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绳儿坐在榻边一直看着贺然,见他脸上的倦意与哀愁一点点散去,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和,贺然那副曾让齐敏着迷的睡姿此刻也让绿绳儿心动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贺然睡着的样子,看着平日那个与自己说说笑笑的不羁公子现在竟恬静、纯真的如同一个孩子,绿绳儿情不自禁的有了触摸他光滑的脸庞的冲动,她咬着樱唇克制着自己,随即羞涩的一笑拖了绣鞋轻轻的侧身躺在贺然身旁,以手支头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心中荡起阵阵甜意。
绿绳儿睡着时,贺然偷偷的睁开了眼,他其实一直未睡,轻手轻脚的下榻后,他铺开一张地理图又陷入了沉思……。
入夜后,门外传来太监的禀报声,太后召见。
贺然捶打着已然麻木的双腿站起身,见绿绳儿还在甜睡,他轻轻的走出门,吩咐太监去找两个宫女进去陪绿绳儿,然后才疾步走向御书房。
贺然本以为御书房此刻已乱成一团,可走进去时却发觉静得出奇,里面只有齐敏、赵宏与齐敏的父亲安乐公三个人,他上前施礼后,齐敏指了指几案上的诏书,平静道:“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给舍陵的诏书也写下了。”
贺然取过诏书看了一下,又看了看计时的滴漏,知道城内抓捕平山公党羽的行动已然开始了,遂躬身道:“臣即刻前往颁诏。”
齐敏用疲倦的声音道:“多加小心,速去速回!”
安乐公离席拉住贺然的手道:“城外之事就有劳军师了。”
贺然躬身施了礼,转身朝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外面突然慌慌张张的闯进一个人来,定睛看时却是齐敏的大哥齐盛,见到他跪伏在齐敏面前,贺然心中一惊,知道出大事了。
“臣罪该万死!”齐盛的声音有些发颤。
“出了何事?”齐敏的声音也发颤了。
“臣带人去缉捕祭酒时,他竟敢率家奴抗拒,臣一时*起杀了他全府上下。”
齐敏闻言松了口气,手抚酥胸道:“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吓死哀家了,兄长快快请起,这些乱党抓住后都是要杀的。”
齐盛不但没有起身,反而以额触地,带着哭声道:“安平侯当时正在他府中做客,慌乱间臣未能辨出,把他也杀了。”
在场众人闻言尽皆变色,这安平侯正是右都尉舍陵的父亲,齐敏娇躯颤抖面如土色的瞪视着齐盛,忽然仰面泣道:“天欲亡我啊!我的手足为何都这般害我?!”
齐盛悔恨难当,站起身猛然朝墙角撞去,旁边的赵宏奋力拉住他,喊道:“不可寻此短见!”
齐敏泪眼婆娑的看着父亲与赵宏劝阻齐盛,冷漠的不发一言,赵宏劝住齐盛,低声对贺然道:“如今城门已关,想舍陵不会得知这个消息,大人可速速前去传旨,让他去与平山公搏杀,莫要再提奇袭之事了,让他二人两败俱伤才好。”
贺然神色暗淡的叹了口气,齐敏蓦地站起来冷冷道:“加上城内禁卫,我们能直接调动的兵马不过三万,其余皆尚未掌控,失了舍陵这一万人马,朝廷已无威慑之力,那些手握重兵的将帅即便原本并无反意,到时也会生出异心,杀了平山公又有何用?!”
赵宏刚要劝解齐敏几句,齐盛又挣扎起来想要继续寻死,齐敏不顾那边的争执,缓步走到贺然面前哀声道:“你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只望你日后能偶尔念及齐敏。”
贺然见她狂怒之下已然有些失神,绝望之余竟对自己显lou了真情,他心头一热,看着齐敏饱含深情的凄婉眼神,贺然心如刀绞再难动逃走的念头,他惨然一笑,轻声道:“贺然非是禽兽,尚有一线生机也不能舍你而去。”说完他走到寻死觅活的齐盛面前,平静道:“你若真想死,就随我去吧。”
齐盛停止了挣扎,毫不迟疑的答道:“好!”
“你带他去哪里?”安乐公紧张的问。
“去舍陵那里谢罪。”
“去不的!”安乐公与齐敏同时惊呼道。
“不妨一试吧,死马当作活马医,军师常与将士打交道,或能说服舍陵也未可知。”赵宏皱着眉道。
“杀父之仇舍陵怎会善罢干休?我们于他并无深恩,值此大乱之时他定然会背我们而去!”安乐公抱着齐盛急声道。
齐敏听了赵宏的话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本已暗淡的凤目中重新闪出光芒,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贺然问道:“你可有把握说服舍陵?”
贺然轻轻点了点头,道:“如赵大人所言,我熟知将士之心,此去或有六成把握。”
齐敏欣喜道:“太好了!你速速前往!”
贺然沉吟了一下,道:“太后若能一同前往则臣的胜算就更大了。”
“放肆!你只有六成把握,万一说服不了舍陵,我的一双儿女岂不都要丧命?!”安乐公厉声呵斥道。
齐敏先把父亲劝道一边,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贺然道:“我随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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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寻常的马车行驶在大街上,此刻的德昌城已乱成一片,鸡飞狗跳间一群群的官员及家眷被禁卫军押着走出府门,喝骂声、哭喊声、鸣冤声此起彼伏,惨如人间地狱。
车内,贺然看着女扮男装的齐敏,低声道:“我其实并无半分把握。”
不等齐敏说话,旁边被绑的如同粽子的齐盛嘶声道:“你竟敢骗我们!你……”
齐敏用手边的丝帕塞住齐盛的嘴,惊疑的看着贺然问:“当真?”
贺然点点头,“赌一赌吧,舍陵若反了,我们与死无异,只是早晚之别罢了。”
齐敏默然的垂下头,良久才低声道:“这般情景你还不肯离去,敏儿心领厚意了。”
贺然拉着她的手,苦笑着没有说话,他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是算重情重义还是愚不可及,这不由让他想起很早以前读过的那本《天龙八部》中的段正淳,虽然生*风流到处留情,但对每一个女人都是真心真意,危难间不惜以死相护,以前贺然觉得这个人物写的很不真实,可当他面对一个又一个令他情难自抑的女人时,他由衷的信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