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琉璃,安静(1 / 1)

“是的,孽镜……”卷帘的话散在空气中,不轻不重,却真真是重重地敲了我一棒。

万年前仙魔乱仗,横空出世的魔尊孽镜蚕食父母之力,一招毁灭仙界千军,人称妖孽。他便戏称道,我若是妖孽,也是照得你们肮脏心思的妖孽,不如叫我孽镜好了。

地府有个孽镜地狱,而我孽镜,也正是你们千万肮脏神仙的孽镜地狱!

我在人间游荡中,常有戏折子说道:魔尊孽镜千年成婴,十五日化魔神,三十日蚕食父母,自此一日修为可当百年,震慑仙妖魔人四界。

但魔尊却最后因蚕食力量的反噬,在仙魔乱仗的最后时反噬之力爆发,仙佛二界齐力将他的元神禁锢,从此万年再无孽镜。

“我们能出去吗?”我不禁担忧地握紧了卷帘的手,我虽看不见卷帘的身影,卷帘只要一说话,我也能觉得分外安心。

“不用担忧,披香殿并不能完全镇住魔尊元神,一定还有一个镇魂之地。”卷帘轻笑了一声,我刹那安心,却没有听出他有些颤抖的语调。

我们在黑暗中行走,一路走来竟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我虽觉得安心却疑云不散。

囚禁魔尊神魂之地会是如此平静?

“卷帘,你有没有觉得太安静了一点?”这恒久的寂静着实让我有些不安。

卷帘那厢却不说话,只是加快了步伐拉着我向前,我一阵疑窦试图甩开卷帘的手。

“不许放开!”卷帘的压抑的声音几乎是隐忍着从嗓间发出,我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寻常,更加用力地想要甩开卷帘的手。

“卷帘,是不是发生什么了?”我挣脱不开卷帘的手,卷帘沉默的反映让我心中的惊惧开始如雪球一般翻滚累积,卷帘却一直不肯说话,只是死死地拽着我的手,加快步子向前。

卷帘有事瞒着我!肯定发生什么了!

“琉璃,安静……”卷帘的声音变得极为痛苦,不如先前那么清越,而带着些许的浊气。

“卷帘,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心中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放软了声音祈求。

“再半柱香就好,半柱香。”卷帘只是拉紧了我不断向前,我分明听得清他语气中隐忍的痛苦,却只能反握他,试图能给他一些力量。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的路似乎开始变得柔软,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噗通……”黑暗中的脚下,竟发出有如脉搏跳动的声音。

“卷帘,什么声音?”我不由得抓紧了卷帘的手。

“别说话,快跑!”卷帘没有解释,而是不由分说地开始拉着我向前奔跑,黑暗中我感到脚下似乎有什么愈发地蠢蠢欲动起来。

一股血腥味开始在我和卷帘的四周弥漫,卷帘忽然猛地一拉我向前,“砰”的一声,我与卷帘一同摔倒在地。

冰凉的石板地?

我的脸紧贴着地板,卷帘的身子却死死地压在我的身上没了动静。

“卷帘?卷帘!”我拍了拍压在我身上的卷帘,随着我的声音响起,我四周的黑暗如暴风雨骤然停歇一般,瞬间散去了踪影。

我有些不习惯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半晌后待自己习惯了这般光明才渐渐地睁开眼。

头顶是镶嵌着黑色镇魂石的石板,我略是松了一小口气,想来是已经到了安全之地,卷帘却毫无动静,我试图把卷帘从我身上扶起。

但我不过刚起身把卷帘扶起一半,却被我身前的情景给震慑住了心魂……

我们竟是在这样一个甬道里奔跑的么!

四周都是涌动着的血肉,血肉的之间竟还有鲜红的筋脉在不停的跳动,间或有鲜红的血液从血肉中迸射出来。

这个甬道仿佛是野兽鲜活的内脏,我有些迟疑的伸出手,接近那甬道,手还未伸进那血肉横飞的领域,却已有一股鲜红的鬼气在我的手前开始缠绕。

这分明是杀人的鬼气!卷帘和我竟是在这样的甬道中走来的?

我不由得抱紧靠在我身上的卷帘,心几乎停止了跳动,难怪卷帘会那么不由分说地带着我奔跑,如若在这样鬼气汹涌的甬道中多带半晌,肉体定然会被全数被蚕食。

卷帘竟是用法力给我造了个幻想,我才会以为竟是土石的甬道不进光影。而他竟是一个人承下了所有暴戾的鬼气啊……

“卷帘,卷帘你醒醒……”我发现我的嘴唇和我的手几乎都是颤抖的。

卷帘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面色比之前更为惨白,嘴唇已找不到任何的血色,那右臂似乎也在这样的甬道中伤的更深,鲜蓝色的血液已经浸染了他半个身子。

我抱着卷帘,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只能紧紧地依靠着卷帘,试图用我身上的温度唤醒他冰凉的身躯。

