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侯府中,向来只由现任侯爷居住,而西侧的万乐园及南侧的康寿园,则住着侯爷的兄弟及族中长老等人。
万乐园内,宫青佩面无表情的端坐在自己的小院中,阴沉的天气让院中更显萧瑟,也让沉默更加明显。
被带进万乐园后,水露先被安排去擦了些伤药又换了身衣服,之后由水惑亲自把她带到宫青佩面前。此刻,她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院子最边角,等待宫青佩的安排。
“你有伤在身,坐到这边来吧。没关系,这里没有外人,而且,你也不再是我宫家下人,与礼无妨。”
沉默半晌后,就在水露几乎以为宫青佩已经把自己遗忘之时,却突然听到这样一句,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怔怔的抬头道:“啊?”
宫青佩轻笑一声,刹时间水露竟觉得眼前一亮,好似阳光初绽。
“怎么?我这边比较暖和哦。”宫青佩依旧笑得一脸无害。
“啊!谢、谢谢佩少爷。奴婢不敢。”水露一惊,忙又垂下头去,却觉得脸上发烫,忙偷偷朝后挪了挪。
“这样啊。那本少爷也不好勉强你。这样吧,那边实在太冷了,你还是站过来一些吧。放心,本少爷不吃人的。哈哈。”
水露一阵踌躇,终于朝前挪了几步,勉强站到院子中间,但离火炭堆还颇有些距离。
宫青佩也不强求,随意的抓了个果子放到嘴里,一边笑道:“要不要吃?很甜哦,是特别从南边密州的老林中摘来的呢。”
水露闻言一颤。忍不住抬头看了那果子一眼。却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想掩饰住脸上稍纵即逝地激动伤感。
宫青佩心念一动。将果子放回盘中。轻叹一声说道:“密州是个好地方。我年幼时。曾遇到过一位异人。他就到过密州。还在那里生活了几年。据说那边地崇山峻岭里。到处是异禽猛兽。毒雾瘴气。寻常人进入不得。但就是这里。却有着常人无法想象地丰厚物产和美丽景色。而唯一能够自由往来期间地。只有当地三大族群。三族世代友好。比邻而居。但不知为何。那一年。大概是十年前吧。其中一族全族突然神秘失踪。那一族又是负责神祈地。于是另外两族互相猜忌。又担心这是神明地惩罚。于是战乱遂起。密州不复往昔宁静。真实可惜可叹呀。”
一边说着。宫青佩一边留意水露地神色。果见她面上忽喜忽悲。忽忧忽愤。心下暗暗有了底。
又说了几句密州当前情形。见水露正听得入神。却又突然打住。笑道:“看我。真是无趣得紧。一个人在这里说这许多。你一定听得累吧?其实我今天将你找来。到也真没什么大事。只想问问你今后做何打算?”
水露心中着急。很想让宫青佩继续说下去。却又不能开口。只得呐呐答道:“全凭佩少爷安排。”
“呵呵。怎地是我安排呢?你如今已不是宫家丫鬟。何去何从。自然由你自行决定。你在宫家侍候多年。如今有伤在身又无盘缠。孤苦无依怪可怜地。既然我那弟弟出言救下了你。我自也不能看你就这么饿死冻死。你告诉我有何打算。我会让尽力帮你地。”
“这,佩少爷,奴婢实在无处可去,求你收留了奴婢吧!”
“唉,这可不成,你是老太君亲口逐出宫家的,我若收留你,实在不好交代。这样吧,我让人将你送到一个与世无争之处,让你能安顿下来,你看可好?至于去何处嘛。。。。。。”宫青佩假装为难的起身踱了几步,突然笑道,“如果你住得惯,不如我派人将你送到与密州相邻的梦州去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水露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忙将头垂得更低,顺从道:“全凭佩少爷安排。佩少爷与翔少爷救命之恩,水露永世不忘!”
宫青佩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走吧,这就送你上路吧。”
正说着,水惑突然进来报道:“佩少爷,家丁们适才于松涛院发现一具女尸,疑是家中丫鬟。验察尸体时,又于尸体喉间发现了此物,请佩少爷定夺。”
水露一见水惑呈上的东西,突然脸色一变,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左手腕。
宫青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假装不在意的拿起碧珠,皱眉道:“这是一颗普通玉珠吗?算了,让人将那女尸好好安葬了吧。至于这珠子。。。。。。”说着又看了看水露,果见她一脸焦急,于是笑道,“水露,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莫非你识得此珠?这样吧,若你能说出此珠来历功用,我便将它送与你,如何?”
