒散。
安静地坐在一处,虽各有心思,但气氛并不干涩。
鱼阙有很多想问的,但始终没有办法说出口,一切都像隔着雨雾,堵在心口,这种感觉甚至取代了即将登录蓬莱洲的不安。
于是只得低头捣鼓这副画卷。
晏琼池跟着她一起看画卷百态,只不过更多的是在看鱼阙。
他的眼神盈盈,像是春光里观赏开得正好的花朵,或者是狐狸在偷看将熟未熟的葡萄。
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啸月山庄,那些阳光照耀的午后……他突然眼神凌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凑近鱼阙。
“鱼道友,你……”
“怎么了?”
兰息逼近,鱼阙脸上又有薄红出现。
她下意识地要躲避,而后听得有人打甲板上经过,他们窃窃私语,惊喜地叫出声:
“蓬莱洲!前面便是蓬莱洲了吧?好漂亮!”
在漩海之上行驶了五天的麒幽船总算到达了它的目的地。
淡金的天幕尽头,远远有霾紫色的山峰显露。
那就是游离中洲之外的第七洲,天人落脚与神祗降下之地——蓬莱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