“琉璃……”卷帘动了动唇,我一个激灵将卷帘从我身上放下,靠在石板甬道的一边,凝起妖力帮他减少些苦痛。

“我在,你说。”我专注地看着卷帘,看着他血色淋漓的右臂,不由得皱起了眉,心中竟是恨透了自己。

我向来都是这么的没有用,没有保护好琅秀还害了琅秀,我一直待卷帘冷淡的很,但生死关头竟也是卷帘救了我。

刹那间我觉得我两百年的人世都是白活了,手中妖力一荡,鼻子开始发酸。

卷帘因疼痛而满面的冷汗,黑的妖娆的发丝贴在他的面颊,毫无血色的唇上是如刀刻一般皲裂的纹路,常日里清冷与黑曜石的眸子,此时此刻如翻涌的潮水一般,隐忍着极大的苦痛。

“断我右臂。”卷帘咬着牙,却目光坚定的看着我。

“为什么?”我凝结妖力的手不禁缩了回来,疑惑地看着卷帘鲜血淋漓的右臂,虽则受了伤,却也没有要割裂的道理。

“鬼气寄生在我的右臂。”卷帘靠在石壁上的身子一个踉跄几乎倒地,刹那间他右臂的骨肉似乎在跳动,果真有猩红的鬼气从他的骨肉间冒出。

“我……”我看着卷帘右臂缠绕的鬼气,竟是无法下手,仙人虽可以重塑肉身,且不说恢复要多长的时间,且断臂之痛就非常人可以忍耐。

“琉璃,断!你若不断,这鬼气蚕食完我之后,连你也逃不过这命运!”卷帘目眦尽裂,平静双眸此刻迸射出极为慑人的光芒。

我的手一抖,狠狠地回过头,用力凝结出自己的妖力,划出妖刀,狠狠地砍断了卷帘的右臂。

“啊……”卷帘的面色极尽挣扎的痛苦,我的眼泪刹那间就从眼眶中掉落,捡起地上的右臂,往那血肉丛生的甬道中扔去。

那带血的手臂,刚破界进入那血肉丛生的甬道,立刻就被四面缠绕翻飞的猩红鬼气迅速地蚕食,刹那间之剩下了卷帘右臂上的那一串佛珠,静静地躺在血肉之上。

而卷帘微微地张开眸子,睫毛止不住的颤抖,被妖力切割的右臂狂暴地涌出蓝色的血液,我撕去我的衣角,凝着灵体开始帮卷帘包扎。

我知道我不可以再恐惧,现在卷帘身负重伤,我是我们逃出去的希望。

眼泪却不断的从眼眶中掉落,我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从体内逼出妖力阻挡卷帘汹涌的血流。

卷帘面色苍白的很,半个身子都是鲜蓝色的血液,我眼泪掉着掉着却不由自主地开起玩笑道:“知道的人知道,你这是流血了,怕那不知道的人,以为你这是打翻了谁家的染缸……”

我哭哭笑笑,眼泪滑落进我的嘴中,一股咸涩的滋味席卷我的味觉。

卷帘苍白的面色上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蓦然间牵过我的手道:“这甬道的凶险之处想是已过去了大半,这后面的路,我怕是有心无力,你自己定要审时度势。”

我慌忙双手抓住卷帘的手,卷帘的面容一顿,微微张开的眼睛只是一个扑闪,就恍然下坠,如同失去了知觉一般闭上了眸子。

长目紧闭,脸上和身上都有着鲜蓝的血液,我愈发用力的握紧了卷帘的手,一个使劲将卷帘拉了起来,靠在我的身边。

卷帘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势,定然一时半刻无法清醒。这一段的甬道虽看上去并无异常,四处镶嵌的黑色镇魂石……怕是这甬道,真真是用来镇压魔尊的地方。

我深吸了一口气,卷帘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让我此刻更加清醒,此时此刻唯有前进,没有退路。

我扛着卷帘一路有些踉跄的向前,这布满黑色镇魂石的甬道不知有多长,就在我脚走的几乎都已酸痛难耐时,我忽然看见了前方忽明忽暗的光束。

出口?这个答案在我的脑中猛烈敲响,我一振奋,开始扛着卷帘更加卖力地向前。

一路到了光源处,出乎我意料,这甬道的尽头竟不是出口,而是一个五面都被无数镜子包围的房间,无论上下左右前方全部都是我和卷帘的身影吗,到处都是我与卷帘的影像。

上千面镜子映着我与卷帘的模样,纷繁错杂,犹如一个万花筒。

我这才发现,不仅是卷帘,连我的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蓝色血液,想是那挥刀时溅出的鲜血。

这甬道并无分叉口,而这尽头竟是一间全是镜子的房间?也许这甬道根本就没有出口?

“哈哈哈……”

我忽然哈的笑了起来,眼泪也同时迸射出来,抱着卷帘一同在镜面的地板上无力地蹲坐下来,我与卷帘费尽千幸万苦要到达的出口,竟是一个封闭的镜子房间?

我抱着卷帘又是笑来又是哭了半晌,忽然想起卷帘的话来。如若这真是镇压魔尊孽镜的甬道,披香殿的镇魂之力定然完全不够,肯定还有另一个地方链接着这个房间!

“河卷帘,你这回要是说错了,咱们可真要一起死了。”我吸了口气,对着卷帘喃喃自语。把卷帘靠在门边的一个镜面旁,支撑起酸痛的腿开始观察这件房间。

镜子,镜子,镜子……

镜子,镜子,镜子……

红石头,镜子,镜子……

红石头!我忽然极速地回过神看向我刚才查看的那面镜子,竟发现这镜子与其他不同,中间镶嵌着一块红如火焰的石头。

我不自觉的摸上那块石头,质感极为粗粝。再看向这房间中的其他镜子,也竟然只有这一块上面镶嵌了一块如火焰般的石头。

拿还是不拿?这甬道隐藏的秘密太多,谁又知道这一块小小的石头后面隐藏着多大的秘密。

可不拿的话我与卷帘是绝对没有半分生机,可如若拿了,我们还有九死一生的希望!

我心中一横,立刻用妖力幻化出我的妖刀,手用力一握,从上至下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狠狠地剜向那颗石头。

石子“咚”地一声掉落在地面的镜子上,那石子后显露出的是棕褐色的泥土。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我不可置信地上前用手抠了抠那棕褐色的泥土,抠下一块,竟是泛着潮湿的新鲜泥土。

莫非我得就着这屁大点的洞,像阎王那抠脚大叔一样,矢志不渝抠上个万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