水露内心挣扎不已,犹豫片刻终于道:“佩少爷,此珠,此珠其实是一宝物,乃是南疆剧毒蛇王体内所蕴,有驱邪避毒之效。在南疆,当地人唤此珠为碧落。”
宫青佩没想到水露会如此坦白,心思一转已改了对策,点头道:“原来是宝物。水露,你如此据实相告,难道不怕我后悔不将此珠送你吗?”
水露咬牙道:“水露知道人心贪婪,但是佩少爷是水露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已是无以为报,又怎能再有欺瞒?此珠确是宝物,佩少爷将此珠贴身收好,定能大有助益。”
“哈哈哈哈,”宫青佩大笑道,“好!就凭你刚才所言,我和翔弟总算没有救错人。我宫青佩是何等样人,岂会出尔反尔?这碧落珠既是说了要送你,自然还是给你。好了,你随水惑下去吧,准备一下,明日就启程吧。”
水露闻言,不敢相信的抬头望向宫青佩。只见对方淡淡一笑,柔声道:“你一个孤身女子,今后定要事事小心,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我定会尽力相助与你。梦州湿热,你到了那边要住不惯,只管找人对我说,想到要去那里了,我再送你去。好了,你下去吧。”
“佩少爷。。。。。。”水露眼色闪烁不定,忍不住出口唤了一声,一番挣扎后,低头小声道,“谢谢你。你,你也要多保重。”
水惑送水露下去休息,返回宫青佩身旁后,很是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什么也不问,就这么送她走了。那我们追查的事怎么办?”
宫青佩将手中把玩的宝剑放到桌上,抬头笑道:“还要问什么?她知道的,我也知道了至少六分。至于更多的,再如何问,她也只怕不会说。你吩咐送她去梦州的人,过去了就不必回来了,在那边盯紧她,看她都做什么,和谁见过,全都详细的记下来,每月一次送回来。若有紧急情况,则立刻报上来。躲在她后面的是谁,究竟想做什么,很快我们就能够知道了。记住,找两个伶俐能干的人,这件事很重要,别给我办砸了!”
而这个时候的翔儿,又在做什么呢?
临水阁里,宫远明正在大发雷霆,承受这可怕怒气的,除了翠姨白姑,还有我们可怜的小翔儿。
此次事件的全过程,早有小厮报给了宫远明,对于自己宝贝女儿如此“勇敢”“仗义”的行为,宫远明真是恨不得打她几下以泄心头之愤,却又着实舍不得,只能通过咆哮怒喝来发泄。
一通气恼发泄之后,宫远明将翠姨和白姑等人全都赶出了屋子。
翔儿怕怕的缩在床脚,不知道老爹还要怎么折磨自己,真没想到,平时温和的人,发起火来如此可怕,而且,他也太能念了,堪比唐僧呀!
宫远明看着可怜巴巴趴在床脚的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小心避开伤处将她抱在怀中。
虽是寒冬,室内却很温暖,桌脚一枝如雪白梅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翔儿不禁想到那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诗,表面看起来再像,但本质不同,总是能区别的。那么自己这冒牌小孩,是不是也被识破了呢?想着想着,忍不住心中打鼓,偏偏自己老爹又一言不发,只用让人发毛的眼神看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宫远明长叹一声,才开口道:“翔儿,为父觉得你应该多少能明白了,所以有些话,必须对你说。你本是女儿身,但爹爹却告诉别人你是男孩儿,这样你才能继承我宫氏大业!你现在还小,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爹爹也不强求你,但你得牢牢记住,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并非男儿身。等你再大一些,如果你确实不愿意,爹爹自会想法子让你脱身。但在那之前,千万千万,不可让人识破你的女儿身!否则,宫氏将有一场灾难呀。”
顿了顿,宫远明眼神变得严厉,继续道:“今日之事,你还小,为父不难为你,但你要记住,以后万万不可在行如此鲁莽之事!要知道,你是主,他是奴,你若再这样做,不但救不得他,反是害了他!为主子分忧解难本事奴仆本份,若让主子身陷困境则已是大罪,而让主子代己受难,那天下也是容他不下的!”
看着父亲,翔儿这次是正的征住了,当时自己确实救人心切,什么也没考虑就扑了过去,却没想到自己还力量不足,若因此让父亲也动了杀机,那夏生真是一点生路也没有了!这里,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以自己如今几乎毫无能力的小小身体,根本撼动不了它分毫。还好,父亲好像并无继续追究之意,翔儿忙点头应了,心里也暗怨自己考虑不周。这次的事完全是由自己引起,还差点因自己的鲁莽导致可怕的后果。两条生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