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和罗先敏、向群等人蹲在垱头,细心地观察着岩石。几团矿灯光,聚集在一块块青灰色的石头上。凸凹不平的岩面上,渗出一粒一粒豆粒大的水珠。罗先敏的矿灯光团,从一处移到另一处。他没有作声,其他的人也没有作声。这种气氛,有如激战前的宁静。
“罗总!”
围在一旁的谢一炮憋不住了,深情地喊了罗先敏一声,希望他快点发话,罗先敏仍未开口,矿灯光团从这里又移到那里。岳峰、向群及大伙头上的矿灯光团也跟着移动着。
“从地质资料上看,离第九道老窿还有三十米呀!”向群说。
“这说明我们掌握的资料不准确。”罗先敏不紧不慢地说。
“现在看来,前面不远就有老窿或溶洞。”岳峰分析说。
罗先敏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开钻探探水看?”岳峰把矿灯光扫向罗先敏。
这时,围在一旁的谢一炮,还没等罗先敏表态,就咋呼开了:“探水钻!”
一个大汉立即站立到了岳峰和罗先敏面前,胸部一挺,问:“怎么?开钻?”
“慢!”罗先敏赶忙制止道。
人们一齐望着他。他侧过身来,望着岳峰:“岩石上水汽很重,在大滴大滴地‘冒汗’,看来前面不远积水不少。一上钻,弄不好水的压力会把锁住它的这层岩石冲垮,应该先撤人,再开钻。”
“好!”岳峰连忙赞成。“一炮,你立即通知井下工作人员全部撤离。小周,你去井下水泵房一趟,要他们做好启用备用泵的准备。杨师傅,你……”
好象,岳峰又回到了炮火纷飞的战场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群英勇顽强的战士。自己的命令下达后,一片连声的“是”、“是”,然后便飞身离去,奔向自己的战斗岗位。现在,他的身边只有四个人了。一是总工程师罗先敏,这位老同志正戴着眼镜,埋下头,在一块一块岩石地细心的观测着。另一位是向群,他紧靠着罗先敏,轻声细语地向罗总介绍着他刚才观察到的一些情况。再,就是小二子。这时,他在舞动扒子,往竹筐里装着矸石,清理垱头,为开钻探水做好准备。
“小二子,你还不快走。”岳峰催促他。
“把垱头清理一下,好开钻探水呀!”小二子说。
岳峰心头一热,没有再说什么了。他蹲下去,用手搬着一块块岩石往竹筐里放。竹筐满了,他又和小二子一起抬着竹筐,把矸石倒入矿车箱里。罗先敏和向群,还蹲在垱头认真地观测着,分析着。
垱头的矸石清完了。岳峰用手拍拍小二子的肩膀,示意他赶快撤离。小二子看了看岳峰,又看了看罗总和向群,轻轻地问:“你们?”
“你先去吧。”岳峰平平静静地说。
小二子点点头,走了。
这时,罗先敏和向群立起身来了。岳峰把脸侧向他们,说:“我们到别处看看去吧。”
“好。”向群应道。
罗先敏稳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开步走了,突然前面的巷道里,闪过来几盏矿灯光。那个大个子探水钻组组长,组织全组人员把探水钻器材搬来了。
“岳书记,钻搬来了。”
“唔。”岳峰深沉地点点头,他头上的矿灯光随之闪了闪。“做好准备,等我的命令。”
“是!”
此刻,井下作业人员,在谢一炮的组织下,带着各种器材和工具,正在从容地往井外撤离。一团团矿灯光,在长长的巷道里,组成了一条灯光的河流,宛如天上的银河星系。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不时从这条地下星河里传来,进入岳峰的耳鼓:
“还有两个月,咱们就能开投产庆功会罗!”
“庆功会上,应该给你记一功!”
“你别瞎说!我想了好久了……”
“想什么呀?”
“带点什么去参加这个庆功会?”
“呀!你还要带什么东西去参加这个会呀!”
“当然!我想从我们采到的第一车煤里,挑一块煤,献给岳书记!”
“你们瞎嚷嚷什么!这个庆功会,谁来主持开,难说啦!”
