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连和死对头搞上床这种天理难容的事儿都干过无数回了,但江杳心里依旧有道底线,又或者说是安全防线——
他认为接吻是比上床更亲密的行为。
段逐弦也很有默契,即使纠缠到再激烈的时刻,也从没找他索过吻,最多只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瘫坐在椅子上,江杳一把揪过段逐弦衣领,凶巴巴地问:“真的吗?”
耳尖比打了腮红的脸还红。
段逐弦被迫弯腰,毫不还手地温声道:“真的。”
在这方面,江杳太纯情了,明明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试图和别人搞早恋,到头来却像白纸一张,由他来画满图案,但他也不敢欺负得太过火,于是哄人也就有必要了
起来。
江杳瞪着眼,咬牙切齿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信某人一次,不然他过不去这个坎。
脸上乍起的滚烫慢慢散去,被段逐弦碰过的地方还在持续发热,隐隐有灼烧感。
江杳抬手按了按下唇。
他的嘴不会对段逐弦的嘴过敏吧
这时,门外响起管家的声音:“段先生,有位自称是您弟弟的先生想见您。”
段逐弦整整衣襟:“让他进来。”
话音还未落,一个人影就夺门而入。
江杳回头一看,居然是段飞逸。
段飞逸手里拿着个礼盒,冲段逐弦道:“哥,祝你新婚快乐。”
“东西放桌上吧。”段逐弦示意了一下,见段飞逸站着没动,问,“还有事?”
段飞逸走近了两步:“哥,你最近这么忙,度假村的项目还是让我来分忧吧。”
江杳一看到段飞逸,就想起上次赛车场的事,还有他当年对段逐弦做的那些破事,脸色本就不大好看,这会儿又被他大言不惭的话惊到。
有这么明目张胆跑来抢项目的吗
段逐弦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淡声问:“缺钱花了?”
被戳穿意图,段飞逸纠结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承认:“我手里有个小公司,最近遇到点困难,找华延拉投资,他们说要你点头才行。”
段飞逸说的公司是他背着段家开的,为了给他和他妈留后路,用的是从华延中饱私囊来的钱。
段逐弦道:“度假村的项目太大,你做不了。至于让华延投资你的私人公司,难保不会被爸和爷爷知道。”
段飞逸半低着头,陷入沉默。
段逐弦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但他走投无路,以段逐弦的能力,华延最后肯定没他的份,要是他的公司也垮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何况他最近正被北美赌场那边追债追得紧。
段逐弦道:“作为大哥,我的确应该帮衬你,但我回国也没几年,手上能动的闲钱不多。”
段飞逸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怪异。
从小到大,他几乎抢走了段逐弦的一切资源,把段逐弦逼入绝境,甚至很多时候,段逐弦连零花钱都没有,就连出国留学都是用自己赚来的钱支付费用。
段飞逸自觉理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江杳眉梢微挑,抱起双臂,看段逐弦影帝上身。
之前做婚前财产公正的时候,段逐弦海外资产多得吓人,是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
“这样吧。”段逐弦突然开口,还是一副沉稳兄长的模样,“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投资公司,他们目前正在接小额风投项目,至于能不能拉到投资,就靠你自己了。”
拿到公司联系方式,段飞逸感激涕零地走了。
关上被段飞逸撞开的门,段逐弦回头,对上江杳直勾勾的视线。
江杳眯了眯眼,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能肯定的是,他落入你的陷阱了,挺阴的啊段总。”
段逐弦没否认,只问:“你怕么?”
江杳不屑地挑起唇:“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但凡怕你一点,当初就不会招惹你。”
他抬起下巴看段逐弦,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许少年气的轻狂。
段逐弦有些诧异。
一直以来,他都不想让江杳知道太多有关于他的,不那么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和段家挂钩的一切,他怕江杳会因此离他更远,毕竟没人愿意沾染麻烦。江杳走上前,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段逐弦的肩膀:“做反派没什么不好,以后不用对我藏着掖着,累得慌。”
段逐弦顿了顿,笑道:“好。”
前往婚宴现场前,司仪和两人核对流程,没有男女结婚那么有仪式感,只需要上台露个面,带个戒指就行。
江杳松了口气,不用憋笑了。
正午十二点,宴会厅已经乌泱泱聚满了宾客。
按照江杳的强烈要求,这次的婚礼并不算奢华隆重,但当江杳跟在段逐弦后面从车上下来,望着眼前漫天遍地开在寒冷冬季的鸢尾花,还是微微愣住。那浓郁的蓝紫色仿佛具有流动性,不知不觉从眼底淌进心间。
就在一个月前,他恰好买了一束蓝色鸢尾花,从那个名为“呓语”的花店。
是巧合吗
对于江杳而言,这场婚礼算不得棘手的大场面,所谓商业联姻是什么性质的结合,宾客们也都心知肚明。
然而走在梦幻的花丛中,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有那么一瞬间,江杳觉得自己真的在和相爱的人结婚,原本沉着冷静的脚步逐渐发飘。
上台后,江杳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杵在那,完全按照司仪的提示做出反应,给段逐弦戴戒指的时候,还因为手抖,差点戳错指头,全程像个不太灵活的提线木偶,颇有被迫商业联姻不情不愿的模样。
互换完戒指,流程终于走完,底下的宾客开始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拥吻!法式舌吻!”
