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褚氏家族的族老、宗亲们商议妥当之后,褚东篱又急匆匆地跑了一趟燕王宫,向褚美人母子告知了家族的决定。褚美人对于褚东篱这位家族兄弟十分信任,自然就将这件事完完全全包给他一手操办。得到了两边的承诺之后,褚东篱便来到了云西郡公的府第,求见刘文沏。
等见到刘文沏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对方倒也不吝啬,留下他一道用午膳,陪同的还有刘文沏的心腹老冯,和桑纬假扮的“秦掌柜”,以及作为“秦掌柜”贴身随扈、秦骧假扮的老道士。
刘文沏一番介绍之后,众人便各自落了座。初见到“秦掌柜”,褚东篱自然将他当成了秦骧,看着对方的神色自然带着几分警惕和怀疑。
“这位秦掌柜不知从何而来?准备在燕国做些什么生意?”褚东篱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想亲自试探一下被南宫延视为劲敌的对手。
秦掌柜摆出一副极为谦卑的姿态,对褚东篱屈身致意道:“秦某从咸安而来,来到燕国是想做一些骏马草料的生意。素闻褚先生乃是燕王驾前重要谋臣,能与先生同桌而饮,实则三生有幸!”
“褚先生可不要因为这位秦掌柜是做马饲料的生意就轻视了他。”刘文沏脸上洋溢着欣赏的光彩,对褚东篱说道,“你可知道西域、漠北的宝马良驹为何到了中原就会体质下降吗?那是因为马儿的饮食发生了变化,所以这些宝马良驹的体力、耐力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数日前本郡公与秦掌柜的几名手下在南平县城赛过两场马,输的叫一个惨啊!”
说到这里刘文沏“啧啧啧”地摇着头,对于那两场赌马依然记忆犹新。
褚东篱倒不怎么留意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西域、漠北的骏马对他来说与中原的马匹没什么不同,都是牲畜,哪里还有什么三六九等之分。
“郡公大人谬赞了,雕虫小技而已。”秦掌柜笑嘻嘻地朝刘文沏和褚东篱连连拱手说道,“郡公大人、褚先生,鄙人已经遣手下回去调集马粮了,预计三日之后第一批十车马粮就能到达,与之一起来的还有三十余匹西域、漠北的良驹。两位若是赏脸,三日后请到南平县一观。”
“哟?秦掌柜动作这么快啊!”刘文沏心里美滋滋地,按照他和秦掌柜的协议,三十余匹骏马中有十匹是要孝敬给他的,对此他也非常期待。
褚东篱却是推辞道:“褚某对于宝马良驹极少涉猎,这赏马之事嘛还是算了吧!”
“褚先生,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刘文沏笑着说道,“本郡公与你有约,也与秦掌柜有约,说到底,我不过是个中间人罢了,真正要坐一起商议的,应该是褚先生和秦掌柜。所谓‘买卖’,买的一方出钱,卖的一方交货,买方岂能连货的成色都不验一下?”
褚东篱眉头一皱,因为他和家族宗亲并不准备让出燕王内、外厩的马匹经营之权,而是代之以少府司的丝织品采购权,说起来从丝织品采购中,刘文沏可以得到的好处应该比承包任何一个马厩都要赚钱。
刘文沏的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褚东篱也不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他略带歉意地说道:“郡公大人,实不相瞒,这件事褚某没能与自家的那几位宗亲兄弟谈妥。燕国的马厩其规模、经营以及马匹的购置、驯养都遵循既定规程,除了吾王的命令,我们褚家却是没有权利轻易转让的!”
听到这里,刘文沏的兴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似笑非笑地说道:“父王的命令?还不是你们褚家一句话的事情吗?既然你们褚家没谈妥,那褚先生你今日又来本郡公府上做什么?”
刘文沏语气冰冷,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对此褚东篱心知肚明,不过他自信褚家的替代方案可以打动这位贪财好色的“风月公”:“禀郡公,马厩的事情没谈妥,不过我们褚家还有替代方案——那就是让出王宫少府司的丝织品购置之权。现如今王宫的丝织品都是由我们褚家的商号提供,我们可以让出这一块利好,转而给郡公……”
褚东篱话还没说完,刘文沏抓起手中的酒杯就朝他掷去;褚东篱猝不及防,被酒杯砸中,胸前的衣襟顿时被酒水浸湿。褚东篱立即停止了话语,站起身来,弯着腰候在一旁,愁眉紧锁。
“什么什么丝织品的购置?本郡公跟你要的是这个吗?你们褚家别太不知好歹,你以为本郡公跟你提的三个条件是什么,容得你讨价还价吗?”刘文沏指着褚东篱骂骂咧咧地说道,说着攥紧拳头就要走到他身旁去。
秦掌柜一看这架势,急忙上前拦住刘文沏:“郡公大人息怒、息怒,想来褚先生也是没辙了,才想到用丝织品的购置权来替代。郡公大人不是给了褚先生三天时间吗,就让褚先生再想想办法,再和王宫里、族中宗亲们商量商量吧!”
刘文沏“哼”了一声,坐回了原位,攥紧的拳头“嘭”地砸在桌案上,一脸恼怒地看着褚东篱。
褚东篱没有料到刘文沏居然连话都没听完就要动起了怒火,心里知道必定是这个秦掌柜事先给他灌了“**汤”,由此可见秦骧对于掌控燕王的马厩一事是志在必得。越是如此,褚东篱的心思越是坚定:一定不能让秦骧得逞!