“你胡说什么?”
“你们没听听,现在广播里,整天在咋呼什么!风,看来,又在变罗!”
“不管它刮什么风,还能重新把老岳刮下台呀?”
“难说呀!难说呀!”
“谁敢!这样的好人要他下台,让那些王八羔子上台?”
“……”
前面人群里的说话,象传口令似地一句一句传进了岳峰的心里。此刻,他的心情是多么复杂,多么不平静呵!“多好的工人啦!”他在心里感叹一句。有这样一支队伍,不愁硃山矿井建不好。他真想和他们永远滚在一起,一同捧着硃山矿井的煤参加投产庆功会呵!现在看来,的确是不可能了。也许,就在这同一个时刻,有人正在策划着叫他下台的会,这个会,或许过几天开,或许半个月后开。庆功会呢?他们当然是会开的。这个井的建成投产,他们是会记到自己的功劳簿上的。“管他!只要把地下的煤拿出来交给国家就行了。这功劳,由他们去分吧!”他这样在心里说着,大步朝前走去。
一股血液,在他的心上不安地**。他深深地懂得,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多了。然而,还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去办呵!他突然想起向群的婚事后天办。不不!他看看表,已是凌晨三点一刻了,黎明就要到了,是明天办呵!这小伙子却还在井下。再说,这次过老窿,尽管做好了各种准备,但是,谁又能保证不会出乱子呢?对,应该催他上井。
“老岳,”罗先敏和向群已经走到了前头。这时,罗先敏唤他。“到水仓和水泵房看看吧!”
“好。”
水仓,井下各处流出来的地下水,全在这里汇集。他们来到这里,只见这个容纳上千吨水的大水仓,空空如也。六台水泵的吸水管,全插在里头。两台泵,正在吸水。各处流进来的水,及时地被水泵抽走了。这里一切正常。他们离开这里,往井下水泵房走去。
“向群。”
突然,岳峰喊向群。向群停住脚步,怔怔地站在岳峰面前:“有事?”
“你上去。”
“我?”向群感到奇怪。
“嗯。”岳峰十分肯定。
“什么时候?”
“现在。”
“为什么?”
“不要问了。”岳峰说得很干脆。
“小向,上去吧。”罗先敏插过来说,“明天是你的婚期呀!”
“不!”
“你应该上去准备准备了。”
“都准备好了,明天办不成,后天也行呀!”
“看你!”
“……”
谈着、说着、争着、吵着,他们走进了井下水泵房。这里,是地层深处一个颇有气势的地方。六台巨大的水泵,如龙似虎地卧在这里吞吐着矿井里的地下水。锁着煤海的害龙,矿工们称之为“锁龙房”。现在,六台水泵,只有两台在旋转着。其它四台,安然地卧在那里。正常的时候,只要开动两台泵就行了,其它四台,是备用泵,为防止意外。
见岳峰、罗先敏和向群走了进来,三十多岁的瘦长子师傅连忙迎上来。
“没打瞌睡呀?”岳峰笑了笑,问。
“嗯,嗯。”瘦长子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这四台泵,都能运行吧?”罗先敏指着备用泵问。
“有一台坏了,没有修。”
“坏了多久?”
“怕有个把星期了。”
“真是麻痹大意呀!”说话间,岳峰向水泵房的防爆电话机走去。
井口。
刚从井下撤离出来的矿工们,一堆一堆地挤在这里交谈着,议论着。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冷得使人发抖。然而,谁也不愿意离开这里,一齐守在这四面来风的井口。
井下还在继续往外撤人。装人的矿车,出出进进。
燕燕、放花和伍惠芬,还有被她们喊来的李八级师傅,站在井口,睁大眼睛看着一车车从井下上来的人。上一车,没有岳峰,再上一车,还没有岳峰。井下出来五车人了,还不见岳峰、向群等人上来,燕燕、放花沉不住气了,吵着要下井。守井口的老师傅,哪里肯放行?“现在,井下过老窿,只准出,不准进。”
“我要去找爸爸!”燕燕真急。
“不准任何人下井,正是你爸爸在电话里亲口对我说的。”
“那他为什么不上来?”
