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如瞧了虞知一眼,素来知道虞知的脾气。虞知若是认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李清如走到吕泰面前,对着吕泰行礼道:“李清如替侄儿赔礼。望吕老莫要见怪。”
吕泰见状,则是对着李清如说道:“李夫子,你知书识礼,如何会有这样狂悖的侄儿?”
“老夫应了镇远侯,为的是给方涛寻一个好先生。可李夫子为人师表,教人却是教出这般纨绔。老夫实在难以放心将方涛托付于你。”
李清如平静地看向吕泰,刚想开口,却听如泉水般清冽般的声音响起。
“老先生说错了。依晚辈看来,老先生才是狂悖之人。”
黎晚桐听不得别人这般说虞知,淡然的语气中带着些不善。
“你又是何人?”吕泰今日真是气坏了,被光天化日行凶的凶徒威胁不说,反倒被人指责狂悖。
黎晚桐不卑不亢,自是说道:“晚辈是谁不重要,但听不得老先生这样颠倒黑白,肆意评判他人。”
吕泰冷哼一声,拂袖捋着胡子,声色俱冷说道:“我颠倒黑白?凶徒行凶,你难道没听见他要杀了老夫吗?”
“老先生,古语有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您只是见到了我家夫君教训这些浪荡子的一面,却不曾见到这些浪荡子羞辱我和我家妹妹。若是那些污言秽语落在您的夫人、女儿、孙女身上,您又会如何?”
“诚然,我夫君威胁您,扬言将这些凶徒扔下悬崖。为此,不论是我家夫君,还是李夫子都给您赔礼道歉。可您呢?仗着辈分,不辨真相,倚老卖老,迁怒于李夫子,可见您的狂悖。”
“窥一斑而知全豹,见一叶而知深秋。此事难,却也不难。想来老先生读书多年,心性自该是不凡,莫要忘了书中的道理,被世间的乱花迷了眼。”
黎晚桐侃侃而谈,像是私塾中的先生教导刚启蒙的幼童。
话音落下,小院中鸦雀无声。众人皆是看着黎晚桐,不曾想小小女子能说出这番话来。
在过去的十数年间,黎晚桐一直在读书,因为她的身份是隐秘,不得见人,所以她唯有书籍相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读了许多书,也懂得许多道理。
心性纯良之人读书,便是越读越纯良。
虞知回过神来,心中想的是......刚才桐儿是说我家夫君?
嘻嘻,嘿嘿嘿嘿....虞知旁若无人地傻笑起来。
李清如多看了黎晚桐几眼,又看了自家傻笑的侄儿,心中叹息,一切尽在不言中。
“吕老,虞知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知晓他的心性。若非这些人触及了虞知的底线,他绝不会这般做。而且方涛等人在京都行径如何,吕老一查便知,到时吕老知晓一切。恕不远送!”
说完,李清如走进大堂。
虞知拉着黎晚桐等人也走了进去。
只留下吕泰和被五花大绑的方涛四人。
虞知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问道:“姑姑,那老头谁啊?文绉绉的,一瞧就不是好人。”
李清如瞥了虞知一眼,说道:“前朝的太师,礼部尚书,当世大儒。”
虞知应了一声,全然没有在意。
李清如看向几人,虞知见状便开始介绍道:“这是余蓝。神医婆婆的孙女,小时候那个鼻涕虫,若是姑姑的还记得的话。”
“你才是鼻涕虫!”余蓝在虞知的腰间拧了一把,疼得虞知嗷嗷直叫。
“姑姑好,这么多年未见,姑姑还是这么漂亮。”余蓝嘴甜,那是对于自己人。若是对比下方涛等人的惨状,就知道这小丫头心狠手辣了。
李清如点点头,“蓝儿也长成大姑娘了。你婆婆身体可好?”
“婆婆也来了京都,就在秋府里。”余蓝回答道。
虞知迫不及待地继续介绍道:“这是宁欢。没啥好介绍的,与我是过命的交情。当然,姑姑只要记住他的名字就好。”
宁欢咬牙切齿,却也知道虞知将他当成了自己人。说实话,宁欢也实在没啥好介绍的。
一世欢?
大楚杀手界的翘楚?
分分钟报官把你给抓起来!
李清如看向宁欢,仅是一瞬,宁欢便是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自己身上,很快就有消散一空。
不是说虞知的姑姑是个读书人,怎么如此......可怕?
