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褚先生’,我敬你们是长辈,对你们多番忍让;没想到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本郡公!”刘文沏几乎是指着褚东篱的鼻子骂道,“当真以为父王的后宫中只有一个褚美人?父王的儿子只有二弟文泽么?”
刘文沏这话说得非常重,在不谙世事的刘文泽听来也是相当刺耳,更何况老于算计的褚东篱了。他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激怒了刘文沏,但他依然坚持认为这个“秦掌柜”即便不是真正的秦骧,也必然与秦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事实也正是如褚东篱判断的。
不过刘文沏却全然不管褚东篱为何要与秦骧针锋相对,他知道的是褚家的四个兄弟输了赛马却不肯认账,企图用一些虚无缥缈的理由来搪塞自己,这就令他窝火不已;对于“秦掌柜”的真实身份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从双方的合作中实实在在地尝到了甜头,而且不管这个“秦掌柜”是否与新任的燕国相秦骧是同一伙人,至少目前看来,他们是真心在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从这一点上来说,刘文沏对于“秦掌柜”和秦骧的好感,要远远多于这些褚氏家族的人。正是出于这样的感情,刘文沏才不惜说出了伤及他和刘文泽兄弟感情的那番话,提醒这四个褚氏家族的人——他刘文沏才是燕王的嫡长子,也是离燕国太子大位最近的那个人!
此言一出,褚东篱心知如果再不放低姿态,他们与刘文沏恐怕就要面临彻底的摊牌,而现阶段他、他们褚家乃至于褚美人都承担不起这样的代价。
“郡公大人,既然秦掌柜不是秦骧,那我们褚家依照之前的协定,自然会兑现承诺。”褚东篱屈身致礼道,暗暗朝褚南山、褚兰亭和褚行穰三人使眼色。
那三人也听出了刘文沏刚才一番话的话外之音,再加上褚东篱带头认账,他们也不好继续得罪刘文沏。只见这三人也跟着褚东篱拱手作揖,口中念叨着“不敢赖账”的话。
有了褚家兄弟四人的承诺,又有庞国尉和曹御史的见证,刘文沏这才稍稍舒心。不过对于褚东篱等人,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只见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帛书,丢给了褚东篱。
“这是本郡公事先拟好的契约文书,上面写了你们对本郡公的承诺。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如今你们败给了秦掌柜,依照约定,你们必须完成本郡公交给你们的几个条件。若是你们不能完成,有何惩罚,契约文书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褚东篱拿起帛书,逐字逐句地看着,当他看完上面的全部内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如若不能兑现承诺之言,褚家自愿以祖地田宅为尝!”褚南山凑在褚东篱身边,将最后的惩罚条款念了出来,当即将帛书抓在手中,一脸恼怒地看着刘文沏,恨不得想将手中的帛书捏成碎片。
刘文沏却对对方的愤怒视而不见,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烦请四位‘褚先生’在上面签字画押吧!”
“郡公大人,这样苛刻的条件我等岂会轻易许诺!”褚南山扯着嗓子吼道,“而且拿褚家的祖地田宅作为抵押,我们四个哪有权力做这个主?”
“这褚家未来不就是你们四位的么?”刘文沏浅笑着说道,“褚家的未来又岂会是小小的一块祖地田宅?有了本郡公的相助,未来你们褚家必然是风光无限!”
“郡公大人……”褚南山、褚兰亭和褚行穰三人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褚东篱拦住了,只见他从褚南山手中拿回了帛书,大喊一声:
“取笔墨来!”
