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枣红色绣衣(1 / 1)

白淑妃不是人?我脚步一顿,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在白雾里身形模糊的勺儿,勺儿却掩藏起自己的身影,我已看不真切。

百花家宴,宫中女眷俱集结在一块,以皇后和白淑妃为首。这几年皇后的脾气愈发乖戾,在后宫中动不动残杀女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

首次怀上皇上儿女的那位妃嫔是,这身躯的本体兮禾也是,杀人与不杀人不过是一个念头的区别,因而后宫妃嫔大多唯唯诺诺,稍有风头的就会被皇后毫不留情的斩断。

而唯独白淑妃是异类,受皇上宠爱,性格不爱出风头,却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皇后屡屡想对白淑妃下毒手,却没有一次成功,各种原因无人知晓。

因而后宫虽看上去是派宾主尽欢的局面,却不知底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自从钻进了这副凡人的身躯,我忌惮是多了些,这躯体如若没有了,顶着一张六七十岁老太婆的脸也不好办事。

我端着茶盏有几分忐忑地走在送膳宫女的身后,宫女的步子窈窕,裙摆的梅花绣看上去着实是番好景色,我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丝竹的声音越来越近,御花园中的斑斓无边的色彩也渐渐地走入我的实现。远处偌大的赏花亭内皇后与诸多妃嫔的身影也渐渐地清晰起来。

坐在首位的是皇后,一身矜贵的枣红色绣衣,身材显然有些臃肿,一双小脚却玲珑秀气,我眯了眯眼,想起了当初兮禾这身子临死前看着的也是这么一双玲珑却致命的小脚。

皇后的面容是见不得人的,隐约的黑纱蒙住了嘴唇以上所有位置,只看得见那么一双厚度渗人的嘴唇一张一合。

皇后的右边应该就是名声颇大的白淑妃了,一身白衣绣着点点翠色的嫩叶,衣角处蜿蜒出鹅黄色细小的碎花,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

一双流光微微漾动的眸子,眉间绘着一朵血滴状的小花,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关心,只是把玩着手中的一把骨梳。

赏花亭中的莺莺燕燕都被这两人给比了下去,一个人丑的惊为天人,一个是美的风华绝代,我不禁在心中默默地赞叹了一句皇帝诡异的后宫构造,被在不经意间一抬头,捕捉到了白淑妃的眼神。

白淑妃只是嘴角一勾,远远地似乎是看到了站在宫女中的我。我脊背一凉,只想着是巧合,停顿了须臾,却发现那坐在上位的白淑妃,真真切切,看的便是站在宫女中的我。

我一慌张,心中的鼓点渐渐敲打了起来,成排的宫女也开始按照顺序步入赏花亭中,耳中清晰地回荡起勺儿那句话,白淑妃不是人……

不是人,是妖,是魔还是仙?我皱了皱眉,心中晃过千万个念头,却偏偏因为妖力空槽而无法看透她真身,眼瞅着就要接近那白淑妃,我倒还是不倒,倒还是不倒,倒还是不倒?

她既然不是人,只要她不是魔我们好歹算个同类,就算是魔,我们也属于除了人类的那一类,无论如何同类也不能自相残杀不是。我心中一横,笔直笔直的就冲着白淑妃的身上倒下去。

“啊……”预想中惨叫的不是白淑妃,明明滚烫的茶水浇到了她身上,她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我却因脑袋撞在凳子脚上疼的在地上滚了几遭。

“你好大的胆子!”我眼前一黑,“啪”的一声嬷嬷的巴掌就迎面而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了起来。白淑妃却一字未说,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手上明明起了红肿,却如木偶一般看似毫无痛意。

我跪倒在地上不敢发话,赏花亭中也寂静非凡。

“姐姐觉得,这宫女应该如何处置?”白淑妃凉凉的发话,把红肿的手伸至皇后面前,似乎想要皇后看个明白。

臃肿的皇后终于张开唇道:“她自然是伤了妹妹,却也不是致死的大罪,本宫看,发配到浣衣局洗衣如何?”

白淑妃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动人,却如同恶魔一般让人难忘。

“姐姐说的对,如此甚好……”

我瘫软在地上,容不得我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却已经被两个嬷嬷压着走出了那莺莺燕燕的赏花亭。

兮禾的身体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拖着,直到被押解到浣衣局,肋下的疼痛才将我的意识唤醒。

我被“噗通”一声地被推到在地上,浣衣局的地板常年潮湿,我只感到阴寒的气息立刻入侵了这残次品的身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双脚踱至我的面前。

玄色粗布面料,绣着几朵差强人意的芍药花,冰冷生硬的声音从上而下传来,定然是浣衣局的嬷嬷。

“又是被新发配来的?”