在三先生身上,宁欢都未曾感受到过这样的可怕压力,而在李清如身上感受到了,仿佛他所有的秘密都被看清了。
“一路辛苦。”李清如说道。
宁欢不敢说话,却是冷汗直流,唯有抱拳行礼。
虞知走到黎晚桐身边,李清如柔和的目光也落在了黎晚桐的身上。
黎晚桐稍显紧张,就算刚才说了这么多话,此刻也是紧张的。这像是一场大考,决定人生命运的大考。
“姑姑,这就是我早先跟你说过的那个人——黎晚桐。”虞知在去年时就和李清如说过此事,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两人今日才见上一面。
黎晚桐旋即起身行礼道:“晚桐见过姑姑。”
李清如打量着黎晚桐,目光中尽是温和,含着说不尽的欣喜。
对于虞知的婚事,她向来没什么意见,只要是虞知喜欢就好。
不过,刚刚黎晚桐的谈吐言辞都让李清如很满意。
见李清如迟迟不说话,黎晚桐心中更加紧张。是不是姑姑对我不满意?她为何不说话呢?
黎晚桐扯着虞知的衣角,虞知很随意,也知晓了黎晚桐的意思,开口解围道:“姑姑,你别把桐儿给吓坏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骗来的媳妇。”
李清如没搭理虞知,平静地对着黎晚桐说道:“晚桐,我可否这样叫你?”
黎晚桐慌忙回应道:“是。”
李清如继续说道:“第一次见面,我本该为你准备礼物。多年前,虞知的父亲曾留下一块玉,这是留给虞知新婚妻子的聘礼。这块玉用在今日本是最合时宜。可惜,却被虞知给弄丢了。”
虞知有些尴尬,说来就是巧合,这块凰血白玉就在黎修远的手中。本就是要给黎修远的孙女,却被黎修远给抢了去。
虞知说道:“姑姑,我会去取回来的。”
李清如微微抬头,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要拿回来。就是这块玉在皇室手里,也要取回来。”
霸气。
这便是自家有位十品宗师的底气。
李清如继续说道:“晚桐,若是你愿意嫁给虞知,我会选好日子,便到你家提亲。”
黎晚桐羞赧,不知该如何作答。
虞知则是说道:“姑姑,你别这么直接。”
李清如则是反问道:“今日上山,你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呃呃呃,说是这么说。”虞知挠挠头,“不过,你也别这么直接啊。”
“两情相悦,还藏着掖着作甚?”
“姑姑。”虞知腻歪了一句。
黎晚桐开口说道:“晚桐,但凭姑姑做主。”
丑媳妇见公婆,今日见的很顺利。
入夜之后,虞知和黎晚桐两人坐在屋顶上,吹着晚风,看着夜空中闪耀的星辰。
“这里的星星可真好看。”黎晚桐伸手,仿佛可以触摸到星星。
虞知惬意地躺在瓦片上,说道:“要是日日多能这般悠闲,那该多好啊。”
这只是虞知心中的愿望,他知道燕云十八骑不会放过他,战斗还在继续。
黎晚桐看向虞知则是说道:“今后一定可以。”
虞知说道:“等我们成婚之后定是可以。”
黎晚桐忽然说道:“虞知,你跟我说过,你一直在寻你的娘亲。若不然等寻到娘亲,我们再拜堂成亲?”
虞知摇了摇头,拉起黎晚桐的手。“怕是再也找不到了。不过,说来奇怪,今日在临泉古树,我见到一位夫人。我与她第一眼相见,却觉得似曾相似,像是在梦中见过似的。”
“你的梦中情人?”黎晚桐笑道。
虞知苦笑了一声,说道:“她的年纪都可以当我娘亲了。”
“娘亲...”虞知忽然想到,“她曾说我像她夭折的孩子。说是在她想象里她那个孩子长大后便应该是我这个样子。而我亦是觉得她很亲切,说不上来的亲切。”
黎晚桐猜想道:“你们二人互相都觉得熟悉亲切,这便是心有灵犀吧。若真是寻常人之间,绝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有灵犀。虞知,她会不会真是你的娘亲?”
虞知一怔,缓缓摇头道:“她说她的孩子夭折了。而若若告诉我,那位夫人正是楚王府的楚王妃。或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罢了。我那位娘亲寻了许多年都寻不到,可能早已经不在人世。”
“虞知......”
“桐儿,我没事。有你,还有姑姑,寻不到就寻不到。”
黎晚桐犹豫了片刻,说道:“虞知,你可知我是当今相爷的孙女。”
黎晚桐未曾和虞知说过此事,可她觉得虞知应该是知道的。
“我知道。”虞知说道。
“我自小患有腿疾,爷爷让我在外养病。可我知道,他是怕我辱没了他和黎家的名声。好在我的腿疾已经痊愈,爷爷定会接纳我。到时候,我便从相府出嫁。”
说话的时候,黎晚桐带着许多的期待。
“这是自然。”虞知搂在黎晚桐肩膀,黎晚桐顺势靠在虞知的怀里。“今日丑媳妇都见了公婆,让姑姑看好日子,就去提亲。”
“那明日,我们先去相府拜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