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好清脆。”随着我的话音落下,覆盖在湖蓝少年身上的攒动的魂魄忽然一瞬间停滞,弥漫在森林中鬼魅的低吼平息下来。
魂魄们像是失去了焦点一般,目光从湖蓝少年的身上收回,开始从大坑中渐渐地上浮,空中许多雪白的魂体在墨黑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美轮美奂。
湖蓝少年从坑里爬起来,目瞪口呆的瞪着这般情景,脸上还印着分外醒目的黄土色,一张脸颇具喜剧效果。
我不由得“扑哧”一声,看着湖蓝少年笑了起来。
湖蓝少年怔怔的看着我,吞吞吐吐道:“美人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仙?”
“你一身仙气遮也不遮,我又不是瞎子,哪里看不出来。”我颇为鄙视的瞥了一眼湖蓝少年,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就准备撂蹶子走人。
“啊……美人姐姐你别走嘛,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第一次出远门人生地不熟,此番小仙下界是为了找个人来着,赤脚大仙明明告诉我他在这里,可是我还没问清楚他就一脚把我踹下来了。呜……在下奎木狼,美人姐姐再帮帮我吧!”
湖蓝少年揪着我的衣袖,被我强拖出一丈。
“奎木狼?”我回眸笑道。
“嗯嗯!”我似乎看见了奎木狼身后那条隐形的尾巴。
“奎木狼,放手……”我阴测测地对着奎木狼裂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强硬地要扯回我的袖子。
“啊……不要啊……”我毫不客气的赏了奎木狼一脚,好人一生平胸的实例我在兮禾身上学习的够彻底了。
再说,这货是天庭的,想起王母那个移动花园我还是冷不住要打个寒颤。
可我的脚步才走的不到约莫十步,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声音又幽幽地跟随着我而来……
“呜……卷帘大哥你到底在哪里啊,难道赤脚大仙又来糊弄我去挖人间的女儿红?”
卷帘……大……哥?我僵硬的回头,那湖蓝的少年正蹲在坑边苦大仇深模样画圈圈,看上去就是被整多了怨念非常的模样。
我恨不得一手捏碎身边的树枝。
卷帘啊卷帘……你能找找点麻烦事上门么?
翌日清晨,我百无聊赖地提溜着奎木狼,一脚踹开卷帘的房门。
“你等着吧,我去补觉了。”我在奎木狼身后补上一脚,成功地也把奎木狼也踹进了卷帘的房门。
**的卷帘面色有几分苍白,这几百年断断续续的元神离体,不仅仅让他的元神受尽折腾,也让他的肉体多多少少也有些损伤。
奎木狼看见卷帘躺在**的样子一震,十足悲情地扑过去,嚎着嗓子道:“大哥大哥你咋了啊……呜呜,你醒醒啊,王母那个老巫婆对你做什么了,赤脚大仙那老头怎么一点都没和我说。”
我面上的肌肉开始欢腾的跳跃,不由自主的从腹中吐出一口浊气,忍着心中巨大的抽搐感把奎木狼从**拖开。
“美人姐姐我大哥怎么了?”奎木狼白嫩嫩的脸上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我一脸嫌弃的抓起他自己的衣角擦干净。
“哭什么哭,他不过是元神还在流沙河没赶回来。”莫非天庭都是这般柔弱的汉子?真想不通万年前天界怎么用这般柔弱的汉子,赢了魔界那群魁梧的非人类。
“元神?”奎木狼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嗯。”我不咸不淡地把奎木狼按回桌子上。
“什么时候回来?”奎木狼又开始用手指在桌上画圈圈。
我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催动妖力严严实实地封住了奎木狼这聒噪孩子的嘴巴。
接近晌午,卷帘才幽幽地转醒过,奎木狼已被我强行封住了嘴巴,趴在床边欲哭无泪了一早上,看见卷帘醒来颇为振奋,攒动着身子嘴巴里不断地发出“呜”的嚎叫。
卷帘的神色颇为惺忪,似乎元神还没有彻底的和身体融合,看着奎木狼的时候目光甚是呆滞,我冲着他这一时半会缓不过神的样子,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半盏茶后,卷帘终于回魂,面无表情的看了一样趴在床边眼泪汪汪的奎木狼,极为淡定的掀开薄被就要饶过他。
说时迟那时快,奎木狼一把抓住卷帘的衣袖,期期艾艾道:“卷帘大哥,我是奎木狼啊……”
“我知道你是。”卷帘不愧是卷帘,承袭了一直以来的简练风格。
“呜呜……大哥我想你想的好惨……”奎木狼继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要往卷帘身上靠。
卷帘不着痕迹的拖回自己的袖口,退开半步,不看奎木狼,反而对着我面露嫌弃道:“你从哪把他捡回来的。”
“他被赤脚大仙踹下来的,我只是顺个道,也不关我的事。”我耸耸肩,急忙撇开关系,雪顶茶颇为好喝,我不自觉又多给自己斟了一杯。
奎木狼那厢睁着眼眶红红的兔子眼,穿着一夜被我拖来拖去饱受摧残的衣服,顶着一头刚从坑里爬出来乱七八糟的头发,活脱脱一个刚遭家暴的小媳妇模样。
“卷帘大哥……”奎木狼分外忠诚的双手撑地,双腿盘扣,眼巴巴地看着我与卷帘。
