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天庭不给我们拨款(1 / 1)

我睁着朦胧的双眼看向琅秀,琅秀只是茫然的看着我,我知道他不认识我了,但只要我认识他就好了。

“小妹妹,跪什么跪嘛。地府阴气这么重,你病了又要找医生,天庭不给我们拨款我们很穷的,没有医生啊……我们付不起赔偿费的,你还是别跪了,跪死了一个我们牢房又得腾出一个。哎最近我们牢房位置也不够了,这些怨灵怎么办啊。”

骨瘦如柴的黑判官没有吱声,抠脚的阎王大叔却蹲到我面前,又开始苦口婆心。

我扯了扯嘴角,拉了拉身边河卷帘同志的衣角。

卷帘终于又冷冰冰的发话道:“阎王,正题,我时间有限。”

阎王哂然一笑,伸出手在自己黑不拉几的袍子上抹了抹,似乎确认把自己脚气都抹干净了,才万分热络伸出爪子,握过我的手。

“姑娘,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仪态万方端庄美丽沉鱼落雁马踏飞燕,你心地善良心思细腻心智纯洁心心相映,你天资聪颖天赋异禀天天向上!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这个请求的,你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对不对!”阎王一双眼迸射出了希冀的光芒。

我不由得一抖,看了一眼茫然无神的琅秀,重重的咬牙道:“嗯!”

“小妹妹!你看我们地府这么穷,最近欠维修欠保养欠工程,天庭一天算我们这里一年,拨款的*快压了上百年了还没批下来。牢房扩建不了咱实在管不住这么多冤魂啊!所以你懂得,你应该懂得!”

我仿佛看见了阎王身后那一条虚拟的、摇晃的……尾巴……

“你是说安魂之力?”

安魂之力,自古上天赋予器皿仙最隐秘的法术。自古花鸟鱼虫成妖成仙,只要有仙缘坚持个百年都能有个雏形。但器皿却不同,无命无心无情,不仅需要仙缘,还需要点化。

且因器皿先天无心,难以训从妖界或仙界管辖,大多成为无心之魔。自古数得上名的器皿仙寥寥无几,但器皿一旦成仙,变能被赋予安魂之力。

自古世间冤孽之事颇多,人一旦在世间含冤遗恨而死,怨气和冤气都将化成入骨的鬼气,失去理智的鬼会反抗鬼差的抓捕,即便被抓捕了也会极为狂躁,难以控制其发作的时间。

安魂之力简而言之,便是洗涤狂躁的鬼气。

我虽具有安魂之力,但几十年来却从未用过,因过度使用会导致灵体虚弱,依据力量的使用,会沉睡几十年至上百年。

有谁会为了安抚与自己无关的魂魄,而导致自己沉睡呢?

我迟疑着,在阎王殷切的注视下伸出手,掌心飞出千万条白色的丝线,萦绕着隐隐地紫气,在空中开放成我真身镌刻的一朵茶花。

白色丝线绕城的茶花渐渐地伸开它雪白的触角,远处被掐死的婴儿正在狂烈的撕扯送镖人的肠子,明明是灵魂之体,却有血肉横飞的景象。

送镖人的长剑已经刺穿了婴儿的右眼,婴儿却丝毫不知道疼痛一般,“咯咯”地笑了出来。

我胸中一颤,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白色的触角渐渐低围向两个魂魄。触角伸进婴儿的眼睛里,那长剑消散了形体,婴儿一声哭泣躺在地上安睡了过去。

触角伸进送镖人的胸腹之中,胸腹之伤瞬间没了踪影,送镖人脸上的狠辣瞬然消失,魂魄之躯直直的望向我,空洞的眼睛里隐隐地透露出解脱之意。

白色的茶花还在盛放,我自身也十分奇异地看着这一切,嘴一直张着没有阖上。

忽然间白色茶花的触角穿过囚牢,飞向了关押着的琅秀身边。他苍白的面容一直瑟缩,我匍匐的看向琅秀,他忽然伸出手接住了那白色的触角。

白色的触角在他的手心里盛开成一朵白色带紫的茶花,琅秀透明苍白的面容忽而一动,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流过。

“他记起什么了对不对!他记起什么了对不对!”我全然忘记了阎王那双抠过脚的手,一激动双手握住了阎王的手。

“哦?似乎有几分意思呢,这安魂之力……”阎王大叔再也没有话痨,只是用黑漆漆的手摸着自己黑漆漆的胡子,似乎若有所思。

我却是急切的,我感我的眼泪将要复苏,就在琅秀转动着他那黑色的眸子,直直地撞击我的一刹那。

“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了。判官,关闭无妄间。”阎王的声音变得有一丝冰凉而令人心悸,我慌乱中回眸看了一眼卷帘,却见他诡异地沉默不语。

而琅秀的容颜和我的意识,也在判官僵硬挥笔之下,淹没在了那一片无与伦比的黑暗之中。

“琅秀!”我从冰冷的石床挣扎起来,脑中还晃动了琅秀魂魄那最后冰凉的眼眸,冰冷漆黑,变成了我心中一个吞噬我情绪的黑洞。

我长吁了一口气,抚平我还残余的激动的胸口,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又是幽黑的一片,眼中可见的仅仅是墙壁上一盏油灯,地府果然穷的招待客人也只能点一盏油灯了么?

