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后,感觉空气不再那么燥热,拉开窗帘,楼下的街道很潮湿,树上也挂着水珠,不知道昨夜下了多久的雨。
明知道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出游,但景平还是决定要出去走走。想起小镇背面的青山,时常云雾缭绕,早就想去一探究竟,却总是找不到适合的天气,前些天,一直出太阳,天气太热,很不适宜爬山那样的体力运动。好在昨夜下了雨,温度有所下降。心里很清楚,雨后的路一定是稀滑不已,却也顾不得行走上的不方便。因为,我不知道再接下来的那些天里,究竟是什么天气,若是等到一个好天气的到来,我还会在这里吗?是的,我随时都可能离开,而且往往比计划中的要早。我怕我等不到那个好天气的到来,更害怕失去欣赏那些美景的机会。所以,毫不犹豫地决定出行。
洗漱后,简单地准备了一点水和食物,换上动运鞋,独自出门。
经过景平父母做生意的店面,景平父亲坐在店面口,疑惑地看了看我和他手里的熟料袋。
景平说,“我要出去走走。”
景平父亲说:“去哪?”
景平指了指背面的山上,说:“山上。”
父亲说:“你是傻的吗?”景平知道他是指这样的天气不应该出去。但我还是转身走了。
然后,父亲在后面骂了一句:“自己还有心思出去游玩,把钟晴一个人丢在学校里,真是不像话。”
上山的路,到也没有想象中的难走,还有一条凹凸不平的土公路通向半山腰。这给景平在行走的过程中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只是公路到了半山腰就停止了。然后便只得走小路。小路泥泞不堪,在行走中进入了举步维艰的状态。最重要的是,我竟然迷了路。小路,变得越来越窄,周围到处是庄稼,但他还是没想到,路在通往一块称家地之后,便到了尽头。无奈只得穿越一块玉米地,玉米叶上,满是露水,在穿行的过程中,浇了景平一身。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傻逼。最重要的是,这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让他激动的美景,这另我沮丧。
穿过玉米地,前面有一户人家,那是一间用沙仁杆搭盖的茅屋,这让景平非常惊喜……景平觉得茅屋有一种原生态和艺术气质,尤其在这个年代里,茅屋通常只能在电视里才能见到。就在他准备用手机拍下那件艺术品时,突然却从茅屋里跑出来两只狗,它们冲他吠过不停。他心里有些紧张,虽然他并不怕狗,甚至还养过狗,可是在这“荒山野岭”之地,还是无法确定它们是否具有攻击性。景平立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着它们。不知道是该赶,还是该哄。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面容和善。
景平有些难为情地笑笑,说:“不好意思,请问哪里有路可以出去。”
她说:“你做啥呢?”
景平说:“我爬山。”
女人笑笑,指了指茅屋旁边,说:“那边有条路。”
景平说:“谢谢!麻烦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景平无意识地瞟了那个男人一眼,邋遢的形象让他不忍再看一眼,虽然只是一眼,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懒惰和颓废。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被这一男一女的浪漫给触动着。是的,浪漫,当时,他的头脑里闪过一个画面,在一个荒野之地,有一间茅屋里住着一男一女和两只狗。他无法为他们的落魄感觉伤感,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浪漫。
女人说:“进屋来坐坐嘛!”
景平说:“不用了,我还要爬到山上去。”
男人说:“就往那边一直走,然后再转上去就有大路了。”
女人说:“谢谢!”
然后立刻逃离了这个地方。是的,逃离。对于陌生的人,他都选择逃离。他向来习惯一个人的自由自在。从来不善交际。但我不得不承认,在心里,他是被这一男一女的善良和热情给感动着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大路上,终于不用再迷茫中感到困惑和恐慌。
再往前没多久,便看到了山头的石壁和一缕瀑布。好美!立刻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可是,发现那是一种无法用相机能诠释的美。它振憾着我的心灵,让我忍不住尖叫。我觉得,我要将我此刻的心情与我喜欢的朋友分享。于是,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钟晴。一方面也是问候。因为她昨天刚刚住校是否一切安好。
景平说,“住在沈校还好吗?身上的红包好些了吗?”
钟晴说:“好些了,就是有些不太适合。可能是这里的人都不认识的原因吧,不过,他们也还算热情,都还是不错的。”
景平说:“那就好,等我有空,我会过来看你的,如果,你实在不开心,那我就住在那里,然后不走。”
钟晴说:“不必了,你天天呆在老屋子,你也很无聊,而且,又没有电,又上不了网,这样会耽误你写作,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还算不错
,你就呆在那里,然后,好好的写字吧,有空的时候,再上来看我。我一切都很好。”
景平说:“好的。”
钟晴说:“我们校长病了。”
景平说:“是什么病,查出来了吗?严重吗?”
