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沉的担子(1 / 1)

人生路弯弯 谭谈 1578 字 1个月前

我们把弟弟接到矿里来了。经过一番周折(矿里规定,矿山学校不收户口不在矿里的子弟),终于让他进了矿山子弟学校读书。

为妈妈治病,安葬妈妈,我们欠下了500多元债。矿里每月从我的工资中扣下25元。当时,我每月工资41元8角,我爱人工资35元7角。一年以后,我们又生下了一个男孩子。一家5口,除去扣下的25元的欠款以外,每月全家不足50元的生活费。而且,弟弟还没有口粮(没户口),要到市场上买议价粮吃。买不起大米,我们就买红薯干,掺合着大米煮着吃。自我的棉衣烧掉以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无财力添置一件棉衣。寒冬腊月时,身上实在冷,我就穿着从部队里带回来的那件胶布雨衣上班。想想,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爱人是通情达理的。多数的日子里,她都默默地忍受着这些苦难,没有怨艾。然而,生活是现实的,是实在的。我们不说金钱万能,但生活确实离不开金钱。你到商店里买东西,少一分钱,东西就拿不回来。每到发工资的前几天,钱用光了。有时被几角钱,被一、二元钱逼得透不过气来。这时候,我爱人免不了要发一点牢骚。

1973年,我从矿上调到矿务局,任《涟邵矿工报》的记者。我弟弟已经初中毕业了。我父亲看我们负担太重,主张让弟弟回家务农算了。我们考虑到弟弟才15岁,不能象自己当年一样,告别学校失去学习机会!我主张让弟弟继续升学,读完高中再说。我爱人也同意了。

矿务局机关没有高中,读高中要到离局机关四里路的一座煤矿子弟学校去。每天中午,就只好到学校里吃一餐饭。有一次,我给弟弟几元钱,10斤粮票,让他买餐票,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

第二天,他中午果然没有回来吃饭了。吃晚饭时,我发现他吃得特多。也许是这一天活动得多。饿了。我当时没有在意。第三天的晚饭,我又发现他吃饭时狼吞虎咽,饿得很厉害的样子。我心里有点怀疑了:中午,他在学校里到底吃了饭没有?

“餐票买了吗?”

我问。

“买了。”

他回答得不自然。

“拿给我看看?”

他紧张地、装模做样地摸口袋,翻书包。半天,没有掏出餐票来。

“不要再装模做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出来吧。”

弟弟哭了。

原来,那天,他拿了钱和粮票以后,放在衬衣口袋里,就和几个同学游泳去了。游泳回来后,衬衣口袋里的钱和粮票就不见了,不知被这几位同学中的哪一位偷去了。他知道家里经济拮据,不敢作声,准备自己每天饿一餐中饭,慢慢地熬过去。

我爱人听说弟弟丢了5元钱,10斤粮票,心里很气,嘴里叨唠个没完没了。我是一个性子很暴躁的人,尤其听不得别人叨念。当时,正是晚饭后,我在宿舍前的那块小小的菜地里,给豆角藤插木棍棍,好让豆角藤顺着这些木棍棍往上爬。爱人又站到菜地边来叨念了。一时间,我心里一股气浪上来,拿着木棍,顺手朝她打了过去,正好打在她的手臂上。她的手臂,顿时红肿起来。我真急了,想跑过去帮她揉一揉伤口。然而,碍于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我没有这样做。

工会的女工委员会知道了这件事,说是我虐待妻子,要开我的批判会。我们宣传部长,报社总编辑,都出面为我讲好话,说我工作如何如何好,说我们平日夫妻的感情又如何如何好。这实在是偶然中的偶然……我爱人当然也不同意女工委员会这样做。女工委员会终于谅解了我。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坚持着业余创作。有时,调皮的孩子在外面闯了祸,或者掉到了污水沟里,弄得一身又湿又脏地回来。爱人逮住孩子就打,孩子哇哇地叫。这时,我就伏在那张三屉桌上写稿子……我常常诙谐地对朋友们说:“我大多数的作品里,留有孩子的哭声,爱人痛打孩子的棍子声……”这也许是夸张了,也许并没有夸张。

在这样的年月里,我的一篇又一篇通讯、特写,在报纸上发表;我的一篇又一篇小说、散文,在刊物上登载;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风雨山中路》,也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偷偷动笔的……

我迎接着艰苦的生活,艰苦的生活迎接着我。我从从容容地朝前走着,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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