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失眠到凌晨三点,中午被一通电话叫醒,有个朋友组了赛车局,问他去不去。
肩胛骨那块已经不痛了,他拉开窗帘看了眼,天气不错,于是应了约。
出门的时候,江杳瞟了眼鞋柜。
段逐弦的拖鞋还在里面整整齐齐躺着。
开车到地方,一群人错落地等在那里,朝江杳招手。
江杳没下车,直接一踩油门开到空地上,随意跑了两圈,引擎的轰鸣声催生出肾上腺素,找回了一点久违的感觉。
和段逐弦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闲不住的,有空就往世界各地飞,挑战各种极限运动,一言不合跑去海钓,吃喝玩乐,驾轻就熟,要多
潇洒有多潇洒。
从车上下来,江杳被团团围住,盘问最近干什么去了,人影都见不着一点,江杳敷衍答说在做新项目,磨合期比较费神。
大家稍稍有点惊讶,但也没觉得不合理。
他们这群人里,江杳向来是最上进的一个,打小就爱争第一,上学那会儿甚至能和段逐弦那种水平的精英一较高下,正因为能力挺强,很少会被工作绊住手脚。
有人关切道:“合作方太难搞了?”
江杏哂笑了一声:“算是吧。”
比赛下午才进行,江杳在簇拥中进了休闲室,里面的沙发上已经坐了另一波人,其中几个和李睿智走得近,看江杳的眼神带点不善。
江杳无视他们,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听到有人和他打招呼:“江杳,好久不见啊。”
抬头,对面坐了个三十来岁的西装男,一副钻石王老五的扮相,怀里抱着个把脸埋进他胸口的年轻男孩。
这人就是陈一棋昨天在射箭馆说的那个包养爱豆的朋友。
江杳点点头:“好久不见王哥,最近雕塑展办得还顺利吗?”
王炎喝了口茶,不咸不淡道:“还成吧,就是某人不给面子,八抬大轿都请不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江杳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太忙了。”
王炎的巡回展开到菱北本市的那天,他原本是打算去捧场的,结果某人大清早的突然发|情,在餐厅对他动手动脚。他被撩起了火,想夺回主动权,揪住段逐弦的衣领把人按到落地窗上。段逐弦笑着举起双手做投降姿势,趁他不备又将他反压在玻璃上……就这么你来我往的,等到结束,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王炎摆摆手:“开玩笑的,最近你们江利渡劫,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见江杳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怀中人的身上,王炎直接捏住男孩的下巴,将脸转过来对着江杳:“介绍一下,何洛,偶像团体odd的队长,你应该听说过吧。”
江杳“嗯”了一声。
他本来没听过,但昨天他查段逐弦那个绯闻对象张笙的时候,顺带把他们一整个团都搜了一遍。
他心中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一转头,果然看到了那张膈应人的整容脸。
不远处,张笙正笑盈盈地和那几个李睿智的朋友套近乎,舔得那叫一个卖力。
江杳瞬间绷直脊背,视线下意识在张笙周围逡巡了一圈,随即他松懈下来,揉了揉眉头,心说自己多虑了。
段逐弦虽混蛋,但还不至于蠢,不可能如此高调地陪小情人来这种地方。
何洛刚才在睡觉,突然被捏醒,还挺迷茫,顺着王炎的话说了声“江总好”。
对于这个称呼,江杳很受用。
他平时大多被人喊“哥”或者“江少”,除了工作期间,难得被人称呼一声“江总”。
而反观段逐弦,早已是人人追捧的“段总”,听上去就特别事业有成,关于这方面,他总觉得矮了段逐弦一头。
于是,他对何洛的态度也就没那么偏见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江杳顺着噪音看过去,段飞逸正笑着朝休闲室里走。
江杳略微皱眉,问身边邀他参赛的朋友:“他怎么来了?”
朋友解释:“今天这场娱乐赛,是他帮忙申请下来的,这个赛车场地就是段家投资建设的,跟你不对付的人是段逐弦,他弟应该没问题吧?”
江杳:“
要是一开始就跟他讲段飞逸也在,他保证不会来。
他目前不想看见任何姓段的人。
段飞逸走到人群正中央,拍拍手道:“我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今天的场地费和娱乐费全免,大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祝各位玩得尽兴。”周围人听完,立刻起哄捧场,马屁拍得飞起,毕竟顶着个“段”的头衔,都想跟着沾沾光。
经过昨天打的那个照面,江杳对段飞逸没什么好印象,视若无睹,低头扣手机,和人发完消息,去了趟卫生间。
从单间出来,段飞逸就站在洗手池边,缓缓洗手,像是故意在等谁。江杳顿了顿,走过去,拧开水龙头。
“那天在会所没来得及打招呼。”段飞逸忽然开口,“嫂子?”
