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爱人乳腺炎尚未痊愈,还躺在**的时候,我母亲患了重病。先是在矿医院治疗,因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了,便坐车去邵阳,想到专区人民医院去诊断,去做进一步治疗。
那时,医院里的病床很紧张。我一个小小的煤矿工人,有什么能耐让母亲住进医院呢?没有办法,我们只好住进离专区人民医院不远的、邵阳市南门口的一家旅店。这家旅店,全是住的来邵阳看病的病人。然而,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健康旅社。也许,这是住店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的愿望?也许,这是好心的店主人对住店的病人的良好的祝愿?
我妈妈病得脑子糊涂了,连屎尿都拉在身上。我只好把父亲也接到邵阳,请他来照料妈妈。我为父母在健康旅社包了一间房子。我自己仍在地区文化局编辑那本纪念集。我两边跑两边照顾。每天,我背着妈妈去专区人民医院看门诊。看完病后,我又把妈妈背回旅社。
这时候,爱人还病在家里的**。我照顾着生病的妈妈,又惦念着生病的爱人。我的心简直要碎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要挤出些时间来,强迫自己的心进入另一个境地,竟然写出了短篇小说《胸怀》和《目标》……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妈妈的病更重了。医生告诉我和我父亲:“病人不行了,赶快送回家吧!”
“什、什么?”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对于死人,医生也许见得太多了。他显得很平静,非常冷静地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
我一时全然不知如何是好了,人象傻了似的。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比妈妈更亲的吗?没有啊!我是一个不幸的孩子,我妈妈是一个不幸的妈妈啊!爸爸长年在外面跑,做临时工,有时一年到头,没捎几个钱回来。妈妈领着我们兄妹三人,常常吃了上顿愁下顿呵!有时,实在掀不开锅了,妈妈总是自己饿着,千方百计寻一点什么给我们吃。有一回,家里断粮了。正好这时,我的一个姨妈找人带来三斤面条。三斤面条,妈妈做三顿煮给我们吃。每一次,她都把面条盛给我们兄妹,她自己只吃一点汤……现在,她茹苦含辛地把我们拉扯大了。没有得到我们一点什么回报,就要离开我们了。这,不行啊!我们不答应啊!妈妈,你不能就这样走啊!
然而,面前的现实是那样无情,那样冷峻!妈妈真的到了弥留之际了。我们不能不听从医生的劝告,马上把她送回家来。
从邵阳市区去火车站,有十二、三里路远。那时,从市区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极挤。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要挤上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都要费一番劲。我背着妈妈,怎么能够挤上车呢?来一辆,没有挤上去;又来一辆,还是没有挤上去……
我焦急极了。后来,我想到自己有一个战友在地委机关开汽车,便去找他。我不敢妄想他开汽车送送。因为那年月,社会上的后门之风,没有如今这样盛。他给我借来了一辆板车。我把妈妈放在板车上。我拖着这辆板车,走了十二、三里路,把妈妈送到火车站。然后,把板车送回来,自己再挤公共汽车去火车站。
搭火车到涟源县县城时,妈妈已经不省人事了。这里离家里还有三十多里路。我找到离县城不远的姨妈家,请我的两个表弟,用轿子把妈妈抬回去。我自己必须马上赶回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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