“这妮子冒犯了白淑妃,被皇后打发来的,得多吃点苦头。”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我有几分惊恐的抬头看向这浣衣局的嬷嬷。

嬷嬷细小却颇具威慑的眼光只是那么轻轻一瞥,嘴角一勾,我便知晓这日后定然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我匍匐在地上,心中颇受冲击,成妖百年我是头遭受到这般待遇。

我虽年轻,却因点化之力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盛气凌人的欺负一拨拨的小妖。可自从妖力空槽,附身在这残次品兮禾的身上,却是当真步步为营也步步惊心。

明明小花告诉我今日只要将茶泼在白淑妃的身上,我就能够借皇后的善妒之心,接近皇后。可我泼是泼了,不但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活生生的送进了浣衣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是李嬷嬷,是这浣衣局的管事,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她们就是你的教训。”

李嬷嬷冷哼一声,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几具横陈在日光下,皮鞭加身,倍受凌辱苟延残喘的宫女身躯。

我只觉喉中一窒,慌乱的点头答应着,这后宫是吃人的牢笼,我向来活的容易,以为人世间什么都是美丽纷呈,可自从进入后宫,不明却也觉厉。

整整一日,我却觉得比我这十多年过的都漫长,衣服的数量总是有那么多,水冰冷的刺骨,每每深入一寸,就如刀割一片,几个时辰竟已是双手红肿刺痛,可却也有苦难言。

我知晓这后宫,说多的也只会让自己引火上身。

李嬷嬷完全好好的施行了那句“得多吃点苦头”,老宫女的需要浣洗的数量全部交托给了我,脑中昏昏沉沉,手也似乎早已不长在自己的身上,待我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时,我看见了河卷帘。

卷帘啊啊……我从未如此兴奋你的出现……

我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虽然我心中对卷帘有千万个意见,此时此刻大难当头,河卷帘就如同一株救命的稻草,在我面前左摇右晃仍君采颉,我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倒在身边河卷帘身边,压着了他的衣袖。

卷帘明显嫌恶地皱了下眉头,将自己的袖子拖过去一半。

“嘿嘿……”我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露出自己红萝卜一半的手指,希望河卷帘同志能以我佛之悲悯之心,帮我这受难之人一把。

而明显他早已对我这副谄媚的模样有了很强的抵抗能力,卷帘只是瞥了一眼我红肿的指头,却没有丝毫的要帮的举动。

“城外发现人手背有红色菱斑,你随我去看看。”

“可是我没了妖力,去了也取不出来。”我不死心,用我红肿的手在卷帘的面前挥舞。

“你的念珠呢?”卷帘冰凉如黑曜石的眸子毫无生机的盯了我一瞬,我心脏便仿佛触到了冰窟窿,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丢了……”我支支吾吾,念珠是我剩下的唯一可以交易的筹码,卷帘的性子断然是不会帮我和琅秀的事情。

“丢了?”卷帘冷哼一声,不可置否。

“嗯……”我身子疲惫,回答的有气无力,听上去似乎多了几份信服度。卷帘只是一把拿过我的手,双手一暖,一股灵力从指尖渐渐地灌输进我的筋脉和元神。

我心中窃喜,以为卷帘终于大发慈悲看我可怜借我点灵体,却不想须臾之间,卷帘却将神智探向我的元神。

“你骗我。”我慌张的要缩回手,卷帘却先一步甩开我的手,手上痛麻的触感立刻散发开来,我“嘶”地咬紧自己的唇,只能死鸭子嘴硬的不说话。

“念珠是给你保命,不是由你胡来。”

“我的命是琅秀给的。”

“他和我无关。”话语像冰雹一样一颗颗打在我的心上。

“但是他和我有关!”我目眦尽裂,眼中突然迸发出嫉妒委屈痛苦的眼泪,滚烫的泪水沿着我的面颊落下,喉中的哽咽再也无法停歇。

卷帘什么也不懂,他不懂我和琅秀的纠葛,也不懂我此刻心中的感受,我却以为自己能够把他当成朋友一般的依靠,我这真真是愚蠢的念头了。

“你这个冷血的人……你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用力推开卷帘的手,手腕上仅剩的念珠一颗颗掉落在了地上。

“我不懂,我也从来都不想懂。”卷帘强行将我带出门外,夜风冰凉穿破我的皮肤,而那话语也犹如一把冰冷的刀,直直地插进了我的心胸。

我躺在**,心中麻木而冰冷,卷帘毫不顾忌我的感受,把我当工具一般出城取了一片琉璃碎片。

琉璃碎片化为真身的一瓣飞入我的灵体,空槽的灵体有了补充,灵体微微地浮动,连带着这肉体手上的红肿也消退了。

卷帘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我带回了浣衣局的通铺内,便如同鬼魅一般的离去。

手上的伤口不在了,我的内心却翻江倒海一般,疼痛和悔恨纠缠城最汹涌的潮水,无限地拍打着我的灵魂。

我心中纠葛,梦中纠葛,一转眼却已惶惶几日,又是一日青天白日。

卷帘自从那晚出现之后,又进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状态,一连着好几日都没有看见卷帘丝毫地踪影,而我这几日在浣衣局中,也渐渐地养出了几分耐心。

我依着灵体曾夜晚再度去逼问小花,以为她是故意所为,却不料小花瑟缩之下,却仍旧是硬气地开口道:“再等五日便可,你便能达成你想达成的。”

“你用什么保证?”我知晓我一定笑得诡异,妖力虽恢复不当,对付她这般小妖也花不了我多少功夫。

“我的天生力是预知。”小花有些颤抖的握住围观的小勺。

“我可以作证……”小勺不安的扭动着躯体,嗡嗡道。

我知晓他们意比金坚,情深似海,于是乎只是暧昧又绵长的瞟了他们一眼,结束了这段夜访。

如今我是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本以为是同伴的卷帘也可以如此这般对我,其他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相信,或者不相信可言了。

“兮禾。”李嬷嬷生硬的话语把我的思绪撤回,我抖了抖,连忙迅速的搓了了我面前有如高山一般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