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道转身背手离去,接近前面屋墙时,回身怒视着木一龙道:“吃饭。”
木一龙还没来得及说声“是”,眼前已不见了马三道身影,心里忖道:这老头怎么老喜欢教训人呢。吐了吐舌头,双手在衣服了上抹抹。
长条型饭桌正摆在厨房旁边的一个小厢房里,一个小屏障与厨房隔开。木一龙洗好手到时,饭桌上已坐了七人,饭菜一点未动,自是在等人齐。
木一龙走到三人坐的凳子最下位坐,对面坐着的四人中竟有那个双辫小姑娘,看见木一龙坐在对面,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木一龙本想再逗逗她,想到饭桌上坐的都是陌生人,打消了念头,视作没有瞧见。
饭桌坐着八人,除了那个小姑娘、木一龙外,其他人却只用眼睛大眼对小眼的相互望着,谁也不说话,小姑娘却坐得不术太安稳,一会从凳子上滑下站地上,被她左侧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又拉回凳子,小姑娘虽然不情愿却无也无奈何。被迫坐在凳子上时要么左右摇晃,要么冲着木一龙做着各种调皮的动作,奇怪的是其他人竟对她的小动作没有瞧见似的,既不笑也不表现其他表情。
趁着这会儿,木一龙也有时间观察了饭桌对四人,正对自己的是那个小姑娘,二十来岁的女人、四十来岁的女人、一个中年男子,而与他并排而坐的木一龙瞧着他人均没有相互打量,自己也不好意思观察别人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马三道走了进来,径直坐在饭桌对着门的一端,众人齐声道:“马爷好。”
马三道脸无表情,似对众人的问好丝毫没有听见,对饭桌右首的中年男子道:“驼子呢?”
中年男子道:“刚去了毛房。”
马三道目光转向饭桌另一端,不再说话,两手放在饭桌上却不动碗、筷,众人也不动。
又约莫过了一刻钟,木一龙看见门口进来一人,身高不足一米五,全身黑衣,背上一个高高的隆起,头发、胡须尽白,而胡须垂下来竟与头发齐平,几乎是挪着走路,却又忽高忽低,想见子是位跛子。
驼子挪到饭桌另一端,正在木一龙的左侧,也比较容易瞧清他的面目:身材几乎与饭桌齐平,风干似的脸除了刀刻般的皱纹,便是高高的颧骨、深陷的眼窝、尖如刀的下巴,眼睛里几乎全是白眼球,目光暗淡,游离无神,仿佛将死一般,看着让人不由得心酸。
驼子将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扶着饭桌,屁股挪了几次竟也没有坐上凳子,木一龙实是看不过去,慌忙站起伸手将驼子扶上凳子,又将碗筷往驼子面前挪到合适位置。
木一龙回到位子,看见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正瞧着木一龙,好象木一龙做了件不可思意的事,马三道还是面无表情,眼睛直直望着桌子的另一端,看到驼子咳咳的颤颤微微的总算坐上了桌子,道:“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来的,他叫木一龙。”
木一龙应声起起来,马三道接着道:“他是樵夫云青梅的侄子木一龙,云青梅以他为抵押借了庄里五十两银子,并在庄里做工以偿还,以后由他负责砍柴、挑水、喂马,这位是厨房掌勺屠仁军、他老婆潘红花、大女儿娇妮、小女儿娇燕……”一一介绍后,马三道宣布吃饭,于是众人纷纷拿起碗筷吃起来。
饭间谁也不说话,偶尔木一龙瞧见娇燕向他做个小动作,其他人均一副冷面孔,似乎谁也不曾认识,但见他们的装束与面色来看,那分明已经在此工作很久,难不成他们的性格都是与马三道一样如此怪癖的?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倒真是有几分道理。
木一龙倒是谨遵从云青梅、马三道的吩咐与教诲,一天的工作不是上山砍柴、劈柴就是担水、喂瘦马,与其他人除了饭间能碰外面,大多时间人人都是各忙各的,谁也不曾打听谁的背景、过去,好在木一龙已经过惯了独处的日子,十几年来他倒是没交过与他年龄相仿或相近的朋友,不是不想接交而是根本接触不到,唯一的朋友便是那个叫水灵儿的小猩猩,现在多了一个朋友,那是乾坤老人的遗物之一、应该是水灵儿的母亲高大猩猩,但还是猩猩而非人类。