隐隐可见门口有一个紫色的小鬼在守门,小鬼向来多动,这只小鬼也毫不例外的在门口左右张望,扛着三股叉好不正经。

看了看身边,一壶茶水,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我迟疑的把头转向他……

眼熟的蓝袍子,黑色柔顺的长发没有任何的修饰,却是飞入鬓角英气的眉毛,紧皱地眉头,上薄下厚的红唇也是紧抿着,刀锋削就的鼻梁如冰玉一般,一张脸组合起来就冰封万里的雪山。

我心中念着琅秀,几分嫌恶的用脚踢了踢河卷帘,却见他丝毫不动犹如死人。

空气诡异停滞,卷帘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忽然慌张起来,伸手去探卷帘的鼻息。

丝毫鼻息都没有。死了!

我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我记得最后一刻阎王仅仅是让判官关闭了无妄间,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和我单独谈才行,可是为什么卷帘会没了呼吸?

会不会是动物的假死?我记起人间的戏折子里经常讲到动物遇到危险时会假死,河卷帘的真身是什么?是不是什么动物?以为阎王要弄死他所以假死了……

泼水弄醒吧,人间喝醉了酒都是这样弄醒的。我定了定神,端起身边的那壶茶水就往河卷帘身上泼去。

“啊!热水!”我行动反应快于大脑,还没来得及反映手上的那一壶是热水,就全部泼到了河卷帘的身上。

我捂脸,卷帘的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如同烤乳猪沁油时的声音。我不忍的张开眼睛,卷帘的身上已经全是水渍,还好……没有泼到脸上。

滚烫的水已经破了下去,他是猪么,人间俗语死猪不怕开水烫……虽说不是凡体不惧凡伤,但莫非他真身是猪?还是他真死了……

我心中不由得几分担心起来,这厢我泼了热水,随时随地就可能被捉个现行,说我蓄意泼开水烫死堕仙卷帘大将,我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正担忧着,更奇异的事情却发生了……

河卷帘身上的水开始渐渐地蒸腾起水汽,朦朦胧胧地开始包裹河卷帘的身躯,我试图挥开那厌恶,却发现那厌恶如同长在河卷帘身上一般挥散不去。

静坐了半刻中,卷帘如同被一个白色的茧完全包裹,我正思量要出门找阎王商量对策,那烟雾却忽然变淡,消散,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青蓝色的面孔,红色头发,眼睛斜斜地挑向上方,一对獠牙从嘴唇中长了出来。原先白玉一般修长的双手变成了蓝色的爪子,身形明显健壮了起来,蓝色的衣服仿佛和肌肤融合成一体。

我惊吓地从床沿上滚落了下来,茶壶应声破碎。躺在**的人半刻前还是卷帘,半刻后却出了那蓝色的衣裳,面容和身形都齐齐地面目全非。

茶壶的碎裂声引来小鬼,小鬼扛着三股叉剔着牙走进房间,看着坐在地上的我几分不解的拍了拍道:“姑娘怎么喜欢做地上,我娘说坐地上容易着凉。”

我强作镇静伸出手指向**的卷帘,小鬼顺着我的指头看过去,眼神呆滞了起来,三股叉“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口水混着牙签落了一地。

“鬼啊!”小鬼嚎啕一声弃甲而逃,我惊讶的捡起他落在地上的三股叉,脑中神经线崩断,直接捏断了那柄三股叉。喂!他跑什么,他自己不就是鬼么!

“你说,他什么时候醒过来。”我蹲在床边无力的看着阎王,阎王又抠着脚睡了过去。他要和我订契约,可是我已经和卷帘订了生死契约,为今之计只有等卷帘醒过来才能重修契约。

阎王留了一石床的哈喇子,我眉毛一抖,将卷帘的身子如卷面团一般翻过来两番,以免沾染了阎王一嘴的哈喇子,天知道这阎王多少年没刷牙了。

卷帘仍旧是青面獠牙的模样,我无聊的拨弄着卷帘又红又火又喜庆的头发。刚才阎王闻声而来,我才知道卷帘这诡异变化的缘由。

几十年前他忠心护主,却不得好下场。王母因在众人面前被下属就下,甚觉丢脸,于是迁怒于他,将他贬至流沙河成为堕仙。

卷帘被赐名沙悟净,遇水成妖,明明是俊秀天成风雅无双的面容,却只在王母的一句话下烙下不可磨灭的羞耻丑恶。

身体被流沙河束缚,一日之中有六个时辰,灵魂都必须被束缚在毫无膏腴的流沙河。

我知道他定然愤怒过,可我却无法想象他这般冰冷的面孔要如何愤怒。

我眯起了眼睛,记起了他与我签订生死契约时倔强隐忍的面容。他心中有着亘古不变的坚持,即便灵魂被束缚,也要不惜一切地证明自己。

他要回到天庭,这个倔强的男人用自己固执的方式证明着自己。我轻笑一声,闭上眼,这样的他又如何不像当初的我。

倔强固执的想找一颗心,证明自己也能和万物一样有情有感。可当琅秀真正的将心挖出来给我吃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真真地错了。

“当妖又如何,你当妖也有一半的自由?可当你证明这一切回到天庭,却是亲手封锁了自己全部的自由。”

我还想再继续说下去,也不由得噤声。撇了撇嘴,我自己如此的多管闲事作甚,我们各有各的目的,他不过为了修补我真身祈求得到机会重返天庭,我也不过为了修补真身能得一次轮回与琅秀相守。

你我终究不过是路人,多管闲事会怀孕的。

我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卷帘却幽幽转醒。他估计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竟是用初醒那般惺忪而柔弱的神色望了我一眼。

我抓着水壶要给他倒水喝的手一抖,一个茶盏顺势摔碎。哈喇子流了一地的阎王瞬间惊醒,盯着那张漆黑的脸望着我幽幽地开口道:“妹子……哥说了多少次了,天庭不给我们拨款,我们很穷的,你又摔碎了一个完好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