刘文沏朝自己的心腹老冯使了一个眼色,只见老冯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支饱蘸墨汁的毛笔,递到了褚东篱手边。褚东篱将帛书平铺在地上,蹲下身执笔一挥,将自己的大名写了上去,之后将右手大拇指沾上墨汁,在签名旁摁下了自己的指印。
“东篱,你这是做什么?”四人中年纪最长的褚南山对褚东篱的举动费解不已,甚至一度想打断他的签字画押。
褚东篱附在褚南山耳边,只说了八个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褚南山自然明白褚东篱这八个字背后的寓意,但他还是不敢像对方那样爽快地签字画押;犹豫了良久,褚南山忽然看到满脸疑惑的刘文泽,狠了下心,也将自己的名字、指印留在了契约文书上。褚兰亭和褚行穰见状,自然纷纷照做。
褚家四人签字画押完毕,刘文沏小心翼翼地将契约文书收起来,满意地将它塞进自己的内衣衬袋中;一旁的刘文泽虽然不说话,但是直觉告诉他,大哥和舅舅们必然做了一桩非同小可的交易。
“交易达成,那本郡公就在府里静候佳音了!”刘文沏甩了一下袍袖,便从褚家四兄弟的跟前走过、往云西郡公府方向走去;秦掌柜一行人牵着两匹骏马也紧随其后。
褚南山、褚兰亭和褚行穰三人则是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们趾高气扬地从自己跟前离去,唯独褚东篱一直弯下上身、毕恭毕敬地送别刘文沏一行人。
待他们走远之后,年幼的刘文泽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走到褚东篱跟前问道:“舅舅、老师,你们到底和大哥签了什么契约?”
褚东篱听到刘文泽的问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以和蔼的口吻回道:“二王子,自此以后,你大哥就不是二王子的绊脚石了!”
其实褚东篱肯这么爽快地签下刘文沏准备好的契约文书,遵守承诺是一回事,忌惮刘文沏用卫队长要挟自己和褚家又是一回事;最为关键的,是他认定了自己的这个外甥、弟子将来必成大器,也是燕王最为中意的继承人。一旦燕王的“大业”达成,到时候刘文泽可不只是小小的燕国太子,而是要继承皇统的那个人!
正是看到了潜在的无比丰厚的回报,褚东篱才甘心以祖地的田宅为保证,为刘文泽的上位扫清第一道障碍,也是最主要的障碍。当然褚南山也猜到了褚东篱的想法,只不过他想的是褚家在燕国的未来,而褚东篱想的则是褚家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间有一番作为。
虽然不情不愿,但他们褚家总算是与刘文沏达成了协议,而这中间最大的变数,就是围在刘文沏身边的“秦掌柜”等人。在褚东篱看来,他们是燕王实现“大业”之前,最现实的隐患和威胁,因此必须设法铲除!
经过这一场赛马以及之后的“赖账”风波,褚东篱更加坚定了除掉秦骧的决心。不过问题又来了——既然所谓的“秦掌柜”不是秦骧,那真正的秦骧到底在哪儿?
“那个‘秦掌柜’会易容之术,想必真正的秦骧也是利用了这门绝技隐藏了起来。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必定已经来到了燕国境内,只是该如何将他揪出来呢?”回去的路上,褚东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一言不发的神态让褚南山等人都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以为他因今日的落败而心情沮丧。
褚南山走到褚东篱身边,轻声问道:“既然你我都已经在郡公的契约文书上签了字画了押,就当要履行对他的承诺。为他说服燕王增加五成例钱、与我们褚家联姻、让出王宫丝织品的供应以及让出部分马厩的经营权这四个条件都兑现给他,这都将大大地扩充郡公府的实力。东篱你既然敢答应郡公大人,想必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了吧?”
褚东篱的思绪被褚南山的疑问拉回了现实:“我们对郡公的承诺当然要兑现,当然,这也由不得我们来决定——他抓住了那个逃亡的卫队长,只要严刑审问,这个卫队长一定会将我买通他放刺客行刺的事情抖出来。到时候栽赃我一个‘刺杀主谋’的罪名,不仅我褚东篱要完蛋,褚家也要跟着一起完蛋!所以我对南山兄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褚南山一惊,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真的是郡公府刺杀案的主谋?也难怪郡公大人一直抓着我们褚家不放,原来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就算真的是为了二王子的太子之位,你怎么敢去刺杀郡公大人!”
褚东篱尴尬一笑,说道:“我哪里是要刺杀郡公啊,我要刺杀的是那个秦掌柜!当然我原本的打算是‘打草惊蛇’先试一试他的底细,可哪里知道他是一条‘毒蛇’,随随便便一反击就让我束手无策了!”
“东篱……这一次我们褚家的损失不小!”褚南山瞪了一眼褚东篱,“但我们依旧全力支持于你,只要你能扶保二王子登上太子之位,今日我们褚家的这点付出还是值得的!”
听到这里,褚东篱欣然笑道:“放心,褚家的未来,必当是前途无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