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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国里的公主 谭谈 3534 字 1个月前

二猛走后的第五天,凤月得到确切的消息,他进矿以后,分配当上了电机车司机。到大煤矿参观过的凤月,见到过那玩艺儿。她向妈妈描绘道:“这个电机车呵,就是小火车一样的。一个车头后面,挂着一个一个铁箱子,拖得蛮长蛮长的。”

“那,二猛当上火车司机啦?”

“差不多。反正算是个轻快工夫。”

“妹子,算你有福份!上回没有完全把线扯断。”

凤月含笑地在母亲面前低下了头。

“抓紧定个日子吧。”

“妈妈!”

凤月娇滴滴地倒在胖胖乎乎、颇有几分富态的母亲怀里。

到了黑水溪,过了木板桥,二猛兴冲冲地走完一段上坡道,看到了熟门熟户的自家的屋。

老远他就喊开了:“嫂嫂!欢欢!”

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出现在门口,这是欢欢。小家伙手里用棉线提着一只大螃蟹。她看见二猛回来了,丢下螃蟹,飞跑着扑了过来,欢叫着:

“叔叔!叔叔回来了!”

二猛一把抱住欢欢,走进屋去,不见金竹,问道:“妈妈呢?”

“上自留地了。”

“你一个人在家?”

“妈叫我在家玩螃蟹,看着屋。”

二猛放下提袋,拉着欢欢,走出门来了:“走,我们也上自留地去吧!”

“妈要我看屋。”

“把门锁上。”

二猛拉着欢欢,沿着熟路,到自留地上来了。晚霞渐渐失去了它艳丽的色泽,天快断黑了。这时,金竹正在扬着耙头挖土。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秀丽的脸庞,由于用劲的缘故,涨得通红,宛如一朵刚刚绽开的石榴花。离自留地还有一百多米远,欢欢就挣开了叔叔的手,欢叫着向金竹扑过去:

“妈,叔叔回来了!叔叔回来了!”

金竹听到欢欢的嚷叫,忙撂下耙头,直起腰来。热汗,浸湿了她额前的留海。一对清亮的丹凤眼,给二猛送过来两束热情的光芒。

“嫂嫂。”二猛喊道。

“呵,回来了?么时候到的?”

“刚进屋。”

“走,回去弄饭吃。”

二猛一把夺过了金竹手里的耙头,说:“你回去煮饭吧,我挖完这点土就回。”

“不了,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回屋里歇歇去吧。”

“不累。”二猛就势一扬,把耙头举到了头顶,“挖完就回来。是准备种萝卜菜吧?”

“是的。”金竹不安地说,“唉,这么远走回来,也不歇歇。欢欢,你是跟叔叔到这里玩,还是跟妈回去?”

“我跟叔叔玩。”

金竹走了,脚步很轻快地走了。进屋以后,她手脚麻利地烧饭、炒菜。她煮了芋头,又炒鸭蛋。鸭蛋里放了许多的辣椒。她在心里说,“这个猛子,象他哥,吃得咸,又吃得辣。”

房子里飘出了一阵阵饭菜的香味。当金竹把一样一样二猛爱吃的菜端上桌子的时候,二猛扛着耙头,拉着欢欢回来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饭,送到了二猛手里。二猛接饭时,金竹问:“见着凤月了?”

“没。”

“刚才打她店门前过,没进屋?”

“门关了。”

“你没敲敲?”

二猛闷头扒饭,没有回答。

“听说你在矿上开电机车,他们家可高兴了。”

“那,现在他们家该恼火了。”

“怎么?”

“我要求下井当采煤工了。”

“这……”金竹手里的碗,险些滑落在地。

“矿上开大会动员,号召干辅助工种的同志,充实到井下采掘一线去。我报了名。”二猛平平淡淡地说。

金竹没有作声了,吃着闷饭。好久一阵,她说:“只怕凤月想不通。”

“由她吧!”

撂下饭碗,二猛提起了他的兜,喊着在桌边扒饭的欢欢:“看,叔叔给你买什么来了?”

欢欢刚刚抬起头来,二猛已经把一截挺好看的花布递到了欢欢面前:“好看吗?喜欢吗?”

“好看!好看!”欢欢嚷叫着。

“二猛,刚刚领到一个月工资,就这么花呀!”

“嫂嫂,这个是买给你的。”二猛从兜里掏出了一捆竹叶一般绿的毛线。

“你……”金竹把毛线推了回来,“送给凤月吧。”

“哥早就要给你买的,你不让。这一个月里,我做梦都想着对不起哥,对不起你。你、你就收下吧。”这个硬汉子说这几句话,嗓子眼都有点发硬。

金竹没有再说什么了,很快地接过了毛线。

“还剩下十块钱。”

“不!不!”金竹连连摆手,“你、你应该存点钱。”

二猛硬要塞过来。金竹清亮的丹凤眼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终于把钱接过来了。

“好,钱,我接着。这毛线,去送给凤月。听话!”金竹的语调里,稍稍流露了一点点做嫂嫂的威严。

“二猛贤侄回来了?”

