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煊!”那个人似乎也已经检查完了这具崭新的宿体,突然就掀开被子,站起来走到衣橱边上,微笑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
“是……凤煊……”凤婷萱不由得喃喃道:“谢谢你凤煊!”
“你怎么这么罗嗦?”突然,那张原本还埋首在衣柜里的脸,突然转出来撅着嘴对着凤婷萱道:“都说了不客气!”
毕竟刚刚那还是属于自己的一副躯体,刹那间从似是而非的曾经属于自己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凤婷萱不禁有点不适应,竟是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怎么都是些灰不拉几的衣服?”完全对凤婷萱的身子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的凤煊却是没有顾及道凤婷萱的惊讶,反而是一脸不满地对着完全隐没在空气里的凤婷萱道。
“这……”凤婷萱完全没有想到这凤煊居然开口就问这样的问题,更是有些茫然了。
“我喜欢红的!”完全沉浸在为自己重新找身衣服穿上的凤煊哪里还顾得上凤婷萱的心情,继续埋首在衣柜里翻得是不亦乐乎。
“那个……只有一件……”凤婷萱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是被凤煊这样单纯的情绪所感染,甚至都忘记去思考凤煊是否真的看得到自己的样子,便不自觉地指着另外一边的带锁的柜子道:“那是喜袍,本是凤家特意为每一代进宫的女子做的,可惜……我没用得到……”
“哪里?”凤煊一听这话,立刻从衣柜里伸出脑袋一脸兴致勃勃地样子朝着凤婷萱所指的方向奔去。
“咔哒”一声,凤婷萱看到那个兴奋的人影,甚至都没用钥匙,便轻易打开了那华丽的红檀雕花镶金衣箱,开心地从里边拎出那件红艳艳的嫁衣。
上好的丝缎,柔软光滑一如瀑布般地在凤煊手里展开,那样醇正的色泽,透着温润而华丽的光辉。上面的暗纹更是如天然而成,直接被织进丝线里,只要在阳光下更是会展现出最耀眼的光芒。袖口,衣领,都是纯金线织就的凤凰图案的花边,腰带也是纯金打造的牡丹图案,却是用了最精湛的技巧,拿在手里薄如蝉翼,轻巧柔软。还有那流苏的挂坠,同样是纯金的华丽,却被细心打造成如同丝线一般轻飘的样子串在一起,挂在腰间,每走一步,便是随风摇曳,绚丽夺目。更不说还有那些配套的发钗、首饰、珠环……
“不错好手艺!”凤煊毫不客气地拿起这一身喜袍便套在了自己身上,美滋滋地跑到镜子面前,转来转去照了照,却才道:“就是有点太华丽……”
“这是喜袍……”凤婷萱说不出自己现在时一种怎样的心情,只是看着凤煊完全沉浸在对新衣服的欣赏上,不由得再次提醒道:“一生一次,所以便是要倾尽多有的绚丽!”
“是吗?那你还把它锁箱子里?”凤煊又仔细看了看这身衣裳,这才转头对着凤婷萱的方向道。
“因为,我不曾嫁给那个那我心甘情愿穿上嫁衣的男子……”百感交集间,凤婷萱突然苦笑道:“希望你能穿着她,遇到一份真心的爱情!”
“好吧”凤煊却是突然笑道:“我会穿着它出嫁的!”
“呵呵”凤婷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如面前这个明明还是自己身体却拥有了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干净灵魂的凤煊去解释那些帝王家无可奈何的爱情与算计。更不想从她的手里去打碎凤煊脸上那一如春水的笑意。不由得苦笑道:“我去看看凰令……祝福你,真心的!”
“好!”凤煊却是毫不客气地笑着看着凤婷萱离去的方向道:“自己小心,脆弱的魂魄还是很难养的!”