卷帘在我身边坐下,出乎我意料,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似乎隐隐透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不耐烦?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可事实告诉我,我确确实实没有看错,卷帘脸上不仅仅是露出不耐烦,并且还有逐步深化的趋势。
“你又闯了什么篓子?”卷帘皱起半分眉头,语气颇为不善。
“没……”奎木狼忽而低垂下头,有些目光游移心不在焉的看着地面。
“那我走了。”卷帘说着就站起身来,拉起我就要推门而出。
“啊……卷帘大哥有话好说!”奎木狼一个激灵抱住卷帘的大腿,卷帘面露嫌弃的把奎木狼踢回床边。
我正颇为入戏,看得津津有味,奎木狼突然打个滚在地上哀嚎一声道:“我不就恋个爱么,怎么这么难啊呜呜……”
他这一说总算打开了话匣子,我们才知晓他不惜被赤脚大仙坑蒙拐骗多次之苦,也要下界而来的缘由。
某年某月某日,思春期的奎木狼正与往常一样,参加天庭一个季度一次的十二星宿集会,众星宿素日里都各自在各自的窝里打转,鲜能聚会一次难免有些激动,奎木狼也毫不意外。
由于这次集会和即将到来的蟠桃会有了些冲突,常日里负责这次集会的小仙女们都被调去王母那旮旯了,为了凑个人数,于是便把从前那些偏殿里的仙女们给调过来打打杂。
原本换一批人打杂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就出在这打杂的仙女身上了。
打杂的仙女,是披香殿里的侍女波月。说起这波月我在天庭的时候,也素有耳闻,据说是天庭那位漂亮仙女和其他仙人私通的私生女,她的双亲虽犯了天条被贬谪下界受轮回之苦,但罪不下移,波月虽受了些冷落,却也能在披香殿活的相安无事。
披香殿是个专门供奉那些战死仙界将军的祭奠之地,一般来说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的妹子,比一般的仙女都要多些不食人间烟火味的气息,可那波月却是个例外。
早在我还是一只琉璃盏的时候,波月那俏生生的可人模样早在仙界的小侍卫间十分吃的开,我也因而风闻不少。
而那奎木狼正直青春年少,常年被闭塞在十二星宿的宫殿里,因而一到这种集会,遇着个异性常常都要兽血沸腾一阵。可素日里,兽血沸腾归兽血沸腾,奎木狼这厮还是颇有自制力的。
可不偏不倚的,也不知道月老那老花眼的老头儿又发了什么神经,这一日给奎木狼牵了根红线。
十二星宿集会正在兴头上,奎木狼这厢看着众多美妙的仙女也不由得多喝了几杯,波月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走到他身边,奎木狼也就这么命中注定的抬起了头。
说句分外矫情的,那可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奎木狼立马就来电了,趁着酒疯,兽血比常日里沸腾了好几倍,猖狂的就搂住了波月小妞的柳腰。
这不搂不要紧……这要紧的就出现在这么一搂上了……
“啧啧,看不出你小子衣冠堂堂居然是个色狼。”我上下颇为打趣的扫了一眼奎木狼,完全无视了他可怜兮兮的面容。
“他本来就是只狼。”卷帘抿了一口茶,好心的提醒我。
我总算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的内涵了,看来纵使狼当了神仙,色狼终究是色狼。
“然后呢?”我磕着瓜子正等着听下回分解,奎木狼那厮却忽然在地上打了个滚,歪着自己的头,模样分外憋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呜呜……”
“没然后了,琉璃我们走吧。”卷帘立刻毫不含糊的拍板,瞅都不瞅在地上悲悲切切的奎木狼就要走。
我本以为卷帘是要冷血无情的抛弃奎木狼这厮,却不想半刻后……
地面数万丈之上,天庭南天门之外。
“河卷帘同志,这就是你说的我们走?”强烈的受骗感让我一时没缓过神来,我和卷帘还有奎木狼,蹲在南天门外。我脚踩着祥云,看了一眼身下密密麻麻的城镇和村庄,一股强烈的晕厥感向我袭来。
你大爷的你祖宗的,不知道老娘从天下掉下来之后就一直有恐高症么!
卷帘望了我一眼,那眼中深沉的怨念顿时让我一惊,恐高症的感觉瞬间被吓跑了一大半。
“你是愿意被他烦一辈子,还是帮他解决了我们趁早走人?”卷帘的语气颇为幽怨,一看就是没少在奎木狼这里吃瘪。
我瞅了一眼眼泪汪汪的奎木狼,狠狠的揪了一把这厮水润水润的脸庞,实在想不出这貌似纯良的正太君除了废话多了点,到底哪里值得卷帘这样幽怨。
“美人姐姐……”奎木狼望了一眼我与卷帘,那水灵灵的目光让从一出生以来就是雌性的我都忍不住抖了抖。
“你想干嘛……”我拉着卷帘看着奎木狼,已经在往祥云的边缘移动我的步伐,心中仍旧没有放弃回到我美妙人间的想法。
奎木狼还没有反应,卷帘却拉回自己的袖子,对着我颇为珍重道:“做好被他跟上十几二十年的准备吧。”
我身子才踏出祥云一半,迟疑的回过头,看着卷帘苦大仇深的脸颇为不解。
“上回我没帮他的忙,被他纠缠了二十七年,直到我被贬下界,才结束这段孽缘。”卷帘靠近我的耳边,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踏出去的半只脚立刻猛然收回。
“美人姐姐你要走么……”奎木狼隐形的尾巴似乎又在我面前晃啊晃……晃啊晃……
“呵呵呵呵呵……我、不、走……你究竟想找我们干嘛……”我呈四十五度由于的仰角,瞬间与卷帘感同身受,分外的想泪流满面。
“就是……就是,波月现在讨厌我,可是……可是我喜欢波月……”奎木狼如一般思春期少年一样,脸上飞上两朵红云,真真是显得喜气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