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见谅,我让你失望了,但我不想让你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周可成在土著年轻人身旁坐下,搂住对方的肩膀:“如果你真的想夺回父辈失去的土地,为什么不加入我们呢?”
“加入你们?”阿坎瞪大了眼睛。
“不错!风向正在变化,过几天我的船将要返回大明,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吗?”周可成笑着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但请恕我直言,你的见识太少了!”
此时阿坎已经从方才的激动中冷静了下来,他盯着周可成,仿佛要撕破对方的微笑发现真相:“我记得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说那些凯达格兰人对你以礼相待,你又怎么能恩将仇报呢。那现在你怎么又变了呢?”
“呵呵!”周可成笑了起来:“我只是邀请你上我的船去大明看看,这又怎么能算是对凯达格兰人恩将仇报呢?如果他们提出同样的要求,我也不会拒绝的。”
“同样的要求?”阿坎能够感觉到这个总是面带笑容的家伙对自己的善意,但他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对方——没人会相信一个身上笼罩着这么多神秘色彩的家伙,但这家伙的话没有错,这是个机会,不能让凯达格兰人抢走。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那些凯达格兰人,你的大船不会在我部落的土地上停泊,也没有在那边修建仓库!”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许多东西。”说到这里,周可成稍微停顿了一下:“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船大概十天后启航!”
“不用考虑了,我和你一起去大明!”阿坎站起身来:“你说得对,在这里我知道的太少了。”
“太好了!欢迎你!”周可成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对方:“我们现在已经是同伴了,作为同伴,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请恕我直言,无论是凯达格兰人还是你们道卡斯人,你们都不懂得如何进行战争。如果我是你,就会在部落里挑选几个聪明而又忠实的年轻人,到我这里来,接受训练和学习。”
阿坎的眉头危险的皱了起来,他傲慢的抬起了下巴:“我们道卡斯人都是好猎手。”
“请恕我直言,狩猎不是战争,人比野兽要危险得多,野兽只会为了吃饱肚子相互厮杀,人屠杀同类的原因却要多得多,手段也要多得多!”周可成道:“来看看吧,最少他们也能学会一点我们的语言,这对将来我们之间的贸易有好处!”
“好吧!”阿坎被说服了:“七天后,我和我的人会和第一批木材来你这里!”
“很好,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泉州,同安,林宅。
刚刚用完晚膳,林希元坐在茶几旁,一边品着清茶,一边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他的正室刘氏坐在茶几的另外一边,垂首低眉数着念珠念着佛经,而二夫人黄氏则坐在刘氏一旁,听着管家禀告这个月的用度。
“二夫人,这是这个月的账本!”管家先向坐在茶几两旁的林希元和大夫人行礼,然后向坐在大夫人身旁的二夫人躬身行礼,最后向其双手奉上账薄,退到一旁。
与当时的绝大多数大户人家一样,林家是有内外之分的,身为一家之主的林希元只管外宅之事,而内宅的事情是由其正室掌管的,若无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林希元是不会开口的。而由于其正室乃是书香门第出身,又年过六旬,精力日衰,平日里都把时间花在佛堂里修来世了,家中的重要经济事务实际上是由商贾人家出身的二夫人黄氏主管的。这黄氏平日里处事极为精明强干,家中下人无不对其敬畏有加。只见其翻阅了一会儿账薄,两条柳眉突然皱了起来:“管家,怎么这个月的膳钱一下子多了三成?我不记得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客人来吧?”
管家遭到黄氏的质问,身子不由得一颤,赶忙答道:“禀告二夫人,是因为月港那边的鹿脯、干货、江南来的黄酒、两广来的番货都涨了不少价,内宅的花用,老爷的人情客往又不能少了这些,所以用度才多了这么多?”
黄氏却不放过,追问道:“涨价?为何会涨价?往年这个季节也不是涨价的时候呀?”
“听说是因为朝廷禁海的缘故,严禁两桅以上大船出海,许多从浙江、广东、南洋那边过来的船都不敢来了,不少货物的价格都翻了翻,有银子都买不到,月港那边不少店铺都要关门了。”管家苦着脸答道:“这些鹿脯还是从一个跑东番地的浙江海客手里买来的,价格比平常足足多出一倍来,还抢得打破头,大家都说也不知道这海禁什么时候是个头,要多存些预备着,毕竟都要过年了,宴席上少不得这道菜!”
“好了,眉娘,这件事情你不要问了!”一直在低头品茶的林希元抬起头来:“那个鹿脯的事情我昨天去月港那边办事也有所耳闻,是这七八天来唯一一条入港的船,眼下那朱纨海禁极严,人家拿身家性命冒险,冲破海浪巡船阻截,运来鹿脯也不容易,多卖些价也是应有之事!管家,你明天拿我的帖子去一趟月港,让那个浙江海客再去一趟东番,那边用得着的货多运些回来,海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价还要涨!”
“是,老爷!”黄氏和管家见林希元开了口,赶忙低头称是,黄氏又看了看账薄,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吩咐管家退下。看着管家退出内堂,黄氏突然叹了口气:“老爷,也不知道这海禁还要拖多久,府里有多少东西都是从月港那边来的,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