“你们再等等,再等等。”老头儿真倔。硬是拦着不肯放她们进去。
雪还在飘。井口前面的广场,盖了厚厚的一层雪,白茫茫的一片。风,似乎小了些。但扫在人的脸上,刀削似地痛。井口,烧着几堆大火,大块大块的炭块子,堆成一座小山似的,腾腾的烈焰,窜起一人高。这样旺的火,在这样的雪夜里,在四面来风的井口屋棚里,也显示不出他的威力来。
又一车人上来了,车上没有岳峰,没有向群。“老哥,让我们下去看看。”这时,李八级开口了。李八级是矿上一个有威望的老矿工。他本名不叫八级。是因为他是全矿唯一的一个井下八级师傅,人们略了他的名字,全矿上上下下都尊称他“李八级”。守井口的老头看到他开口了,只好做了让步:“这妇女同志是不是不下去了?”
“都下吧,有我呢。”
“好,等会老岳刮胡子,你给我替着呀!”
“行,行!”李八级笑着点了点头。
四个人一齐登上了矿车。发车铃响过,电机车拉着几节坐人的车厢,往平巷里驶去,平巷延伸到五百米的地方,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开阔的地下车场,一条条电机车轨道,铺设在这里。车道上,卧着一节节矿车厢和一个个电机车头。这里,是暗斜井的井口。一台三米五的大型绞车,就安在井口。靠它,把矿车送到地层深处的井底大巷;靠它,把地层深处的矿车拉上来。现在,燕燕和李八级等人,在这里换上了去井底的矿车,随着绞车巨轮的转动,他们乘坐的车厢,在斜井里风驰电掣般地朝井底飞去……
三个女人,坐在李八级的身后,在井底大巷里走着。伍惠芬和钟放花是头一次下矿井,井下的一切对她们来说都是新奇的,就象是一个在偏僻的山寨里长大的姑娘,头一次进大城市一样,进了城,没人带路,自己是难以出城来的。以前,矿里组织高产战斗的时候,她们都想下井来扒煤,每次都没有获得批准,被安排到矸石山推矿车,翻矸石去了。这一次终于到这个自己想看一看的地下世界里来了,而且是在全体井下人员撤离上井的紧急情况下下来的。她们真没有兴致来欣赏这个新奇的世界里的一切新奇的东西了,只是糊糊涂涂地跟在李八级的身后,高一脚、低一脚地朝前走去。
比起燕燕和放花来,伍惠芬的心里多一层复杂的情感。这情况来得实在太突然了,太猛了。这个平平常常的女人,识字不多,报纸上吹的这些风,她没在意,矿上的那些大字报,她也司空见惯了。晚上……不,几个小时之前,岳峰从省里回来,和她讲的那些话,使她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点不祥的东西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件使她撕心裂肺的事情,如此突然地降临了。这,这这……怎么办呢?从老岳说话的语气看,好象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好象他巧妙地在把自己往外推。他怕这件事连累了我。他,有一颗多么好的心啦!他把痛苦全都悄然地埋在心底。我,我不应该往后退呵!她觉得,这种时候,自己更要站到岳峰的身边去,化做一朵小小的野花,给他一点弱小的、却又是醉心的生活的芳香。
她们到了垱头,到了水仓,寻遍了长长的井下巷道,不见岳峰,不见向群。现在,她们终于在李八级的带领下,寻到了这里,寻到了井下水泵房。
这时,水泵房那水泵旋转的轰鸣声中,震响着岳峰的高喉大嗓。四双脚板,全悄悄地在门口停住了。
“小向,快上井!明天当新郎了,给我好好打扮打扮!”
“这……”
“还‘这’什么!快走!老罗,你也上井休息吧,这里我来指挥。备用泵一修好,就开钻探水。”
“爸爸!”
燕燕实在忍不住了,脱口喊道。
岳峰侧过脸来,看到燕燕朝他扑来了,厉声嚷道:“你来干什么!”
