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莲、木心灯草,这些在雾泽难得一见的名贵草药,在这个小院子里也只是被当成观赏性的花草种植,散发出淡淡的药味,让人神清气爽。李千泷看得出神,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不由得一惊,回头的同时身体也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毕竟这些日子的遭遇,让他受的罪不是一般的少。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黄衣少女,衣服上绣满了各种花草的图案,很花哨,但女孩清澈无邪的双眼和清丽的面孔,却让李千泷觉得这衣服的花哨气息被完全地掩盖了,不由得有些出神。
女孩把他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开口说:“不错,看起来确实像个卖药的。”
“啊?”千泷有些匪夷所思。
“爷爷说的,他说你在海的对面卖了十九年的药。被他发现了,就把你救了回来。”
“你爷爷?把我救回来?”千泷有些匪夷所思。
“嗯,”女孩认真地点点头:“爷爷说你一出生就被人拐走了,流落到了一个卖药的地方,天天待在药堆里,爷爷打探到了消息,就去把你救回来了。”
千泷满脸疑惑,转念一想便问:“你爷爷是谁?”
“爷爷叫盘龙,记住,以后他也是你的爷爷,不只是我的爷爷。”女孩的口气异常认真:“你从小被人拐走了,不知道这些,我叫盘烟,你叫我姐姐就行了。”
“姐姐?你才几岁,就让我叫你姐姐?”千泷跳了起来,话闸子也没有关的意思:“分明是盘龙那老贼把我掳掠过来的,哪是什么我从小被拐了。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要回雾泽去。”
盘烟显然是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愣了一会,突然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分明是爷爷把你救回来的,你居然说他是贼!我二十四岁,比你大整整五岁,我本来就是你的姐姐。还有,这里是龙骨岛,离雷音那个鬼地方最近的海岸也有三千多里,你休想再跑回去做药罐子。”
千泷急得又气又笑:“你爷爷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事情?你凭什么相信自己凭空冒出来一个弟弟?难不成你爹娘亲口证实过?”
盘烟又是一愣,然后抛下一句“你等会儿”就快步走进了悬空木屋里,很快又拿着一块小小的玉简走了过来,伸出手道:“这个给你。”
李千泷接过玉简,仔细辨识了一下上面的字迹,不由得一惊,上面刻着的,赫然便是“千泷”二字。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片玉简的?”李千泷仍然感到怀疑。
盘烟摇摇头说:“你放心吧,这不是什么临时从外面捡来的东西。从我能记事开始,爷爷就经常对我说我有一个弟弟,还说这玉简是我娘亲自刻的。这不会有假,我也有一块。”说着,盘烟便从腰间解下一块黄色方形玉石,上面刻着“烟”字。从雕琢上来看,玉简和玉石的字确实是同一人刻上去的。
“为什么你娘不亲自给你?”
“你问我我问谁去!”盘烟清澈的双眸突然蒙上泪水:“我从来就没见过爹爹,还不到三岁的时候,娘就抛下我和爷爷走了,就留下这样一块破石头。后来我问爷爷,他只告诉我说娘去找爹爹了,等找到就回来。可她从那以后就没回来过。爷爷出去找她,却只带回来这片玉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对,”李千泷把玉石玉简递回盘烟手中,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正欲仔细思索,却被盘烟一把拉入怀中,淡淡的体香传来,登时让他面红耳赤。
盘烟却浑然不觉,只是自言自语:“娘亲走后,爷爷总是外出。一直就只有奶奶陪着我,可十岁那年,海上突然刮起了黑风暴,我被卷入了黑风里,没了知觉。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我也在自己的小**好好的,可奶奶却睡在我的床边上,再也没有醒过来。从那以后,爷爷回来得更频繁了,可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我一个人。”
李千泷被盘烟紧紧揽在怀中,心跳飞快,听盘烟的叙述,情感真切,不似作伪。可要是盘烟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跟师门凡药阁又算是怎么一回事?体内的灵气又从何而来?最重要的是,就算盘烟说的话全是真的,他仍感觉有问题,可究竟有什么问题,却又想不出来。
李千泷用力地朝远处的大海望去,看着那无边的湛蓝,感受着湿热的空气,感觉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袭来。风暴过处,必将留下无数的残躯,却无法阻止,不由得胸口一赌,《寻气决》就在这无从确定的姐弟拥抱的场景里第一次运转开来。
力量,自保的力量。千泷想着这两个字眼,不动声色地运转体内灵气。
一连几天,盘龙都没有出现,盘烟则带着千泷在龙骨岛上转悠。通过观察,千泷对龙骨岛有了初步的了解。
龙骨岛整体呈桃核状,东北和西南角偏尖,东南略鼓,西北方向裂开形成一道短短的海峡。西南角偏北方向还有一个非常好的天然避风港,却见不到一艘船。岛上有九座山,从南到北排开,分别命名为囚牛山、睚眦山、朝风山、蒲牢山、螭吻山、饕餮山、麒麟山、椒图山、蚣蝮山。其中囚牛山最高,山巅有一块八角形石台,名为镇龙石。蒲牢、螭吻、饕餮、麒麟四山呈对角并列对于岛中心,四山之间是一水潭,主要水源是源源不断的地下泉水。所有的山都不算险峻,倒是占地颇多,占了全岛七成地方。岛的南边是一块呈月牙形延生开来的宽阔低地,占两成地。还有一块三里方圆的地方位于并列对峙的四岛以北方向,与海峡相连,同样是峡谷。盘烟似乎有所顾忌,刻意避开了这块地方。
岛上的动物非常多,野猪、兔子、毒蛇、鹿、鹄鸟、火狐之类的动物很常见,蚂蝗倒是没有,蚊子也很少,这一点与千泷在《山河风物志》上了解到的南方热土很不一样,鸟类和植物很多,千奇百怪,多数李千泷都不认识,隐约记得曾经看过图画,却想不起名字。
一番探查后,千泷暂时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至少目前他逃不了。这岛屿仿佛天生就是一块禁地,从最高的囚牛山山巅往四周望去都看不到半块陆地或岛屿的影子,南边倒是有许多礁石,却无济于事。
千泷暂时无法确定让自己本能地觉得奇怪的东西是什么,觉得留下来倒有可能破解。雷音大陆上已是列国交战,听伯夷的口气隐约还有赤荒王朝从中作梗,回去也未必比待在龙骨岛上好。至于盘龙把他带到龙骨岛的目的,千泷旁敲侧击了很多次也没有得到任何信息。盘烟的口风很紧,不是说“爷爷是想保护你”就是说“完成一家团聚的心愿”之类。这样的鬼话千泷自然不信。不过既然盘烟总说和自己是一家人,他自然也就不客气地问她修行方面的问题,可出人意料的是盘烟居然一口咬定自己一点奇门异术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