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林希元冷笑了两声:“妇人之见!海禁于你无非是家用多花些银子,最多不吃鹿脯改吃猪肉,不喝江南的女儿红改喝本地的土酒。而于那些依靠海贸吃饭的千万人来说可就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了,朱纨为了一己的清名,却断了闽浙两省数十万百姓的生路,罪莫大焉呀!”
“那朱纨这般行事,老爷您就不管管吗?为何不给京里的同年宦友写一封书子,给那朱纨一点颜色看看?”
“多行不义必自毙,姑且待之!”林希元笑了笑:“眉娘你急什么,现在还看不出谁输谁赢,谁笑到最后才是笑的最好,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再看看朱纨这厮如何吧!”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刘氏刚刚念完了一遍心经,听到林希元与黄氏的对话,念了两声佛号:“哎,老爷,这件事情若是能太太平平的就好了!”
“太太平平?”林希元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海禁的事情,若是不摘掉几十个几百个人的乌纱,搞得腥风血雨,是收不了场的了!”
月港。
盘中肉厚,杯中酒浓。众人围坐在桌子旁,脸上都满是期待的笑容。
“列位!”周可成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托列祖列宗的福气,这次从东番运回来的货刚刚都已经卖光了,各家店铺也都是给的现钱,没有啥压款的事情。我和陈大哥商量了下,就把这一期的分红先发下来,让大伙回去过个好年!”说到这里,周可成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扣去各种成本,还有预留的款子,公中的款子,摊到每个人头上可以分到十五两银子。”
“多谢大掌柜!”
“大掌柜恩重如山,福禄绵长!”
船员们纷纷站起身来,向周可成躬身拜谢,虽说相比起这一趟的利润来说,普通船员能够分到的微不足道,但当时米价低廉,一石大米也不过五六钱银子,这十五两银子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耗用,而他们此行从宁波出发到抵达月港一共也就花费了不到两个月时间,按照这个比率,那些家中有百余亩田地的殷实人家辛苦一年所得还不如这些光杆船员多,也难怪船员们如此激动了。
虽然对于手下们的不伦不类的称呼有点尴尬,周可成还是挥了挥手,小七拿了一只托盘上来,上面堆满了用红布包裹的分红,船员们如流水一般上来,拿了自己那一份,又向周可成和陈四五拜了一拜,便是还没有成年的小七,有几个船员也恭敬的行礼,倒是让这少年脸色涨的通红,又是得意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发完分红之后,众人纷纷坐下吃喝,周可成从托盘上拿了一个小红包,笑嘻嘻的递给一旁的阿坎,笑道:“来,这是你的一份。”
阿坎一愣,却不收下:“我听你方才说这是你手下船员才有的,我拿不太好吧?”
“难道你现在不是我们船上的一份子吗?”周可成笑道:“我、陈大哥、小七、还有留在东番地的吴诚他们也都是有的,只是没在这里发罢了。你既然跟了我来大明,就要入乡随俗,多看看,多学学,才能有所收获。来,收下吧!”
阿坎听周可成这般说,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那我就收下了。对了,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回东番去?”他呆在船上有些时日了,跟着周可成他们学会了不少汉语,话语中对台湾也用东番代指。
“不,我打算先去一趟双屿,明年四月份之前去东番就好了!”周可成见阿坎一副不解的样子,笑着解释道:“东番是北边的一个小岛,倭人、南洋的番人、弗朗基商人都到那边和我们大明贸易,眼下朝廷派来的大官严查海禁,货物没法从浙江出去了,岛上的大明货物一定价格涨了不少,我从月港这边运些茶叶、瓷器过去,至少是翻倍的利润!”
“你们明国人风里来雨里去,不畏艰险,为的就是这个?”阿坎摇了摇头,剥去外面的布包,看着里面白色的银锭:“既不能吃,也不能穿,当真是傻子。”
“银子的确不能吃也不能穿,可是却能换来各种好东西,比如我上次送给你的那把短刀,这锭银子就能买十几把!”周可成笑道:“你见识还少得很,别急,多看看多想想,对你自己,对你的部族都有好处!”
“十几把?”阿坎一愣,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了看手中的那枚小小的银锭。周可成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坎,刀剑是力量,财富也是力量,也许还是更强大的力量,你明白吗?”
阿坎没有说话,他看着手中那枚小小的银锭,目光中满是迷茫。
“周掌柜是住这里吗?”
说话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操着带有浓重闽南口音的官话,身形矮胖,身着一件黑色的拷绸长衫,虽然面带笑容,但还是习惯性的流露出一点居高临下的倨傲,他向周可成拱了拱手:“在下姓林,是同安茂贞公林府的管家!这是我家老爷的帖子!”
“幸会幸会!”周可成的脸上习惯性的堆起笑容,伸手接过帖子,低头一看那帖子制作的倒是颇为精美,只是上面写的那些掉文自己看不太懂,他将这帖子交给一旁的小七,笑道:“不知林管家找在下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当!”管家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周掌柜的船是跑东番的吧?我家老爷让我传个话,你下一次来月港就不必这么麻烦,我家老爷在浯屿有一个泊位,先到那里卸货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