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意志消沉时,赵宏却等来了施展拳脚的最佳时机,随着一条条应急之策的拖口而出,他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锐利,显出了沉稳老辣的本色。
齐敏一边与他商议一边不停的派人出宫暗传密旨,齐敏的心腹大臣陆陆续续进入宫中,又陆陆续续的领命而去。看似平静祥和的德昌城暗中却已涌起滔天巨浪。
贺然左边是一份长长的杀戮名单,右边是与之相对应的擢升名单,他静静的坐在其间脸上无任何表情,自从赵宏开始讲话,他就陷入了沉默。
“大人,在下方才所议可有不妥之处?”赵宏尽管此刻已受命代行太宰之事,但对贺然依然保持着先前的谦恭,只这一点就足以令贺然叹服了。
齐敏早就注意到了贺然的变化,忧心道:“城内之事不难处置,城外之事就全赖你了。”
贺然缓声道:“应该是全赖华阳才是,请太后即刻降密旨,把此间之事尽快告与他,让他早做打算。”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那份升迁名单,“我与华阳升迁之事要等到明河王打过八辅城,此前我二人还是居于暗处的好。”
“可逼反了平山公,华阳若再不出任大将军之职,我担心叛乱会越来越多,不待明河公打来,我们就溃不成军了。”齐敏皱眉道。
“若现在启用华阳,虽可稳定军心,可明河公必将少了急功近利之心,他若稳扎稳打,我们在内讧之下必败无疑,我与华阳先前有过约定,他这些日想必已在暗中联络旧部,我们且静观其变吧,若局势真能发展到难以控御的程度,那即便此刻启用华阳也用处不大,现在最要紧的是诛杀平山公。”贺然面无表情道。
“臣以为尚议郎之言甚是,诛杀平山公乃当务之急,罪魁一死,群龙无首,很多原本倾向平山公的人会倒向我们这边,余孽为乱自然是免不了的,到底乱到何种程度就要看朝廷的造化了,华阳这招棋不宜轻动,否则我们再无回旋余地。”赵宏出言支持。
“平山公尚在狩猎场,他带去的护卫不下五千人,杀他并非易事,谁可当此重任呢?”齐敏有探寻的目光看着赵宏。
“右都尉舍陵可胜此任,他驻扎在城外的一万人马皆是精兵。”赵宏立即答道。
“好,哀家即刻传旨让舍陵去讨贼。”
“且慢!”贺然摆手拦住了齐敏。
“有何不妥吗?”齐敏疑惑的看着他问。
“不可硬战,我们手头的人马不多,可要应付的事情却太多了,能省一份力气是一份力气,诛杀平山公还是以奇袭为好,现在暂且不要让舍陵出动,按赵大人的计策,夜间关闭所有城门清肃城内平山公余党时,再让舍陵出发,那时消息隔绝,舍陵就可在平山公回来的路上设伏,杀他个措手不及,具体事宜臣夜间亲自去与右都尉商议。”
“妙计!妙计!老朽终于领略到军师用兵时的风采了。”赵宏夸起贺然来一点也不吝啬。
贺然苦笑了一下,疲倦的站起身道:“先前的谋划也要变一变了,请太后传旨严命前方诸将依托城池、隘口节节抗击明河公即将到来的大军,我们得为华阳多争取些时日。臣有些累了,想回府休息片刻。”
齐敏淡淡道:“你可是放心不下府内的那个小丫头?”
贺然停下脚步,哑声道:“正是,臣深受太后恩宠,以死相报是理所应当的,那丫头只是一个山野之人,万一因我而受到牵连,臣心中难安。”
齐敏听他说出“以死相报”四个字,心中无比慰藉,“依你之见,我们真就无半分胜算吗?”她皱着眉问。
“臣并无此意,未料胜先料败乃是兵家谋事之法,安排好了后事,臣也就能专心国事了。”
“此际你不宜因她分心,且去别院歇息吧,这样有事找你也方便,我命人把那丫头接进宫来陪你就是了。”
“这……臣遵命。”同着赵宏等人贺然不能分辨,只得悻悻的退下。
回到别院,贺然重重的倒在床榻上,他也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何滋味,心烦意乱的什么都不愿去想,可偏偏又不能不去想,局势可以说是完全失控了,接下来更多的是kao运气了,他不熟悉康国内政,对局势将要恶化到什么地步感觉很茫然,但他必须得让齐敏藏起华阳这招棋,因为纵观全局,那是康国唯一反败为胜的希望,也是他回国的唯一希望。
正当贺然翻来覆去的在榻上折腾时,房门一响,绿绳儿怯怯的走了进来,见到贺然她跑着扑过来,不住声的说:“吓死我了,你为何让他们接我来这里,我不愿进宫的,你怎不事先……。”
贺然见她确实吓坏了,轻抚着她的头,劝慰道:“并非是我让你来的,是太后担心你的安危,特意派人把你接来的,不要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这个院子不会有外人来。”
绿绳儿稍稍平静了一点,不安的问:“我们何时回去?”
“且住两日吧,最近外面会很乱,把你独自留在府中我也不放心。”
绿绳儿听话的点点头,温顺的坐在榻边,神色依然很是惶恐。
“来,躺倒里边来。”
“不!”绿绳儿腾的跳了起来,惊慌的望向贺然时,却见他脸上不但全无半点*邪之色,反而于平静中带着疲倦与哀伤,她从未见贺然有过这种神情,不禁为自己的举动有些难为情,“我这样坐着就好。”她说着又坐回了榻边。
贺然笑着点点头,柔声道:“好,我要想些事情,你若嫌这里闷可以到院中玩一会。”说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握着绿绳儿的小手,贺然感觉烦躁的内心清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