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詹北河谷的形势大定,鹰戎右部精锐狼骑夺回了这个被“自己人”抢走的战略要塞,右部的高层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面对着左贤王的背叛,古勒廓部的老族长除了痛心疾首之外,另有一层隐忧笼罩心头——即便古勒廓部能够夺回詹北河谷,然而晋北草原上诸部的分裂已成为事实。
仅仅是半年左右的时间,燕北草原上的一场雪灾竟然引动了鹰戎左、右二部的内忧外患。左部霸主哈勒温部就此灭亡,右部霸主古勒廓部也损失不小,整个漠北草原上的次等势力蠢蠢欲动,接下来的鹰戎诸部间必然是一场接一场、连绵不绝的腥风血雨。
好在古勒廓部夺回了詹北河谷,只要占据了此地,进可攻、退可守,在未来诸部争雄的局面下,他们已经占尽了优势。
狼骑打扫完战场之后点算,除了束手就缚的一千余铁骑军士兵,阵亡的将近八千,还有数百士兵则是在双方交战之前就掉头逃回了晋北草原。由此可见,铁骑军号称“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其中还是夹杂了不少水分的。
这场交战,铁骑军给狼骑大军“提供”了不少游牧民族紧缺的铠甲、兵器,特别是弓弩、箭矢——为了确保伏击的成功率,左贤王特意从云西军那里购得了不少箭矢,整整二十多万支,现在全成了狼骑的战利品。从这方面来讲,左贤王对于狼骑还是有“功劳”的。
忙碌了一夜,狼骑大军重新在河谷上游安营扎寨,而南客音和北客音两支援军则是在河谷之外安下营寨。双方互为犄角,共同镇守河谷的上下游,防备那些想趁机捞取利益的部族发动袭击。
天亮之后,两名狼骑士兵押着房超钻进了单于金帐旁的一个小帐篷,那里正是秦骧居住的地方;与他同在帐篷中等候的,除了古勒廓部的老族长,还有一个五短身材、肤色黝黑的小老头。
两个老头子一大早就来自己的帐篷中聒噪,两天都没合眼的秦骧显得有些不耐烦;当他看到一名中原文人进入自己帐篷时,则是满脸的惊讶。
“你……是左贤王麾下的谋士?”秦骧指着房超问道。
房超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披头散发的样子略显得狼狈,面对秦骧的提问,他点了点头,继而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他叫秦骧!”老族长先开口道,“现任燕国国相!”
“燕国相?”房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燕国相却如何在古勒廓部的狼骑大营之中、为右部大单于出谋划策?”
秦骧苦笑了一番,继而将自己奉燕王之命出使燕北草原、与右部高层交涉之事说了一遍,末了笑道:“燕王此举不过是想要借刀杀人,幸好我秦骧命不该绝,顺利渡过此难关!”
房超听完秦骧的叙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摇着头说道:“左贤王与燕王暗中结成了同盟,要将古勒廓部的精锐狼骑拖死在燕北草原;而秦国相身为燕国相,却轻易地破了这个局,在燕王看来,真可谓是‘吃里扒外’啊!”
“本相就是‘吃里扒外’!”秦骧笑笑,不以为意道,“燕王与哈勒温部素有勾结,哈勒温部覆灭之后,燕王与燕北诸部间也是藕断丝连、屡有联络。本相这次借古勒廓部的手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正是为了燕王着想!试想,本相身为国相,于朝廷、于陛下有监察藩王之责,若不能匡正藩王的逾越之举,那才是真的害了他!”
“哈哈哈……!”房超听罢仰天大笑,“若是我王得了秦国相,何愁大事不能成!只可惜,秦国相明珠暗投、为虎作伥,将来也难免兔死狗烹的厄运!”
“房先生,你无需在秦国相面前挑唆我们之间的关系!”古勒廓部的老族长冷冷地说道,“我们与秦国相之间是真诚的合作关系,国相愿意留则留,若是不愿意留,则即刻便能回到中原!万不要在临死之前再逞口舌之能了!”
