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记住,你叫琅秀,我和你是旧相识。”意识到了这个事实,我无比虔诚地望着琅秀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开口,完了生怕他以为我撒谎,更加可怜巴巴地抽了抽鼻子。
只要琅秀不再过度的吸食鬼气,那么他就不会步入那可怕的中期。
我有些惶恐地拉住琅秀的衣角,琅秀看着我死死拽住的衣角一个停顿,面色忽然一冷,看着我缓缓道:“琅秀?旧相识?”
我使劲地点了点自己的头颅,琅秀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冰冷的手触碰到我攥着他衣角的手,开始生硬地,一根一根的掰开的我手指。
手指一根一根的被掰开,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被冷却,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迟疑和温柔,直到我的手完全被掰开,他才冷然道:“我当了数百年的怨魂无人牵挂,此时此刻你却跑和我和说,我们是旧相识?”
琅秀忽然一把撂下我的手,抬起头对着东方有些微亮的天空,顾自凄凉地笑了一声。
听到他的笑声,我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心颤抖的强度已经完全超越了我自己的想象。
琅秀却是看着我的神色有些得意的勾起了嘴角,苍白有透明的脸上,那浓密又缠绵的睫毛一个扑闪,看着我僵硬的神色缓缓道:“我自百年毫无依靠,现在也不会想要牵挂。”
东方露出一角嫣红,琅秀看着我只是无声息的一笑,挥挥自己的袖子在空中隐去了身影,而东方的鱼肚白已经倾倒了大半的苍穹。
洛阳城郊外的村庄中陆陆续续传来破晓时的鸡鸣,我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脑中反反复复回荡起琅秀的话来。
“我当了数百年的怨魂无人牵挂,此时此刻你却跑来好我说,我们是旧相识?”
“我自百年毫无依靠,现在也不会想要任何牵挂。”
数百年前琅秀两世温润如玉的容颜瞬间支离破碎,我双手掩面,泪水透过我之间的缝隙掉落在了深沉的土地之上。
清晨中寒夜未曾褪去的凉气很快从我的膝盖处袭击,琅秀已经不知道离开了多久,我却仍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跪坐在地上。
一双银丝黑面绣着一面弯月的长靴移至我的面前,而我只是愣愣地望着这双长靴,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起来吧。”一双修长的伸到我的面前,张开的虎口处有淡黄色的老茧,我仿佛被牵引一般,伸出自己的双手握住那双手。
虎口的老茧带来极为粗糙的摩擦感,却一瞬间让我觉得温暖无比,不过一个垂眸,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向下滴落。
“他不认识我了……”我沙哑着开口,声音几乎如同老妪一般,苍凉又无力。
“我知道。”那声音平静无波,我却感到我的手被收紧了一份,让我的鼻头更加的酸楚起来。
“他如今这般模样,也不会想再认识我了……”我踉跄一步,直接倒入那月白色衣衫的怀抱中,一个抽噎就埋头不可遏制地哭泣了起来。
“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终究是琅秀,他不会的。”那只手安慰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心中的委屈和酸涩化成了一潭苦水,我要告诉卷帘告诉卷帘琅秀入魔的事实吗?
我心中停顿半晌,抬头看向卷帘一向冰冷的面色时,心中却有些自嘲起来。
告诉卷帘吗?如果他知道琅秀入魔是什么反映?
琅秀入魔本已是无法挽救的事实,告诉正直如卷帘这般的人,他的抉择恐怕是不会给琅秀活路的……
我抿了抿唇,看向卷帘时满目的泪痕融成了苦涩的一笑。
卷帘清俊又冷然的面孔看见我时,似是安慰的强行逼迫自己露出了一个极为“年长”的微笑(?)。
估摸着他大约他想试图从一个叔叔辈的角色,好好的安慰一下我这个命运挫折的孩子。
却不想原本想好好扮演的亲切叔叔面孔的卷帘,因为他那僵硬的神色一刹那成为了一个怪叔叔。
我苦涩的心中莫名划过一丝极为无奈的笑来,头埋在卷帘的胸怀中,好笑又好气地使劲拍了一下卷帘的肩背。
卷帘一个没有防备,被我拍得咳嗽了一声,顺手把我从怀里拉出来,有些不放心道:“要么我先暂且回流沙河,晚上与你一道去寻琅秀?”
我一呛,赶忙挥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好!”
我一时情绪没有收敛好,脸上露出了些许激动的神色,卷帘见我这般神色面容立马露出狐疑道:“为何,有我在不是更容易擒住琅秀吗?”
是是是,有你肯定是能更容易抓住琅秀,可问题是现在如果琅秀被你抓住就完了!
我略是瑟缩地微微远离了卷帘一步,心中抹了一把冷汗,琅秀硬入魔这个事实是万万不能告诉卷帘,所以万万不能让卷帘把流沙河的视差给倒过来成为夜行生物。
我干笑半晌,心中打起了小九九,眼神漂移了半晌后,郑重地看向卷帘道:“那什么,琅秀既然已成怨魂不认得我了,也不急在一时,可这琉璃碎片已近在眼前,我们先取琉璃碎片如何?”
卷帘略是有些讥讽地勾起嘴角道:“从前要你寻找琉璃碎片时,你一心只想早点找到琅秀送入轮回道,怎么此时此刻琅秀分明近在眼前,你却要寻找琉璃碎片了?”