这一天,离国的第一大族凤家,可是说是冰火两重天。
一边是风光出嫁的煊凰郡主凤煊,一边却是草草发丧的离嫔娘娘凤婷萱。同样是凤家的子女,却是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实在是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无不唏嘘不矣。
一口薄棺,几柱香烛,些许冥纸……在离国皇帝的下令下,离嫔的灵堂竟是显得如此的凄清。没有送别的亲人,没有啼哭的亲信,甚至连守灵,也只是派了侍卫林立在宫门之外。
既是为了避讳煊凰郡主的和亲,又是因为楼赤焰不许任何人打扰到离嫔安息的命令。各种原因交织下,昔日煊赫一时的凤家女子,竟然落得死后如此寂寥的待遇。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集中在离国的大殿之上,恭贺新人出嫁、两国联姻。
那一袭凤家特制的喜袍穿在凤煊的身上,风姿绰约、光风霁月。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迈步走进这最雄伟庄严的大殿,金碧辉煌的装饰映照着凤煊同样华丽的嫁衣,更是相得益彰地彰显出离国王室的富丽堂皇、煊赫霸气。
莲步轻迈间,风姿尽显,那一袭红衣胜血,夺目的耀眼;飘摇的金色流苏在裙摆间若隐若现,纯金的光泽彰显着高贵与华丽;云鬓乌发间,那一朵硕大的金牡丹,巧夺天工,竟是连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两边垂坠的凤凰金簪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皓腕凝霜……明明是熟悉的面容,却又更添一双稀世的妩媚凤眼。那天生媚骨、巧笑嫣然的娇态瞬息间便让整个大殿静默无言。
“凤煊拜别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轻轻的叩拜,黄莺出谷般的声音,直击楼赤焰的心底。不知从何处传来,竟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气息。
“平身——”保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威严,无视一些惊艳过后更加疑惑的目光,楼赤焰笑着对凤煊道:“煊凰郡主代表我离国与曜国联姻,一言一行皆是我离国凤仪典范,象征我离国国威,寓意离曜两国世代交好、永结和平之意,切集要谨言慎行,莫要辱没了国体!”
“凤煊领命!定当戒心尽力伺候曜国君上,断不辱离国国威!”恭谨地盈盈下拜,凤煊认真答道。
“好!”楼赤焰满意地看着凤煊一丝一毫不失礼仪的举动,又看着刘启既震惊又满意的笑颜不由得更加龙颜大悦道:“今日百官集聚,朕亲自为煊凰郡主送嫁,以示我离国与曜国交好的诚心!”
“吾皇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瞬间高声附和道。声音洪亮,直响彻云霄,让一旁的刘启对着离国的实力是更加不敢小觑。
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绵延百里,雷雷鼓声,宏大的音乐,盛大的场面,开阔的气势。倾国之力的送嫁,说不清是楼赤焰的内疚还是真为了宣扬他离国强盛的国势。
微笑着踏上那华丽的步撵,十六人抬的步撵整个用大红的丝绸缎带做的帘幕,共分三层,最内层是最上等的丝绸,如婴儿肌肤般柔滑的触感,第二层是飘渺的薄纱,如蝉翼的轻薄,更在里边添加了细碎的金线,眼光打过,便是光芒万丈;第三层才是流苏状的缎带,随风摇曳间飘逸动人。上面的装饰更是纯金镶珠玉玛瑙的雕花柱子与坠饰,更显得高贵、华丽。
这些,也都是楼赤焰的心思了。至于为什么,甚至连楼赤焰自己都说不清。尤其在真正目睹了那一双明媚的凤眼的风姿后,楼赤焰的心底,说不出为什么,在看到那个火红的身影隐进同样色泽的帘帐中时,竟是生出一缕不舍的情绪。
然而,谁也看不到,隐没在人群里的一个人更加难舍的心痛情绪。
来不及说告别,来不及道一声对不起,甚至,来不及再见一次……在看到那个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的面容时,谁也无法体会到姬广陵心底的那股切肤之痛。强忍着所有悲伤的情绪,木然地站在人群里为新人送嫁的左相,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的却是那清冷宫中寂寞躺在棺材中消逝的容颜……
痛到麻木的感觉,苍白无力的心情。越是这样热闹喧嚣的场面,越是让姬广陵目不忍视。心思早已飘到了遥远的千里之外,年华过后,岁月流失,难忘的却还是那一场最初的相遇……
谁还记得谁的曾经,谁能忘记谁的真心?
谁,来送你最后的离去。让你在那永世黑暗的地底,再也不会孤寂?
热闹的宴会,喧嚣的现场,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黯然离开的背影,那样的落寞,那样的魂不守舍,那样的寂寥和空虚。便是楼赤焰看了,也最终是隐忍地随他而去。
顾不得去思考为何没有侍卫的阻拦,顾不得去考虑这一切是否合乎礼仪。姬广陵就那样失神地走进了离嫔的宫里。静默地立在那一口薄棺之前,默默看着白烛跳跃的火光,听着明冥纸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
“对不起……”这竟是他唯一能说的一句。
然而,那头已经再也听不到回音。无论是埋怨或是生气,无论是指责或是原谅,他却再也无法知道那个人的心意。
“对不起……”重复的却还是只有这一句。
整个宫里阴冷的气息,竟是正如姬广陵此时此刻的心境一般的死寂。失去希望后的心灵,如一潭死水的沉寂。
“我……”声音已经带着哽咽,在这冷漠的空气中,更是空洞而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