钟晴说:“好像挺严重的吧,不过,也还没有要,还没有,三天后,才知道结果。”
景平说:“不会是癌症吧!要是癌症的话,就好好过完你的有限的时间,然后死去。”
钟晴说:“你怎么能那么说人家呢。人家听见肯定会不高兴的。那样你就高兴了!”
景平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把生死看得很……如果我得了癌症,我就会那样,好好过完有限的生命,然后死去。”
景平觉得,有时候,景平是一个非常可恶的人。从来不会安慰人,不会安慰也就算了,却偏偏要说一些不吉利的话。还是钟晴了解我,不然早跟他翻脸。不过,他想,如果他真的有一天得了癌症,他想,他是不会去治的。一是治不起,二是,有钱也不会治。他从来不觉得死亡是一件很悲崔的事情,反而,他觉得,如果是倍受身体的摧残或是精神上的折磨,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景平对人的生死,似乎没有多大概念,他从来不会为了听到某个熟人甚至是亲人的死讯而伤心不已,说真的,在他十五岁至十八岁之间,连续听闻了四个亲人的离世,一个是他亲大舅,一个是他亲二姨,一个是他亲二婶,一个是他亲外公。牛逼的是,在他听到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讯时,他竟然从未掉过泪。所以,他一度认为自己是一个冷漠无比的人。冷漠到令人寒心。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并不是那么悲伤,所以他无法虚伪地去掉眼泪。
景平想,当自己有一天离开人世的时候,也不要任何人为我悲伤掉泪。他只是对于一些本不应该发生的死亡而耿耿于怀。对于他大舅,和他二姨,还有他二婶的死亡,至今让他耿耿于怀。他不悲伤,但他觉得很不公平,很不应该。他只是觉得,没有谁有权利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而自己也没有权利剥夺自己的生命。他只是为此愤恨,为此振怒,但他却依然无法去悲伤。
但,无论如何,他希望那位校长是好好的。
于是,他说:“放心吧,不会得癌症的,很快就会好的,治好了,以后就不会痛苦了。”
钟晴说:“嗯,算你还有点同情心。”
景平说:“这里风景很美,以后带你来。”
钟晴说:“好。”
挂掉电话后,突然才想起,还没有告诉她,昨晚有梦到她。
届时,山里的雾气越来越重。看着环绕在半山腰上的那些白雾,有一种大气磅礴之感,那一刻,心灵是放飞的,灵魂是自由的。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
很快,雾气弥漫了上来。附近的山,树,人家户,等,整个世界被浓雾给吞没,他看不见五十米开外的任何东西。站在石头上,看着眼下一望无际的白雾,这个阴深的世界里,仅此景平一人。突然有一种快要被吞食的感觉,心中惶恐不万分。还好,偶尔会传来一些鸟叫虫鸣,世界才不至于安静到让人发慌。我嘲笑自己是一个胆小无比的人。
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准备给一个姑娘发短信,可是,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旋即,又准备给另一个姑娘发短信,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又给钟是表发了一条,告诉她,昨晚我梦见我们一起抢了很多钱。钟晴说,哈哈。
浓雾弥漫上来之后就不见消退。而他已看不到任何景色,他想,我需要回家了。
下山的路,要轻松很多,一路狂奔而下。
到家时,老妈已做好一桌子饭菜。父亲在看到糊满双脚的稀泥时,又骂了一句:“你是傻的吗?”