秦骧看着房超,嘴角微微上扬着,没有发一言,因为此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不妙——纵然古勒廓部的老族长说不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但只怕他一离开狼骑大营,他们就会派人追杀自己;将自己控制在狼骑的眼皮子底下,这恐怕才是赛珂单于和老族长的真正打算。
“阁下是姓‘房’?”秦骧笑着问道,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他继续说道:“房先生的好意秦某心领了,不过秦某既然敢以身犯险,自然是做了完全的打算的!这一点还请无需担忧。”
听着这话,老族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随即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本族长向秦国相保证,只要国相想离开,随时可以走,狼骑绝对不会阻拦!”
秦骧笑着朝老族长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房超看着秦骧那一脸自信,长叹一声,站起身来:
“有秦国相为古勒廓部筹谋,只怕我王是再难振作,引颈就戮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房某不才,不能为我王的大业尽心尽力,此刻先走一步了!”
接着他转过身来,背对着三人说道:“临死前能一睹秦国相之风采,房某也不算枉此一生!不过秦国相,身为华夏之民,房某有一事劝告!”
“房先生请讲!”秦骧说道。
“塞外异族于我中原素有狼子野心!左贤王是房某所见的鹰戎高层中,难得的愿意与中原朝廷以和为贵之人——这也是房某愿意辅佐他成就大业的原因。除此之外,无论是赛珂单于还是其余诸部,无不想马踏中原!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望秦国相慎自考虑!”
听完对方的话,秦骧肃然起敬,朝他躬身拜道:“房先生之言善也,秦某受教了!”
房超欣慰地点点头,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作为左贤王的重要谋士,他将面临着赛珂单于为他准备的严厉惩罚;而作为一名华夏子孙,他临死前对秦骧说的一番话却又彰显了大义。
“只不过,左贤王貌似仰慕中原风华,可一旦势大,想必也会对中原用兵!”看着房超离去的背影,秦骧心中暗暗说道,不由得摇了摇头。
“秦国相,这个房先生乃是左贤王的谋士,也就是说与燕王是一党的。他说的这些话,可都是为了左贤王和燕王算计!”老族长说道。
秦骧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此时一直在帐篷里沉默不言的黑壮小老头发话了:
“老族长,我们北客音部帮你们狼骑夺回了詹北河谷,关于我们之间的协定,还请贵部遵守承诺!”
老族长堆着笑容道:“北客音族长,我们古勒廓部答应你们的事情,曾几何时反悔过?况且现如今南、北客音都已经在河谷外扎营,你若是信不过我们,尽可以用明抢的!”
北客音族长撇了撇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老族长说道:“让南北客音两部合一,这可是你们古勒廓部主动提出来的结盟条件;我们答应了此时,要的是完整的南客音部,而不是再让两部开战!现在南客音部的族长下落不明,我完全可以怀疑是你们古勒廓部想赖账!”
当初北客音部愿意配合古勒廓部、假意投靠燕北联军,就是由于当初古勒廓部以南客音全部为诱饵,答应帮助他们统一两部。但现在南客音族长下落不明,没有了这个主事人的首肯,两部之间若是强行合并,必然迎来一场惨烈的战斗。
纵然北客音部的实力要强于南客音,但谁也不知道古勒廓部会不会从中作梗。就是基于此番担忧,北客音族长才不依不饶地粘在老族长身边,让他出面促成两部的统一。
老族长此时也是有苦难言,北客音族长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若是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只怕是古勒廓部还要与这些勇悍的山戎部族决一高下。而这对亟需休养的狼骑来说,是难以承受的。
“秦国相,你可知南客音族长去了何处?”老族长眯着眼问秦骧。昨夜南客音族长入河谷与左贤王交涉,这本就是秦骧出的主意;现在人没了,老族长自然第一个怀疑到他的头上。
秦骧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说道:“本相怎么会知道?腿长在南客音族长的身上,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算到他去了何处?”
“明明是你提出的让他与左贤王交涉!”老族长几乎是怒吼地说道。
“也许是被左贤王灭口了!”秦骧笑着说道,“又也许是跟左贤王一起跑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老族长恶狠狠地瞪了秦骧一眼,“不要忘了你自己的处境!”
秦骧故作惊讶地说道:“方才老族长不是说,是去是留,全凭秦某自己的意愿吗?怎么这会儿又威胁起本相来了?”
话刚刚说完,北客音族长突然跳起来,双手如钳子一般死死地抓住秦骧的双手,用同样凶狠的语气说道:
“你最好还是老实交待,不然今日就让你死在这里!”
争取春节前完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