“别乱叫。”
江杳抬头,从镜子里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段飞逸目光透着笑,但那眼缝渗出的笑意让人不太舒服。
“也对。”段飞逸抽出纸巾擦了几下手,“是我大意了,不该在公共场合暴露你和我哥的关系。”
江杳和段逐弦目前是隐婚状态,在两家公司正式对接好之前,他们还不能公开,以免打乱阵脚,尤其是股市方面,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对外宣布消息。
不过,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单纯不喜欢那两个字。
回到休闲室,江杳刚进门,就被人迎面拦住:“江少好,我叫张笙。”
江杳烦他,“嗯”了一声,无甚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
谁知这人仿佛读不懂空气,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总是见缝插针往他跟前蹦趾。
张笙坐在对面,指着江杳手腕:“江少这只表我有同款。”
隔壁有人听到,面露惊讶:“这表可不便宜,你们当爱豆的这么赚钱?”
张笙抿唇,但笑不语。
隔壁立刻心领神会:“哦,是有贵人倾情相赠的吧?”张笙继续不说话,但笑容里露出了一丝娇羞。
江杳看了差点没反胃。
饶是他对那种无聊的小心机小手段不敏感,也察觉到一丝莫名。
总觉得张笙是有目的地在他面前炫耀什么。
段逐弦该不会连和他联姻这种大事都跟小情人讲了吧?他想不出段逐弦居然会昏庸到这种地步。
天聊得差不多了,一群人玩起了牌,等下要开车,不能罚酒,于是输的人要让出一件随身物品。
王炎牌技太差,打火机、戒指、袖扣都交出去了,输无可输的时候,他拍了拍何洛的屁股:“宝贝儿,去给大家唱跳一段。”
话音落下,整个牌桌都安静了。何洛亦是没反应过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江杳这把没上场,翘着二郎腿冷眼旁观。
好歹也是人前风风光光的小偶像,被金主当个玩物作践,也不知道那群粉丝看了得崩溃成什么样。
江杳不懂包养人的潜规则,但要是段逐弦也这么干,他会看不起段逐弦。
何洛小声说:“哥,我上火了,嗓子不太好。”
王炎面露难色:“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哥把衣服赔出去吧。”
有人注意到了张笙:“要不队友帮帮忙吧。”
张笙刚才还在旁边幸灾乐祸,突然被点到名,没办法拒绝,只好清唱了首短视频爆款情歌,唱到高潮部分特别动情,基本没在调上。
一曲结束,看热闹的人稀稀拉拉鼓掌。
其中一个发问:“我记得江少音准不错,给点评一下?”
江杳抱臂扫了张笙一眼,语气散漫:“这水平也能出道,难怪都说内娱要完。”
问话的人一愣。
张笙瞬间脸红,连忙道:“对不起,是我唱歌的时候代入太多个人情绪,让江少见笑了。”
江杳冷冷道:“跟我讲对不起没用,真想道歉,就冲你那点快跑光的粉丝去说。”
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说出来,其他人也跟着惊了,尤其是跟江杳关系好的几个。
江杳虽然是个富二代,但算是他们当中最平和最有教养的一个,连生气都少见,也不知这小爱豆怎么触到他霉头了。
张笙低着头,嘴唇嗫嚅,都不敢看江杳,一副被强权霸凌的模样。
何洛赶紧帮忙解围:“阿笙昨晚有约,可能是玩太累了,没休息好。”
一旁的纨绔挤眉弄眼,用那种能挤出半斤油的调调说:“不会是在床上玩累了吧?”
张笙像被说中了一样,脸更红了一层。
这帮公子哥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刻像苍蝇嗅到腐肉,话题逐渐变荤。
江杳站起身,走到外面透气,他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控制不住揍死段逐弦的冲动。
远处蓝天白云,带着晚桂香气的风吹来,抚平了几分心头的烦躁,江杳点了根烟,刚抽没两口,身边多了个人。
“听说你和我哥以前关系挺恶劣的。”
江杳偏头看向段飞逸:“听谁说的,段逐弦?”