“哈哈哈……我弃暗从明,追随伟大领袖河卷帘……”我尴尬地抬头望着卷帘挤出一个自认为已经很好看的笑容,卷帘的脸色上却显而易见地露出点嫌弃的神色来。
“也罢。”卷帘看着我的神色却没有再过度地询问下去,让我暗地里舒了一口气。
“不过……”卷帘前话话音未落,后话话音又起,我这颗小心肝也随着他的话立刻腾升起来。
“哈哈……不过什么?”我笑的无比僵硬,卷帘见到我的笑容时,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我被他这莫名的笑容惊悚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莫非卷帘是真发现了点什么?
我眼神有些闪躲起来,卷帘却有些意所有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缓缓道:“紧张什么?我说不过……不过是昴日与蝎子又打起来了而已。”
卷帘的尾声带着点揶揄的笑意,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他的笑声中得到半点的安心。
顾自背地里抹了一把冷汗,卷帘的反映很是不同寻常,恐怕我日后寻找琅秀的行动万万不可再度掉以轻心下去了。
卷帘开始向着洛阳城中离去,我转头看了一眼那狼藉的乱葬岗,偷偷抬眼望了一眼卷帘的神色。
他刀削一般的下颚,那薄薄的唇瓣,忽然抿起一个不同寻常的微笑来……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洛阳城中昴日客栈。
如此风高气清的日子,本应是个迎过往旅客开八方财路的好日子,洛阳城中的各个商铺明显都是欣欣向荣的好景象但是昴日客栈却明显的露出了非同一般的火药味。
我和卷帘站在昴日客栈的门口,几乎每隔一口茶的时间就能飞出点不一样的玩意。
一只鞋子,一个木制的酒壶,一张椅子,最后飞出了个店小二。
这店小二是只猫妖,平时说话都轻声细语像个绵羊,忽然被揪着飞出了客栈的大门,吓得耳朵和尾巴一瞬间齐刷刷的冒了出来。
四周陆陆续续有人围上来,我一个眼疾手快奔上前拖起还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店小二迅,速的拔起腿就往室内奔去,卷帘十分有眼见力的垫后做了些处理措施……
风华绝代地对着围上来的人群一笑,很快人群的双眼立马滴溜溜的黏在了卷帘的身上,我扯着店小二迅速的关了大门。
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蝎子正抄着炒菜的锅铲,锅铲上还蘸着辣椒,看来是菜炒到一半给抄出来的,正神色狰狞的站在一个柱子下。
我抬头狐疑地望了一眼那柱子,却见昴日正可怜巴巴的四肢如同一只树袋熊一般,紧紧地抱着柱子。
卷帘清理了群众侧着身从门外进来,他进门的同时,昴日也好不意外的望向卷帘,无比委屈道:“呜呜……卷帘大哥救我……”
我砸了砸嘴巴,瞅着昴日那没出息的样子简直没辙,我心中委实是有些嫌弃。
这昴日星官算来算去也有千年的修为了,我虽然是不晓得他没自我封印前是怎样一个谦谦君子温和有礼,可看着他此时此刻扒在柱子上的样子,我真心拉不下这张老脸说我认识这货。
我视若无睹地揪着店小二的衣领把他扔进了厨房,店小二被吓得不轻,双脚着地之后还战战兢兢地颤抖了一回,才翘着自己的猫尾巴迅速地跑进了厨房藏身。
“卷帘大哥……”昴日这扒着柱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声泪俱下地看着卷帘。
“卷帘卷帘!卷帘是你妈啊!”蝎子几乎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举着锅铲十分气结地柱子上拍去,锅铲毫不意外的深度的被弯曲掉了。
蝎子不知道是不是已是被气到极致,举着锅铲的手颤抖了半晌,忽而十分用力地甩手就把锅铲甩了出去,锅铲成功地破窗而出,窗外很快传来一声尖叫。
“得……大姐您轻点,再这样下去你俩没事,围观的群众得半死半残了。”我瑟缩了一下,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发表了我的立场与观点。
蝎子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那眼中闪过的寒光瞬即把我冻结在了原地,我哂笑了半晌,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说!你滚不滚,是你自己滚还是我把你撵出去!”蝎子面容一拧,忽而挑起自己的眉毛冷冷的一笑,一个伸手便在空中幻化出了自己的三股钢叉。
那钢叉在空中一转,携来一股冷风卷着些许寒光,我一愣,蝎子竟然动真格了!
抱着柱子的昴日也明显一震,面色上俨然露出写不可置信来,蝎子却完全没有顾忌昴日的神色,一个蹬腿腾空而去举起钢叉就要刺向昴日!
昴日一个哆嗦,松了爪子立刻从柱子上掉了下来,蝎子的钢叉也在同时刺入了竹子的最上端,那竹子的木头被捅烂了一半,蝎子一个反手把钢叉从柱子上扯了出来,钢叉抽出的时候带着许多零散的木屑,那些木屑零散的飞落下来,落在昴日的脸上,昴日的连上一闪而过一种不忍的神色,却又立刻恢复如初,只是颤抖着退后半步。
蝎子持着三股钢叉飞落下来,笑容十分明媚,这明媚却又危险的笑容不紧让我一寒。
这事态根本不是仅仅能用卷帘那一句,风淡云轻的“他们打起来了”能统括好不好!这明明是发生了什么眼中的事情,不然冷静自持如蝎子,不可能忽然发这般大的脾气。
“我……我不走!”昴日看着蝎子的笑容,忽然憋足了一口气对着蝎子吼道,也不管蝎子是不是面色骤然一变,便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瞅着正在喝茶的卷帘,便扯住卷帘的袖子藏在了卷帘身后。
蝎子面色一拧,直接把三股钢叉扔向昴日,一阵寒光闪过,昴日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惊呼一声,那三股钢叉却打中了那身边的一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