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不识好人心(1 / 1)

这仙界的神仙,大抵都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装腔作势派,嫌弃人间美食,千八百万年估摸着都不会出现食欲这玩意。

锅碗瓢盆的声音听上去分外的真切,我翻了个身,寻思着我这梦咋做的这么真切呢,我这才来仙界几天,就已经食魂归故里了?

我有些困顿的睁开眼,模糊的光晕在我的眼前渐渐地聚焦成一个身影。

银灰色的长袍广袖,一头黑泽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就那样披散在身后,身影微动隐隐间绝代风华,前方飞升起几点星光一般的火花,我眯着眼睛看了半晌。

“啊!”我本是想趴在床沿再看清几分,却不料脑子糊里糊涂,身子一个趔趄就滚下了床沿。

前方的某位听见我凄厉的声音,身子一顿,转头看向我,几缕发丝静静地垂落在肩膀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遮住满目温吞静好的流光,薄而如花染的唇只是微微一抿,卷帘整个人刹那间仿佛一个松动的冰雪幻境。

却又不过须臾,那样的神色就如潮水一般从卷帘的脸上涌去,如寂静的荒原一般再也找不到生命存在的痕迹。

我却还在发愣,卷帘却已将手中的盘子端上了桌。

边缘光洁的白瓷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持着,分明的秀色可餐,而那白瓷盘的中央是一直荷叶裹着的……鸡!

我吞了吞口水,荷叶鸡在室内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但秉着无功不受禄黄鼠狼给鸡拜年等诸多古言古训,我狠狠地拍了一下我要伸出去的爪子,目光隐忍地看向卷帘。

“说吧你又要我干嘛。”我狠狠地盯着那只鸡,几乎就要穿透这只鸡看清卷帘那颗黑心。

卷帘忽然哼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盘子轻轻放下,再从那疑似灶台的地方又端来而来一盘粉蒸肉丸,慢条斯理的摆上碗筷,再度一声不吭慢条斯理的夹了一个吃下去。

“没毒。”卷帘勾了勾嘴角,那笑竟是有点讽刺。

我一愣,有些讪讪地拿起碗筷,卷帘这番脸色颇有些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感觉。

“你刚才不见,是去捣腾这灶台了?”我迟疑地举着碗筷问道,卷帘却再度恢复了那冰山的神色不置可否。

我被冻得无话可说,只好专心致志的对着我面前的荷叶鸡下狠手,扯腿拔翅膀挖心挖肺,我几乎把这只荷叶鸡臆想成河卷帘通知。

我吃鸡吃的义愤填膺,忽然脑内从不拐弯的神经峰回路转,一口鸡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娘的,我又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了。

就着一口水把喉管里的鸡吞下,我一把扯住卷帘的袖子。

“啊喂,河卷帘你快回魂。”我戳了戳卷帘的臂膀,卷帘这才有些回神的看向我。

“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找到一片碎片,而我今日途经披香殿却感受到了碎片的气息!”我话语免不得有些激动。

卷帘初初回神的容颜也面容一紧,神色与往常大不相同,也是,能否修补好我,关乎到他是否能回归天庭免去那五百年的灾祸,可看着他这般的神情,我动作一滞,心中不知道为何涌上一股嘲讽又难言的心情。

“嘁……用得着神色那么紧张么。”我用筷子戳了戳我面前面目全非的荷叶鸡,鄙视兮兮的望了一眼面容怔愣的卷帘。

卷帘收回与常日不大相同的神色,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脸上便立刻又雪山万里冰封绝境,颇有些警示性的说道:“这可不仅仅是我的事情。”

我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筷子愈发用力地戳起这只早已命归故里的荷叶鸡。

是是是,是我的事情又怎么样,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收集碎片是为了琅秀,可现如今琅秀连魂都找不着,一提起这茬事我心中又开始针刺一般的疼痛。

“这件事你确定么?”卷帘淡淡地望了我一眼,对我愤慨的神色几乎视而不见。

“八成,气息不太强烈,且有些飘渺,时有时无的样子。”想起这一点我自己也颇为疑惑,按道理如果真真是琉璃碎片,我本体的感觉应十分强烈,但在披香殿附近我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若有似无的气息。

虽若有似无,但气息却定然是我本体碎片的气息。

“灵性碎片定然会找宿主寄居,否则难以保存其灵性。你本体碎片大抵是在披香殿正殿的某位仙女身上。”

“披香殿正殿只允许祭祀仙女进入,照你这番说法,那身怀碎片的定然是披香殿的祭祀仙女的,莫非是奎木狼的小情人波月!”我几乎要拍案而起,娘了个亲,原来大包袱奎木狼偶尔也能干一件好事?

估摸着我起来的姿势汉子气太浓重了一切,桌上的一叠碗盘俱声嘶力竭地震颤了一会,卷帘身子撇开方寸,以免汁水溅射到身上,脸上又隐隐地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披香殿的主祀仙女有两位,波月和静月。”

“那就是说,散发出的那股气息,不是波月就应该是静月了?”