“不是。”段飞逸耸了下肩,“我哥从来没提起过你,在你们联姻之前,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江杳垂眸敲敲烟灰:“你在国外读高中,不知道我很正常,”
段飞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说的‘没提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平时看重的那批人,我都知道,比如他的发小付洋,国外的朋友顾衡。”说到这里,他语速放缓,直勾勾盯着江杳的脸,像是在观察什么。
“再比如,我知道他一直有个喜欢的人。”
江杳:“哦。”
段飞逸面露诧异:“你不介意啊?”
江杳吐出一口烟圈,斜睨着段飞逸:“弟弟,知道什么叫商业联姻么?”
段飞逸眼底明显闪过一丝失望,转而用笑声掩盖过去:“难怪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爱找男的结婚,看来还是男人最能理解男人,天生带个把儿的,哪能不犯点错
那些所谓从一而终的情圣,要么是伪装,要么是压抑天性,实际上没一个不想偷吃的。”
江杳听出了段飞逸的弦外之音,原来这小子是想点段逐弦和张笙那件事呢。
要么段飞逸因为跟李睿智是朋友,所以和李睿智一样知道什么内幕,要么从一开始,就是段飞逸说给李睿智听的。
但无论顺序是什么,能确定的是,段飞逸故意跑他面前挑拨离间来了。
心里住着一个,枕边还躺了一个,自己偷摸苟且也就算了,偏偏被别人明目张胆拿来气他。
段逐弦可真能给他找不痛快。
江杳脑仁子疼,面上却不显,甚至有点好笑地问段飞逸:“看你说话这么极端,是被人渣伤害过?”
段飞逸张了张嘴,突然卡了壳。
如果直接否认,怎么感觉像是变相认同有他这种想法的与人渣无异?等他顺明白了逻辑,也错过了最佳回应时机。
看段飞逸拼命读条cpu都快烧干的样子,江杳确定段逐弦这个弟弟应该不太聪明。
江杳摁灭烟蒂,转身进屋。
段飞逸不死心,冲着江杳背影道:“我这个大哥,面冷心也狠,偏偏擅长对外装好人,你千万别惹到他,能大度一点也挺好的。”
下午三点,江杳换好赛车服,看到张笙也穿着赛车服,站在一辆黄色跑车边,没太意外。
他昨天搜索张笙资料时,看到业余爱好一栏写的是“赛车”。
天空云层散尽,能见度极佳,比赛开始,引擎轰鸣中,十辆车瞬间启动,冲进一场咆哮的雷暴。
其中江杳的红色超跑最惹眼,开局故意慢了半拍,然后一辆辆超越,像在玩一场随心所欲的猫鼠游戏,嚣张得仿佛飞驰在无人区,过弯道的瞬间,丝滑如追风流云。
观赛的那帮人被帅晕了,疯狂喊江杳的名字。
然而在过第二个弯道时,红色超跑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有两辆车就跟商量好似的,同时从后方两侧试图包抄,距离也贴得越来越近,吃了好几次警告,颇有种把比赛规则抛诸脑后,合伙整人的架势,虽说不是什么正规
比赛,但未免太明目张胆。
这两辆车的驾驶者都是李睿智的朋友。
江杳赛车技术师承职业冠军选手,压根没把这点小打小闹放在眼里。他从容不迫地操控方向盘,头盔下的眸子露出冷笑,利用地形提速,轻轻松松甩掉那几块狗皮膏药。
几圈跑下来,只剩下一辆黄色跑车依旧紧咬不放。
江杳有点意外,张笙看着细胳膊细腿柔柔弱弱,没想到车技还行。
原本江杳只是想来过把瘾,发泄掉某些过剩的情绪,对输赢没什么太大的追求,此刻他眉宇轻皱,终于认真了起来。
张笙始终落后他一点,穷尽各种技术也追不上来,最后半圈,胜负已定。
正当江杳准备全力冲刺到终点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下一秒,处在内圈的黄车突然偏离赛道,想赢想疯了一样朝他的方向怼过来。
好在他提前预判,极限加速,但还是在越过终点的瞬间,让张笙的车撞到了车屁股。
车停稳,一大群人呼啦围上来,江杳下车,摘了头盔,额发被汗打湿,纷乱地黏在苍白的皮肤上,看上去特别不好惹。
旁边的张笙好像刚从杀红眼的角逐中回过神来,喘着粗气,慢吞吞下车,被江杳一把揪住衣领,砰地按在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