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司马薇禾由皇后做主,下嫁给楚王司马玮,本事入仙眷侣,期间却隔着一道难以泯灭的血案,司马薇禾的义父由司马玮手刃,成亲当日便被止于楚王府前。
而近日司马薇禾竟在皇后的诏书下,堂堂正正的从楚王府走出,楚王也大笔一挥签下休书,从此互不相干。
这如若放在市井,绝对是天大的笑话。可司马薇禾是谁?是当朝皇后的侄女,而皇后又是谁?皇后恐怕才是掌控这王朝血雨腥风的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的究竟,皇后已经开始借司马薇禾之事,旁敲侧击准备与楚王剑拔弩张了。
我形容猥琐地蹲在内门的门槛边,啃着厨房大妈给我的玉米,看着松酿姐姐面如冰山一般,大气都不喘一下的,回应着八卦而入墙头草一般的民众。
门前的司马薇禾褪去了那日来时的懦弱和委屈,士别三日果然是要刮目相看,此时的司马薇禾面容冷静,虽身姿娇弱,面上却硬气的很。
这才几日?皇后果然是好手段,尔尔间就能把迎风弱柳一般的司马大小姐,培育成处变不惊皇家风范了。
我从门槛上站起身,把啃干净的玉米棒子往身边的花盆中大力一捅,不幸的野草夭折了几根。
要救琅秀,指望不了那猥琐的阎王叔,也指望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河卷帘,自力更生这句话说的真真是极好的。
我发现自从我这次来人间以后,总是瞅着月黑风高,就开始干各种青天白日里不能干的勾当。
譬如此时,万籁俱静,夜晚中只偶尔传出那么几声蛙鸣虫声,我已是偷偷摸摸地从房内出来,踏着皎洁的月光,趁着所有人都进入了梦想,开始往琅秀房中走去。
饶是我这般没皮没脸没惯了的姑娘,想着大半夜要偷偷爬进一汉子的房间,常日里就不强健的小心脏还是砰砰地跳了好几声。
我恍然想起我第一次主动去见琅秀,也是这般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理直气壮的踹掉了一层客栈的窗户,直接从窗户上跳入了室内。
琅秀曾戏说,以为半夜遇见了个女流氓,却不想是白里日那个俏生生的姑娘家。
我当然不知道脸红,拉着他便殷殷切切地双眼放光,逗得琅秀从胸腔里扩散出一阵轻微而又宠溺的笑来。
我晃了晃头,轻笑起来,常日里我总总抗拒的回忆,此刻却如不断生长的海草,瞬间侵占了我所有的思维。
月色皎然,我映着一池的月色,渐渐地将本体从兮禾体中抽离。因不能毁坏身躯,灵魂抽丝剥茧的痛苦竟是如此的明晰。
渐渐地,兮禾的身躯倒在了池水边的草坪上,水池中隐隐地倒映出一白衣少女的模样。
我附身靠近池水,手一挥,池面上拓出半尺明镜来,镜中的少女眉间是红色的菱花雏形,双眼微微低垂,七彩变幻的双眸流过一层又一层的光影,小而微翘的鼻尖,上薄下厚的双唇泛着淡粉色的脂色。
手指轻轻地触碰吃面,银色的光晕与水波一齐散开,少女的容颜瞬间也被打散。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身躯,目光渐渐地凝结起来。
妖之命向来没有期限,如果我将妖力汇入血液让琅秀服食,也许不仅仅能让琅秀阳命延长,血液之中深藏的记性和过往,或许也能一并被琅秀吸纳。
卷帘曾叫我不要妄动妖力,我有一二分的明白,却不想试图去全部明白,我知道妄动妖力会遭天雷,元神因此出现裂痕,不仅仅是身体的痛苦,也更是灵魂的痛苦,但我却无法放弃。
我体会了常人的皮肉之痛,于是更加能感同身受于琅秀的挖心之痛。
有人曾为我付出之厮,我不过遭几道天雷又有如何?
心中无所顾忌,我趁着夜色径直的走向琅秀的房中,琅秀向来不与夫人或侍妾同寝,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得不说某人心中确确实实是,暗爽到了。
琅秀果然贞操观念是极强的,不愧是我琉璃当初选中的!