“岳书记!”李八级走进来了。
“岳叔叔!”钟放花走进来了。
“老岳!”伍惠芬也踏着碎步走上来了。
“你们都来了!”
岳峰一下楞住了,罗先敏和向群也楞住了,当班的那个瘦长子师傅,也呆呆地望着这慌乱地走进来的四个人。他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谁也不知怎么说。要不是那两台旋转的水泵在轰鸣,这里将会是死一般的寂静。
岳峰从这四个人的突然到来,从他们那一张张痛苦而愤慨的脸孔中,他明白了,全明白了。他们动作不慢呵,比他预计的还快!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领着大家闯过这最后一道老窿。过了这一关,一个二百万吨的采区就拿到手了。硃山矿井,就会给国家交出煤来了。自己的这一板斧,也算砍出点名堂来了。
岳峰从容地走上去,眼睛深情地看看自己的女儿,看看明天就要做新娘的放花,看看自己平日很敬重的老矿工。最后,他看了看站在后面的,低头落泪的伍惠芬,说:“不要大惊小怪,你们要说的事,我早知道了。明天是小向和小钟的喜日子,燕燕,你和伍姨去帮新娘新郎布置布置新房。等会,我上井后,要来检查的!”
说着,他走到钟放花面前。他的大手在放花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笑说:“姑娘,把小向带上井去,把我们的新郎公打扮得漂亮一点。这些知识分子,心全迷在事业上,就不晓得把生活弄得有色彩一点!咹!小钟,你说是不是?”
“岳叔叔,你……”
钟放花“哇”的一声哭了。
“燕燕,快和你伍姨上井去。你妹妹还睡在**。这小家伙睡觉不规矩,爱踢被,当心她受凉感冒。小雀雀是和他奶奶睡吧?”
燕燕望着爸爸,点了点头。眼泪,涌出眼眶,朴簌簌地落下来了。
“李八级,惠芬同志,井下的人都撤上去了,你们走吧。过了这道老窿,我们硃山井就能提前投产了,就能给国家交煤了。”
伍惠芬实在憋不住了,上前一把揪住岳峰,就要往井上拉。燕燕也过来了,抓住了爸爸的手,是呵!现在是什么时候呵!他们马上就要撤你们的职了,你的心里还想的是这些。这么大一件事,你明明已经知道了,却一点也不跟家里的亲人透透气。刚一进屋,就往井下跑。应该上井去打个商量,许多事情都应该安排安排了呵!
罗先敏和向群预感到事情不妙,却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时,向群一把抓住钟放花的手,急切地问:
“到底怎么啦?”
“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啦?”
“他们明晚上就开会,开会……”
“你快说,到底出什么事啦?”素以“书呆子”著称的向群,这时候也沉不住气了。他紧追着放花问。罗先敏也闹不清出什么事了。他抬起头来,关注地望着放花。
“岳叔叔要被停职检查了。”
“什么?”向群吃惊地叫道:“谁说的?”
“我!”
水泵房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大家转身一看,是林茵站在那里,她的身后,还站着老铁头。看来,他们两个是一道下井来的。这时,林茵的目光,勇敢地射向岳峰。岳峰心头一热,看了林茵一眼,很平静地问道:
“他们什么时候开会宣布?”
“后、后天。不、明、明天。”
“晚上?”
林茵点点头。
“路云对你说的?”
“他们碰头研究明天这个会怎么开,我碰上了,听来的。”
“唔。”岳峰转过身去,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们终于动手了。”向群愤愤地说。
罗先敏仍旧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那旋转的水泵。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平静,漠然对待这几个人带来的消息,似乎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中的一样。岳峰走到他的身边来了,面对面地看着他,长久地没有作声。
这样的场面,令人激动呵!大家一齐望着岳峰和罗先敏,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那旋转的水泵,在轰轰地吼叫着……
“老罗,你肩上的担子沉呵!”岳峰终于开口了。
罗先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岳峰。眼眶里,光闪闪的。手,插进了工作服的上衣口袋,慢慢地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向岳峰递过来。
强烈的电灯光下,这个磨溶了的,牛皮纸封面的小本本上的几处暗褐色血斑,清晰可见。呵!这是自己从罗先敏的罪证材料袋里找来、在他上山钓鱼的时候交给他的本本呵!岳峰的眼睛湿润了,嗓子哽住了,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却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岳峰伸出手去,接住这个小本本,翻开了。小本本后半本的纸页上,新写了许多的字,画了许多的草图。里面,有从群众中来的有价值的建议,有自己的新的设想,有调查得来的各种资料,有井巷工程每个阶段的工作安排……对硃山矿井的整体工程、技术工作,都做了周密的部署呵!岳峰拿小本本的手抖动起来了。他侧过身去,对李八级、对向群、也对几位女同志,动情地说:“硃山矿井没有我,大家一样建设。然而,不能没有罗总呵!”