这时,秃二叔跨进门来了。他常常是一张醉脸,喷着酒气。看来,刚才又到哪里喝酒来了。金竹迎上去,搬来凳子请坐,又送来一杯茶。二猛从口袋里掏出了离矿回家时,在矿贸商店买的那包“洞庭”牌香烟,递给秃二叔一支。

秃二叔忙起身,双手接过烟,笑咪咪地说:“这番老侄阔起来了,烟都是包了银纸的。”趁金竹进里屋取什么去了,他又轻声补了一句:“听你二叔的话,没有吃亏吧?往后,别把二叔给忘了。”

“只有二叔,说到哪里去了。一个挖窑的,会把个长辈忘了吗?”

“听人讲,你在矿上开电火车呀?是啵?”秃二叔把香烟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准备夹到耳朵上,见二猛划燃火柴送火过来了,忙衔着烟向火前伸去。

“不是电火车,是电机车。”二猛纠正道。

“反正是电火起动的机器车。”

二猛明白了秃二叔说的那“电火”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电火,硬是个怪物。看又看不见,摸又摸不得。不小心,烧死人不晓得信,顺了气,火车也推得动。真是个怪东西。”秃二叔津津有味地发表他对电的见解,不时吧哒两口香烟。他抽烟也怪,吸得猛,吐得慢;一口烟吸进去,得等上好半天,才让烟慢慢地从鼻孔里喷出来。

“二猛,你算是交上红运了,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工作。人一值钱,就什么都好办!”秃二叔发开了感慨,“前几天,他舅妈对我说,她想把你和凤月的事情早点办了。一切从简,什么都不要你备办了。你看,这几多好?”

这时,金竹端来了一盘炒黄豆,一碟子盐姜和一壶米酒,放在秃二叔和二猛面前,招呼道:“二叔,没有什么好招待,喝杯酒,吃几粒炒豆子吧!二猛这事,还要靠你多关照。”

“一定,一定。二猛,你自己的意见呢?什么时候办好?”有了酒,秃二叔特别地兴奋起来,嗓门也高了。

“只怕人家不会干了。”二猛瓮声瓮气地说。

“哪里的话!这个,包在二叔身上。”秃二叔喝了一口酒,抛几粒黄豆子进口,语气很粗地说。

“下个月,我下井挖煤了。”

“犯了错误?”秃二叔抬起头,惊异地看着二猛。

“没。”

“那为什么?”

“我自己要求的。”

“你呀!唉!”秃二叔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默了默神后,他突然扬了扬手,神气地说:“既然是这样,婚事也包在你二叔身上!凤月的工作,我保证做好!你就只管准备当新郎吧。”

“表姐。”

这时,窗外面有人在轻轻地叫。

金竹听出来了,忙开门迎了上去。“凤月,快进屋,二猛回来了。”

凤月跟着金竹进屋来了。她看见秃二叔,忙说:“是姑爹呀!”

秃二叔不知是想起了他那一串刚刚落音的不负责任的大话了呢,还是多喝了点酒,扁扁的脸膛通红通红的。他朝凤月点点头,呐呐道:“来看看二猛?”

二猛起了一下身,没有喊凤月,又坐下去了。这时,金竹忙从一条长板凳上拿起那一捆竹叶般绿的毛线,给凤月,说:“二猛领到头一个月工资,给你买了一斤半毛线。你看看,喜欢不?”

“只有表姐……”

凤月双手接过毛线,在灯光下细心地翻看起来。秃二叔喝着闷酒。二猛“咣当咣当”地嚼着炒黄豆。

“凤月。”二猛嚼碎几粒黄豆,头也不抬地喊道,声音很响。

“呃。”凤月转过头来。

“告诉你:我下井当采煤工了。”

“真的?”

“嗯。”

“……”

见凤月没有答话,二猛又说,语气绷绷硬:“我们的事,你看着办吧。”

刚才牛皮吹得咕咕叫的秃二叔,这时候却象只偷油的小耗子,坐在桌子边,一声不吭,只顾喝他的酒。金竹的心嗵嗵直跳,她在内心埋怨二猛太那个了,准会把事情搞糟。

“你……”凤月吃了一惊。转念一想,不对,早几天有人到矿上去,还看见他在开电机车。为什么突然下井采煤去了?不会的,这个木菩萨,还挺会考验人哩。想到这儿,她眉毛一扬,头一偏,说:“你在矿上干什么,我都高兴。”

“好表妹!”金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一轮圆月,挂在翠竹峰顶上。清淡、柔和的月光,射进窗来。秃二叔喝足了酒,已经告辞走了。金竹拉着欢欢进了里屋。欢欢躺在**,玩着妈妈时时带在身边的那个漂亮的、五彩斑斓的田螺壳,听妈妈讲那个古老的、田螺姑娘的故事。二猛还是坐在那矮竹凳上。刚才凤月的话,给他心里注进了一股热辣辣的东西,现在心窝窝还热乎着哩。凤月站在窗边,双目注视窗外,似乎在欣赏这秋夜明月,观赏那竹峰月色……

“多好的月亮!”

凤月柔声柔气地夸着月亮,转头看了看二猛。二猛从那矮竹凳上站立起身,向窗边走来。

“到外边走走去吧?”凤月发出邀请。

二猛轻轻点了点头。小伙子的心里,顿时涌动着一种甜蜜的潮水。长到二十六岁了,这还是头一回呀!凤月两束情绵绵的目光盯着二猛,见二猛涨红着脸点了头,她便对着里屋说道:“表姐,我们到外边走走去。”

“好!”

里屋,传出来金竹喜滋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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