“褚先生,要不您再回去与褚美人、褚家宗亲们商量商量,好歹让出一个马厩给郡公大人施展施展拳脚!”秦掌柜凑到褚东篱耳边说道。
褚东篱抬头看了一眼“秦掌柜”,眼中的神色越发坚定:“郡公大人,您说愿意与我们褚家做个交易,要知道每年燕国花费在丝织品的购置上的银两,比之内厩、外厩中任何一个马厩都不少,其中的利润也更高,应该说我们褚家的出价其实比郡公大人的要价高。褚某不知道这位秦掌柜到底向您许诺了什么,让您铁了心要争取马厩的经营权?”
刘文沏一听丝织品的利润更高,顿时来了兴趣:“褚先生,你这话可是当真?”
“当真!”褚东篱正色答道,“郡公大人若是有意,我们褚家的商号可以以进价卖给郡公大人,然后郡公大人再以采购价卖给少府司,所有利润都归郡公,我们褚家分文不取!”
刘文沏愤怒的脸色顿时舒展开来,眼中透出贪婪的光芒:“来来来,褚先生请落座!既然你们褚家这么有诚意,那本郡公也不能小器了!方才是本郡公的不是,请你不要挂怀。来人,给褚先生更衣!”
刘文沏忽然变得热情不已,倒是让褚东篱有些意外;不过只要刘文沏“咬钩”了,他就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他要再接再厉,将刘文沏和这个所谓的“秦掌柜”划清界限。
“郡公大人,更衣就不必了,褚某这身衣衫也值不了几个钱。”褚东篱落回原座之后对刘文沏说道,“只要郡公大人应承了此事,那我们的交易就真正算是达成了。”
“这是自然,有钱谁不想赚呢?”刘文沏一脸兴奋地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本郡公想要少府司丝织品的供应权,也想要父王马厩的经营权。这两者本郡公都想要!”
褚东篱一听这话,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是斯文人并没有像刘文沏这般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郡公大人,这就与我们当初约定的不符了!”
刘文沏笑了笑,脸上露出狡猾的神色:“当初本郡公可是对褚先生说过的,这三个条件一个都不能少。如今褚先生只能满足本郡公两个条件,自愿以丝织品的供应权作为‘补偿’,诚意自然是十足的;可本郡公也没有因此改变初衷啊!”
“郡公大人这话,可还是要坚持马厩的经营权?”褚东篱此时此刻感觉自己被对方戏耍了一般,脸涨得通红,有火却发不出。
“正是。”刘文沏笑道,“你们褚家都愿意嫁女儿给本郡公了,姑且将丝织品的供应权当成是‘陪嫁品’一道送给我了。至于马厩的经营权,本郡公志在必得,若是你们不肯的话,那我们先前说好的就此作罢吧!”
褚东篱虽然恼怒,但是脑子依然清醒,他飞速地思索着应对的方法;然而当他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秦掌柜,只见对方神色坦然,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心知对方是不可能放弃这个条件的。
良久褚东篱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与郡公大人的交易……就此作罢吧!”话刚说完,褚东篱便站起身来,双手一拱就要离开郡公府。
身为主人的刘文沏也没有阻拦,只是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褚先生慢走,本郡公还要与秦掌柜商议些事情……哦对了秦掌柜,昨日你说你的人在燕州郡发现了我府里的卫队长的踪迹,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郡公府的卫队长?”听到这个消息,褚东篱迈出去的腿脚顿时停住了,双耳竖起来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
秦掌柜幽幽地说道:“郡公大人,人我已经带来了,还有什么真假?”说罢只听得“啪啪”两声击掌之声,两个胡人长相的壮汉押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迎面朝褚东篱走来。
褚东篱目光一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个男子正是郡公府的卫队长!此人虽被打得鼻青脸肿、口中咬着布条,但褚东篱依然一眼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卫队长被押到了刘文沏面前,刘文沏眼皮也没抬一下,对身边的心腹说道:“老冯,去往王宫跑一趟,就跟母后说,那个行刺我的主谋已经抓到了,请她派人来审问吧!”
“知道了!”得到命令的老冯立刻站起身来,朝堂中诸人作了个揖便要离开郡公府;站在门口的褚东篱亲眼见得此情此景,心中慌乱不已——若是让郑王后主审行刺案,谁都知道“行刺主谋”的脏帽子会扣在谁的头上,更何况褚东篱确实买通了这个卫队长,这可就是最确凿无疑的“证据”!
“郡公大人且慢!您不是给了褚某三天时间吗?算上今日还有两天的时间,明日我给郡公大人满意的答复!”褚东篱已经顾不得想太多了,只能先稳住他们再说。
刘文沏一听这话,急忙叫住了老冯:“先不忙进宫,褚先生既然说还有回旋的余地,那我们就先等待他的消息吧!”说完转向秦掌柜道,“秦掌柜,你的骏马后日抵达南平县是吧?那我们再来一场比试如何?”
“自然最好了!”秦掌柜笑着说道,“不知郡公大人要如何比试?”
“从你的马中挑出两匹,然后从父王的内厩、外厩中各取出一匹,与之比试,看看究竟是你养的马厉害,还是他们褚家养的马厉害!”刘文沏看了一眼褚东篱,笑着说道,“只要褚家养的任何一匹马能够赢过你的马,什么丝织品的供应权本郡公就不要了。褚先生,本郡公的诚意如何啊?”
褚东篱心里顿时一松,拱手道:“如此,褚某就有把握说服那几个宗亲兄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