“老岳!”听了这几句话,罗先敏这个深沉的人,任何情况下都沉得住气的人,激动了,他大步跨上来,一把抓住岳峰的手。那情形,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鲁莽的矿工。“你上去,快上去呵!”
岳峰朝罗先敏投去两束钦佩的目光,把小本本还给了罗先敏。罗先敏接过这个小本本,大声喊道:“小向,向群!”
向群来到了罗先敏身前。
罗先敏抖动着手把本本递过去,嗓音哽塞地说:“闯第九道老窿,我来指挥。往后就靠你啦!我,也不会很久了……”
“不!”岳峰抢过话头说:“现在,他们还不会搞掉你。井建成后,他们会象当年封闭这个井做他们批判修正主义路线的展览品一样,把这个井投产当成他们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战果来宣传的。开了庆功会,你就要做这种思想准备了。”
“明白!”罗先敏庄重地点点头,“不过,请你相信,两个月后,不管你到了哪里,我一定给你带一块硃山矿井的煤来!”
岳峰感动地点点头,接着,从容地看了看表,扫视大伙一眼,说:“现在,离他们开会的时候,还有三、四十个小时,一切照旧。向群,你快和他们上井去。我还是那句话:打扮漂亮一点。晚上,我来主婚!”
“岳书记!”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向群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他拉着岳峰的手说:“我不!我不!”
岳峰的脸色倏地变了。满腮满嘴的胡茬茬,一根根刺了开来,两道目光剑似地盯住向群:“他们的会还没有开,现在,我还是金鹿峰煤矿的党委书记,请执行我的命令!”
这简短的几句话,如同一个炸弹爆开在大家面前,把几个人全镇住了。向群、放花的脸腮上,又滚落下来一行新的泪水。伍惠芬的头抬起来了,含着泪花怔怔地望着岳峰。燕燕和李八级,看了一眼岳峰,便激动地转过身去了。
这时,岳峰转身大步走向安放在泵房墙壁洞口上的井下防爆电话机,“呼呼”地摇了一阵,对着话筒喊开了:
“再给我摇机电队老李家的电话,看他睡醒了没有?……唔,老李吗?你老兄睡得真死!摇了三次电话,才把你摇醒。你怎么搞的!一台水泵坏了个把星期不修?现在请你马上带几个维修工下来抢修。井下要过第九道老窿了。马上要开钻探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什么?矿部通知一上班就去矿部开会?什么?吹风会?好!这个风,我先给你吹!明天晚上,将开大会,宣布我停职检查。现在,我的话,你还听不听呀?……听呀!那好,请你带几个维修工马上下来!”
“咣”一声,电话筒撂下了。岳峰转过身来,只见几个人依然站在他身前,没有走……
太阳从东山露出脸来,又从西山坠下去了。紧张的一天过去了。钟放花披一身晚霞,燕子般地飞进了广播室。她跟向群一起,和岳峰一起,在井下忙碌了一天。现在,他带着一身的煤尘,坐到了扩音器前。手里,捧着一张纸烟盒子拆开的小纸写的稿子,对着麦克风,张开了她那美丽的小嘴。霎时,遍及矿区的各个喇叭里,响起了她甜蜜的嗓音:
“全矿职工和家属们:硃山矿井第九道老窿胜利闯过去了!冲过了这最后一道关卡,矿井将提前三个月建成投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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