房门半掩,王府中的侍卫向来不再内院守护,我里里外外都少了许多的麻烦。
轻轻地推开门,房内一片漆黑,琅秀有一扇窗没有关,夜风潜入了房间,使得房内有几分清凉的气息。
琅秀不关窗的问题,在王府内是个家常便饭一样的谈资。
据说这是琅秀自小的习惯,小时也是这般的倔脾气,只要一关窗,便是各种不开窗便不死不休不停哭。
后来成年后,曾有次因为没有反锁窗户,而导致刺客入室,伤了大半个肩膀,修养了大半个月,却仍旧固执不已,不肯把窗户关上。
人人都以为琅秀不过是怪癖,而唯独我听到这件事时,刹那间几乎就要泪流满面。滚烫的情绪在我的心上蛰伏,不过那么一个瞬间,我竟真的以为他记得前世今生。
“我永远会为你留一扇窗。”我理直气壮的踹掉了窗子,走之前他牵着我的手,面容郑重而温柔的说道。
“你竟是记到了今生么……”那扇窗外清凉的风吻了我的脖颈,我几分恍然地往内室走去。
琅秀睡在**,面容沉静,因兑着银白的月色观看,脸上多了几分透明之感,犹如当初我在地狱时见到他一般。
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轻地在下眼睑上气息,平稳的吐息在室内有节奏的循环,额角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据说是战场上的负伤。
我站在床前几分抽搐,伸出手摸上那道浅浅的伤疤,手竟是有一分的颤抖,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愿望,希望一个人从今往后再不受伤。
窗外的月亮已经开始从盈往缺行走,已被夜色狠狠地削去了一角,待一日一日就这样过去,黑夜渐渐地把月亮打磨掉,琅秀今生的生命也将走到终点。
我定了定神,将手收回,凝聚妖力划出我的弯刀,夜色中绽出慑人的银光。毫不留情的往自己的掌腹上一割,立刻就有鲜红的血液往外渗出……
把手握紧,莹白色的妖力开始渐渐地包围我的手,血液开始加速的往下滴落,我立刻把手伸至琅秀的唇边。
才不过两滴滴入琅秀最终,忽然间室内妖力大作,床帘翻飞直扑我的脸,我的手也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给拖离了琅秀。
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握紧了我的手腕,手腕传来烙铁一般的疼痛,金色的光开始笼罩我的手,不消片刻,手腕变雪白如初不留一丝血痕。
强烈的力量开始平复,不停拍打的窗户也停顿了下来,四处翻飞的床幕也静静地垂落。
床榻上的琅秀面容沉静,带着我力量的两滴血在苍白的唇瓣上格外明显。
“你竟敢妄动妖力干预黄胄命数,琉璃,你的胆子着实大了些。”卷帘阴冷的面容上浮过一层怒气“我干预了又如何,遭天雷的是我又不是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
卷帘你有意思么你,天天看我跟看耗子似的,你不闲累我也慎得慌不是。
“你若被天雷劈死了,我又要如何恢复你真身。”卷帘忽而冷然的一笑,明明英俊的面容此刻让我感到由衷的恶心起来。
我昨晚感到的温柔版卷帘,肯定是我自己操劳过度幻想出来安慰自己的。
大爷的果然都是幻想,**裸的幻想。
“你放心,我命比你想象的硬的很,松开!”我不屑地撇了撇嘴,意图用力地挣脱来卷帘的桎梏。
卷帘却不松开,左手擒着我,右手有金色的灵力缓缓沁出,很快光芒开始逐渐笼罩住**的琅秀。
“你要干什么!”我心中慌乱起来,凡是只要有卷帘参与准没好事。
“让他不能再接受你的妖力而已。”卷帘语气平淡无波,似乎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却成功的引爆了我心中本就不太平静的小宇宙。
他大爷的,这明摆着是只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一把挣脱开卷帘,面色凶狠的拉住卷帘的衣襟,目露凶光。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我爹我娘我大爷?你凭什么来干预我!”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一般,所有的情绪几乎就要汹涌而出。
害我一举变成老太婆的是你,半路掉链子害我半夜上演大逃亡的也是你,阻碍我拯救琅秀的也是你。
“你究竟算什么啊你……”疼痛且酸涩,床榻上的琅秀已被卷帘的妖力完全笼罩,听不见我们说话,就算苏醒也看不见我的面容。
他是琅秀啊……本应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人,明明近在咫尺,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仅不能拯救他于水深火热,还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再度命丧黄泉。
“是,我什么也不是。可你的性命也不仅仅是你的。”卷帘只是眼眸低垂,我从未感到话语是如此的苍白冰凉。
卷帘与我本就利息之交,我怎能期望他能理解我的世界?
琉璃啊琉璃,你活了上百年竟然连这般浅薄的道理都不明白?
我睁大自己的眼,忽而想到什么,看着卷帘突兀且张狂的嗤笑了起来。
“哈哈哈,卷帘,如果你以为你什么都能够如意你就大错特错了。”
夜风冰凉,窗外卷入一阵强劲的风来,吹得桌面上的茶盏发出磕磕绊绊的声响。
饶是常日里平静如厮的卷帘,此刻也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起来,手心渗出鎏金的光来。
我却比他更先一步,冷笑一声,直接伸手狠辣且迅捷的剜掉了我的右眼。
无血无泪,瞳仁被挖后只映出一个幽森而漆黑的眼眶,夜中隐隐透出点点莹白如萤火虫般的微光。
卷帘面色惊变,手上的金光一闪便没了踪影,脚步微动似乎要冲上前来,却又忽然停滞在原地,面色复杂且几分哀怨。
哀怨?你也会有哀怨?那你为什么从不明白我的哀怨!
我低吼一声,松松挽着的长发四散飞扬,映着夜色纠葛成诡异的风景,汹涌的灵力从右眼中如山洪一般的爆发。
长眠在元神处的灵力非危机时刻不可启用,用则元神损坏折损修为。
“琉璃!不可!”卷帘似乎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伸手要抵御。
“河卷帘,你终究是晚了一步。”我桀桀的笑,犹如鬼魅,先一步定住了卷帘的身形。
卷帘顿住,莹白的藤蔓将他狠狠地捆绑起来。
我收回手,将流光溢彩的眸子安回自己的眼睛,走至卷帘的跟前。
看了一眼**沉睡的琅秀,伸出手,轻浮地拍打了下卷帘的脸。
“卷帘,你道行深,我破不了你的法。但你别忘了,如今你被我束缚于此,你挡不住我的……哈哈哈……”
卷帘不语,皱紧了眉头试图挣脱莹白的藤蔓,那可是我沉睡的妖力铸就,你道行再深怎是片刻就能抒解?
“河卷帘,你等着瞧。”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万年被压倒就不能反扑了?
我看了眼无计可施的卷帘,忽然心中快活起来,飞身从那扇未关的窗中,投入茫茫的夜色。
离开王府,趁着茫茫夜色我几乎是飞奔一般,催动妖力加快速度来到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