江杳表情一僵。来了来了,看来某人没预判错。
在雷动的欢呼声和不计其数的镜头中,下巴被一只手挑起,那张完美到惑人的脸缓缓靠近的时候,江杳压着嗓音警告:“你敢伸舌头我就杀了你。”
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段逐弦低笑了一声:“为了不让你做鳏夫,我尽量。”
话音伴随着温热的吐息落下,段逐弦的唇压了过来,含住他的唇,缓缓碾了几下,分走了一半唇膏。
这次接吻,力道比刚才在房间里重很多,却多了几分缠绵。
缠绵到段逐弦已经放开他,站正身体,他还在回味刚才的感觉。
他又过敏了。
被段逐弦亲过的地方热热的。
还有点……甜。
段逐弦是往嘴上抹了蜜吗
等他回过神,身后的大屏幕已经放起了一段由照片剪辑成的视频。
都是中学时期的照片,有赛场上的他拍,也有私下合影,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张扬恣意,一个高冷稳重,作为主角站在一起,却意外和谐搭调。江杳惊诧不已,问段逐弦:“你怎么还留着这些照片?”
段逐弦道:“我不像你那样丢三落四。”
江杳哼了一声。
他才没丢,他压箱底了,这么多年从没拿出来见光。
但他不好意思说。
看着眼前掠过的一幕幕,江杳忽然觉得心口略微发胀。
有些东西就像空气,平时轻得仿佛不存在,但它们从始至终都萦绕在他的岁月中,只要他愿意翻开回忆,尝试感受,它们就必然会等在那里。
可他又觉得这个类比不一定贴切。
因为他无法悉知,倘若他的人生失去这些不起眼的瞬间,会不会像失去空气那样,立刻意识到它们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算了,反正他语文不怎么好。
宾客们也被这些照片震惊了,说好的商业联姻呢?“没想到他俩是真爱。”
“演的吧,我可听说他们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谁家死对头会把对方的照片保留十年啊?”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传到江杳耳中,他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下意识反驳:我家死对头就会
有人看不够,在台下大声道:“怎么都是以前的照片,要看现在的!”
都说了别演得太过,出岔子了吧
江杳有点幸灾乐祸地看向段逐弦,用眼神问他:阁下该如何应对
段逐弦拿起话筒,淡淡道:“抱歉,现在的照片是私人珍藏。”
草,段逐弦可真是巧舌如簧。
江杳叹服。
视频放完,司仪道:“接下来,是坦露心迹的时间,有请两位新人向对方献上誓言。”
江杳:“?”
没跟他说还有这个环节啊……
江杳顿时慌了,司仪把话筒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
话筒被段逐弦接了过去。
紧接着,段逐弦清晰稳重的声音围绕着全场响起:“感谢各位从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们的婚礼。”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骚动平息后,段逐弦再度开口:“我和我的爱人,江杳先生。”
“爱人”二字太过郑重。
砸得江杳猝不及防,心跳都漏了一拍。
段逐弦依旧面向宾客席,朝旁边伸出手,手指精准扣进江杳指间。
“我们相识于十一年前,是高中同学,在座也有不少外国语高中的师长和校友。”
“他很优秀,是学校里最耀眼、最受人喜欢的存在。”
低沉磁性的嗓音,通过环绕音响传了一圈,源源不断涌向江杳耳膜,蛊得他有点发昏,像被什么迷了心窍,左胸口怦怦作响。
他好像是第一次听到段逐弦夸他,用了两个“最”字。
“我们的故事开端很简单,十一年前,十月十号那天,他穿过运动场,走到我面前,叫出我的名字,向我发出排球对战邀请。”说到这里,段逐弦顿了顿,像是在酝酿什么。
江杳望着段逐弦视线微垂的侧脸、滚动的喉结,直觉段逐弦有朝他侧头的趋势。
他本就狂跳的心脏突然加速到快要爆炸的地步。
停下!不许看过来
江杳在心底高声命令。
然而下一秒,他被段逐弦的视线牢牢摄住,整个人呆在原地。
他从未见过如此深情的一双眼,像夜空,又像深海,天罗地网般袭来,仿佛要把人拖进去溺死。
“江杳,我想和你结婚的理由,也很简单。”
恍惚间,他听到段逐弦一字一顿。
“因为爱慕已久,一生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