娇燕俨然已经是木一龙的朋友之一,她较是很喜欢与木一龙偶尔逗一逗,但每每却总是被娇妮恨恨地瞪着,或者干脆一把将娇燕拉走。木一龙每天都事做,每事做得倒也到位,最让他高兴的便是能到九龙山砍柴,在那里他便是无拘无束的,盘腿打坐慢慢研习乾坤老人的心法及《达摩易经》便更是其乐无穷的事了。
这一日,木一龙等人正在饭桌上用餐,未多时,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穿着红蓝相间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马三道首先站了起来,低头垂手立在一旁,喊了声:“岳总管。”
众人也纷纷离凳起立,齐声道:“岳总管。”小姑娘此时却乖巧得很,驼子像是谁也没有瞧见,既不站立也不打招呼,竟自在干瘪的嘴里咀嚼着东西,而以他的身材站与不站倒也没什么差别。
岳总管娇声道:“嗯,饭菜吃得怎么样?哟,你们也不能太简单了,厨房里只要允许吃的菜大家都可以做着吃嘛!”
听到这话,马三道竟显得有点紧张,更加恭敬道:“谢谢岳总管的关心,属下们吃得很好,岳总管来此不知道……”
岳总管的声音更加娇气,道:“哟呵呵大家都自己人,彼此都应该有个照应才是呵呵,虽然我现在是你的总管,但毕竟我也曾是你的属下,我可是一刻也没有忘记你对我的关照哟!”
马三道道:“不敢,要是属下有什么做得不对,还望岳总管指明,责罚就是了。”
岳总管道:“哟瞧马总管话说的,批评怎么敢呢,只要你我能鼎力合作、互不拆台就行了呵呵,呀对了马总管,我今天来呢是要告诉你,明天庄里有非常重要的客人来访,庄主要盛情款待,他让我吩咐督促后厨准备饭菜,所以马总管,你可要……”
马三道道:“请岳总管放心,属下一定准备妥当。”
岳总管哼道:“那就最好。”
马三道道:“岳总管,不知明天来访的是……”
岳总管轻摆身子,十分得意道:“哼哼,明天呢彭州第一富商彭万方带着四个儿子彭州四杰要来庄里提亲,哼,你说是不是重要人物呢?”
马三道呀了一声,似是非常惊讶道:“呀何止是重要人物,这么重大的事庄主亲自交由岳总管来办,可见岳总管很得庄主赏识呀!”
岳总管格格笑起来:“呵呵,只要你们尽心效主,都会有这一天的,好了,你们慢吃吧,下午可都要办妥了。”转过身,轻扭着腰枝走了。
马三道道:“岳总管请放心,岳总管避慢走。”
送走了岳总管,众人重新落坐继续用餐,木一龙心里本有许多问题要问,看到大家都在用餐,也不好意思咨询他人了。
吃过饭,马三道吩咐木一龙将厨房三个大水缸加满水,套上马车拉着马三道去街市买菜,所用马匹就是柴房边马棚里栓着的,五柳庄是养马的,更有不少养马的高手,庄里的马匹怎么如此瘦小呢?他忽然明白那三匹马原只是杂役所用,下人应该做活却也不能当驴马所用嘛。
次日清晨,木一龙早早被娇燕叫醒,送来一套新衣,说是庄主夫人要求全庄上下都要换上新衣,来人很重要,日子更是喜庆、重要。衣服宽大,显然不是量体裁衣,合适与否无所谓,关键是新的,穿上新衣身木一龙心情都好了许多。木一龙发现娇燕换了一身崭新的红绿相间条纹的衣服,小姑娘脸上洋溢着无限幸福的笑容。
马三道给木一龙的任务是劈柴、担水等厨房杂役之工。若是庄里家丁、佣人忙不来,则要及时补充。交待好工作,马三道依然面无表情地嘱咐道:“记住,想活得长些,就要在庄里任何地方管住自己的手、脚、口。”
近响午,五柳庄门前驶来五匹健马,五男一女,当先者金丝锦花披风,年近六十,却看似五十余岁,其余五位均是锦衣束身,一女妙龄,约摸十七八岁,年纪相对较小,眉不施黛,一身红衣。
五柳庄大门早已打开,急步跑出来几个家丁赶紧去抓缰绳。
五柳庄庄主马义荣双手抱拳,朗声道:“哈哈大哥,四位贤侄,你们还得好快呀,路上顺利否?”话音未落,却听到一声轻哼。
马义荣目扫,知道声音声是红衣少女所发,笑容更加亲切,微微道:“哎多日没见了,凤儿是更加楚楚动人了。”
红衣少女却作出一副没听见、不理事的样子。
锦花披风者抱拳哈哈笑道:“早晨出来的早,路上也没敢耽搁,所以来得快些。”披风者正是彭州首富彭万方,突然沉声对跟在自己身后四男一女道:“怎么没向你姑父问好?”