“这就看你的感觉了。”卷帘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我每每都能不自觉地从他的笑中看出些意味深长,默了默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翌日,上工的时间还没到我就分外热切的从赤脚大仙的窝里给爬了出来,奎木狼一早就红着一张苹果脸捧着一篮子不明物体娇羞的站在我面前。

虽然奎木狼不是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但瞅着一男娃对我露出这般含羞带怯的表情,坚强如我也不由得站在原地凌乱了会。

“美人美人!”奎木狼瞅着我从那破草庐里出来,脸色委实有些激动。

我干咳了一声走到他的面前,一大早这样意味不明面露娇羞的站在我面前,我伸出两根脚趾头都能估摸出是为了啥。

“干嘛。”

“这个……是我星宿殿后种的尚好的葡萄,我眼巴巴的等了五十年,才结了一次果……波月、波月,她她她……据说很喜欢吃葡萄的!”奎木狼激动地捧着那篮子,肿着一张红彤彤的脸,把篮子往我怀里猛地一塞就要撂蹶子走人。

我瞅着他撒蹄子要跑的节奏连忙揪住他的袖子。

“走你大爷啊!我管*的怎么去正殿送给你家娘儿们!”我提着那篮子恨不得一砖头拍死这不听话的**期公狼。

“你只要敲正殿门,说是奎木狼给送的,波月就会出来了。”奎木狼对着我眨眨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我却恨不得一爪子把他的睫毛都给拔干净了。

要不是波月那厢很可能身怀琉璃碎片……

我握着篮子的爪子咯吱作响,脸上僵硬地扯开一个笑容,温柔地拍了拍奎木狼的肩膀,细语绵绵的说道:“呵呵呵呵呵呵……走好走好,我会送到的哈哈……”

奎木狼开心的蹦跶着走了,我提着那篮子五十年一结果的葡萄内心憋屈风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披香殿。

奎木狼估摸着在披香殿若干小仙女间混出了点名声,我提着刻有奎木狼标志的木篮子,周围虽颇有些小仙女的隐隐地笑声,却毫无阻拦的一路来到了正殿前。

正殿因极为庄重肃穆,门也是鎏金红木魁丽堂皇的大朵镂花,近看是个门,远看却只以为是面装饰过度的墙。

我面皮一抖,恍然间将这精细繁美的大门,与赤脚大仙那扇微微欲坠的破木门做了个对比,真是略略的有些心寒了……

敲了敲门,门中传来一声略是揶揄的调笑,似乎有个女生柔柔说了声什么,那调笑止住,门“吱呀”一声,开了半个缝隙。

一长略带稚嫩却极为端秀的面庞探了出来,脸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红晕,杏仁儿一般的眼睛里融着一潭水色,娇俏的鼻尖下是是浅浅抿着的粉色樱唇。

这模样像极了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敢问波月仙子可在?”我言笑晏晏地把那刻有奎木狼标志的篮子,凑到她的面前。

小姑娘伸出手,就要把篮子给接过去。

“那个……我找波月仙子……仙子可否请她出来?”我笑着将篮子抓的更紧,这孩子是呆子么,我都摆明了要找波月了。

“我就是波月吶。”小姑娘讷讷的看了我一眼,神色无辜,似乎我不认得她是个多么奇怪的事情。

娘的,我愣在原地,脑中反复激荡起一句话来,奎木狼这货,居然喜欢未成年少女……

我的手僵硬地提着篮子,脸色估摸着有些发黑,波月小娘子瑟缩了下脖子,颇是有些纯洁无辜的望着我。

百年前就在众多仙界侍卫小将间颇受欢迎的波月……竟然是个没张开的小姑娘!

仙界的男人吃荤吃多了偶尔也想吃个素么?我刹那间精神有些不在状态,直勾勾的盯着波月小仙女颇有些恶狼的形状。

“那个……既然是奎木狼给我的,为何你不放开呢?”波月眼中的一潭水极为清澈通透,刹那间竟让我心中平静非常。

这就是住祀仙女的平静人心的力量?向来听闻仙界住祀仙女因常年修仙敬事,比其他院中的仙女更是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瞅着就是这般平静人心的滋味。

我不禁砸了砸嘴,晃过神来将手松了,略略有些尴尬将篮子交到波月手中,娓娓道:“这篮子葡萄是奎木星君后院所栽种,五十年才方结了一次果,这不,奎木星君想着仙子爱极了这水润的葡萄,特差小妖为仙子送来了呢。”

我仿这仙界那些仙女,掩着衣袖笑了笑,这又温柔又饶舌的话,我昨晚对着元神跑路的卷帘练了半宿,这才练的有些人模狗样了。

真无法想象,要是卷帘神智清晰听我说了半宿这番话,会是怎样一个难以言喻的神色?

想着想着我不由得吃吃的笑了起来,波月睁着通透的眼神望了我这傻不愣登的模样一眼,忽然“咯咯”一笑,从篮子里也掏出一挂葡萄伸到我的面前。

“想不到奎木狼也认识姐姐这么有趣的凡妖,姐姐可是来披香殿修行的?”波月似乎对我颇有好感,门开的更大了些,她探出半个身子,我从她手中接过那串葡萄。

五十年一结果的葡萄,天天吃不得营养过剩?我帮波月分担一下才是最好的方法嘛。“波月仙子叫我姐姐真是折煞了,我不过方来仙界修行没几日的凡妖,因与奎木星君的好友认识,因而与奎木星君也算走的亲近,可奎木星君也算是个没良心的,这不,我才来几个就使唤我给您来送葡萄了。”

我“扑哧”一笑,眉眼一弯,我是向来知道我这番模样亲和力定然是饱和的。

“奎木狼他……唔,如果他以后欺负姐姐,姐姐告诉我也无妨。”波月捧着那篮子葡萄耸着肩膀,对着我眨了眨眼。

我低头看着波月,却发现她白嫩的耳坠处不经意有些绯红。

“波月怎么脸红了?”我凑到波月面前,有些打趣的笑了起来。

波月忽然面色一惊,小手贴上面颊,将头撇了过去,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缩回了半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