回到家之后,景平写了一篇日记:
“从十天前开始,这里的天气开始变得燥热,无形的热气笼罩着整个肉体,人的思维随着这热度,变得混沌不堪。我向来讨厌模糊不清的东西,而混沌总是让人没有方向。如果可以,我情愿如白纸般一片空白。可我不是白纸,却又毫无清晰的笔记,它被涂抹得如此之糟,满是一团团混杂的黑墨,无法成文。我是如此痛恨这个夏季的到来,因为,它使我陷入严重的混沌之中。”
“事实上,也不单单只是这个季节,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时常陷入这类思维的混沌之中,无所作为。我痛恨自己的时光在这无所事事中渡过。这会使我十分不安。很多时候,为了使自己头脑清晰,我不断地寻找各种看起来很愚蠢的方式刺激着自己,我曾在一天之内喝掉三瓶600毫升的可乐,曾在一个晚上抽掉一包男士香烟,曾爬上陡峭的岩石上吹着冷风,曾站在冻得刺骨的山泉里泡上半个小时。我不确定这样的方式是否有用,但,似乎这样,痛苦便会少点。”
“这十天来,离我所规定的写文的目标差得太远。这让我焦急,无法给自己一个
交待。时间,于我而言就像是生命,每浪费一点时间,生命便消耗一点。人这一辈子,只有短短几十年,我害怕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回首我的一生,只有碌碌无为。这并不代表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很平凡,我不过只是想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两件我所认为的有意义的事情。记得,一位朋友问过我,我的梦想是不是要当个作家。我对朋友说,无所谓作家不作家,那不过就是一个称号罢了,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写出来的东西是有意义的,对这个世界有意义,对子孙后代有意义,这也便是我走过一生的最大的意义,这便是我活着的意义。很遗憾,我现在还办不到。每个人活着的意义都不一样,而我的意义仅此而已。所以,我对我这十天来的无所事事,感到惶恐不已。”
“天气热得要暴,连吹风扇都没有用。人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汗水,让人颇受折磨。我开始怀念昆明。昆明。那个熟悉得仿佛如我的故乡的城市。其实,一直以来并不是那么喜欢它。因为喧嚣浮华,因为气氛忙碌,有别于自然。我不知道从何时起,已厌倦了城市生活。一心认为它所带给我的满是伤痕和缺憾,毫无安全和欢乐可言。我深切地感受到,我不属于这里。我曾无数次梦想过逃离此地,去到我梦中的国度……远离城市生活。于是,三月的一天,我回到我的老家滇北的一个边陲小镇。可是,我发现我依然到不了我心中的国度。”
“来到这个小镇之后,我发现,有的东西比冷漠更加可怕,那便是无知。有的东西比喧嚣更加可怕,那便是孤独。思维和观念的差距,让我无法溶入他们的世界。我感到万分沮丧和孤独。经受过多年城市生活的熏染,我已不再属于我的故乡。我不知道,是我不对,还是世界有问题。总之,我不管呆在任何地方,那个地方都会让会让我感觉充满缺憾。”
“有时候,我在疑惑中问着自己,是否是我对世界的要求太高,是否是我对生活的要求太高,是否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我试着放下姿态,以平和的心态面对生活,可发现生活离我依就如此遥远。而我又无法安慰自己说:生活本就无法完美!你本不应太挑剔。但,此刻,这在30多度的高温里泡着,我确实有些怀念那个被称为四季如春的昆明。但仅仅是短暂的怀念而已,事实上,我依就无法爱上它。就像我终究无法属于我的故乡一样。而我梦中的国度,在此刻,也随着现实慢慢化为泡影。”
“想想这十天来,我所做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早上,很早就被窗外街道上的车声吵醒,躺在**,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今天该做的事,等打开电脑,却发现头脑一片混沌,仿佛里面装满了油水,有些眩晕,有些浑浊。我讨厌这种不清晰的状态,却又无可奈何。但尽管如此,我依就不让自己闲着,因为闲着只会让人更加烦躁,更加没有方向,更加不安。这个时候,我往往会找一些不经过任何大脑思考的事情来做,我会看很多电影,会看每年每月每周每日的星座运程,会看各种各样的搞笑视频,会跟我喜欢的朋友聊天。总之,我将我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一刻也不闲着,哪怕在去吃饭的途中,我也会想一些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的头脑停留在一片空白的状态,起码,我认为这样也许能够得到片刻的休息。”
“夜晚,还是处在一样的混沌状态之中,时常很晚才睡,眼睛很痛,也很疲惫,可头脑却无法立刻进入睡眠状态。直到累得不行,终于睡去。我渴望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舍不得做。可很多时候却被这样或那样的声音吵醒。尤其是隔壁的唱歌声(旁边有家KTV),和楼下的吵架声(楼下经常有人吵架打架),偶尔,也会被电话吵醒。前面两者,是我所不能避免的(除非我搬离这里),而后者却是我无法抗拒的。我从不舍得关机,因为我相信,打我电话的人,一定是需要我的人,不管那种需要对你来说是否重要,还是微不足道。所以,无论是多深的夜晚,无论我睡得有多熟,只要有电话响,我依就会耐心地摸起电话说话。当然,有时候我也会很恼火,甚至会在接电话的前一秒骂一句脏话,但我还是舍不得关掉手机。当然,我最最希望的,还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吵闹,让我一觉睡到自然醒来,第二天精神倍佳,面色正常。只是,这几乎也成了奢望。所以我时常挂着黑眼圈,面色寡淡,精神恍惚。”
“十天一晃就在我眼前消失,我的头脑还是如此混沌。”
“下午时,降了一场大雨,虽有少许降温,但空气还是很闷热,头脑也还是混沌,我想,我需要去淋一场雨。独自下楼,走进雨中,冰凉的雨水落在身上,有一种久旱盼甘霖的畅快,但思维还是无法缓和,我想,我需要一包烟。走进附近的小商店,买了一包十块钱的红塔山,然后返回住处,关上门,在隔离的空间里猛烈抽。在这烟雾缭绕的世界里,我发现,自己原本就无处可逃。世界如此之大,而我竟不属于任何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