四位锦衣少年和红衣少女立即躬身向马义荣问好,四少年自是彭州四杰彭龙、彭蛇、彭虎、彭豹,红衣少女是彭万方最小的女儿彭凤,溺爱红色,彭州人都喊她雅名“小红女”。
马义荣点头呵笑,一脸欣慰道:“贤侄不必多礼,看贤侄步法轻盈,举止矫健,功夫又进步了不少吧?呵呵。”眼睛盯着红方少女道:“这位是?”
彭万方道:“凤儿,怎么没见你向姑父问好呢?”
红衣少女娇声道:“爹……”
彭万方厉声道:“住口,这么没礼貌?……”
马义荣赶紧制止道:“大哥,小孩子哪有那么的要求呢?啊哈哈,来来来,还是快到正堂休息再说吧,蕙芬呀可是等了好半天了。”
五柳庄正厅,一位华丽贵妇人正在指挥着家丁、女佣准备着茶水、点心,三十来岁,这便是五柳庄庄主夫人彭蕙芬。
马夫人见到院里一行人有说有笑走来,妇人慌忙走到厅门口迎接来人。玉手合揖,半蹲状先向彭万方道:“大哥,一路辛苦了。”
彭万方呵道:“哈哈辛苦谈不上,见到妹妹如此精神大哥我就高兴了。”
马夫人自是欣慰极了,道:“瞧瞧大哥说的,你能来来了妹妹的病呀就好了。”说着竟掩口轻咳了几下。
彭万方关切道:“怎么?妹妹病了?”彭州四杰也纷纷向前询问病情。
马义荣扶着夫人,一旁解释道:“啊大哥,蕙芬呀这几日受点儿风寒,都是前几日我到洛阳送了几十匹马,庄里的事都交给了她,日夕劳累了。”
马夫人也道:“呀你看,这不都好了嘛,来来来大哥、孩子们,站着说话不累吗?来来来,快到厅里坐着说话啊。”
于是众人鱼贯入厅,佣人们忙着端茶倒水、送点心。彭万方、马义荣与夫人分坐大厅正中主位两侧,彭州四杰与彭凤分坐大厅两排红木椅。位子坐定后,自是一番客套、寒暄,相互聊聊两家琐事,谈话间,一阵娇笑从屏后传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蹦跳着跑了出来。
见到小姑娘,大厅内顿时热闹起来,小姑娘立即扑在彭万方怀里,坐在腿上撒娇起来,彭万方乐得呵呵大笑。
小姑娘娇声道:“舅舅,舅舅,你给蕊儿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马义荣道:“蕊儿,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呀,快下来。”
小姑娘是马义荣的小女儿马媛蕊,实是马义荣与彭蕙芬所生,大女儿燕诗祺自是马义荣与前妻所生,十几年前不幸病逝。
马媛蕊将彭万方搂得更紧,娇气道:“我不嘛不嘛,舅舅最疼我了。”索性扭过头,将脸埋在彭万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