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华建跟季凤梅落了点没多长时候,田家就给季家下了定亲礼,再不长时候又下了吉书礼。
双方见了面儿很满意的话肯定会定亲,定亲的意思当然是公开宣布自己只要对方不再有别的选择,但仅仅是口头上说还是不行的,知道两家结亲的人有限不说,也显得没有诚意啊。定亲就成了最好的法子,既向所有人公开了两家诚心诚意的结亲,也再一次聚在一起拉家常,该有多么好啊。暗里的意思是要是悔亲的话,双方都要付出成本的。如果男方悔亲定亲礼就白送了,如果是女方悔亲就得把定亲礼退还给男方,外加道歉赔礼。另外的成本还是有的,不过既要得时间长也不太确定——那就是等结婚以后,如果过得很好那就不说了,如果过得不好就会被人说长道短。
故而,只要落了点,没有不下定亲礼的。
下了定亲礼双方就是亲戚了,接下来要下的就是吉书礼了。吉书礼啥时候下是没有固定时间的,只要双方商量好啥时候都可以。下礼都是有说法的,定亲礼是确定了双方的亲戚关系,吉书礼则是确定了婚娶的好儿,一般来说都会比较靠近婚娶的日子。
田家下了定亲礼随即就下吉书礼明摆着就是看好了好儿迫不及待要娶媳妇了。
落了点很快就娶媳妇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但一般都会隔上一段时间。男方肯定是巴不得娶媳妇的,因而隔不隔时间要看女方有没有要求。女方自然都是有要求的,不为别的,就是拿捏一下,好像不这样就会犯嫌,一来显得太嫌弃自家闺女,二来也显得太巴结男方,无形中自家就有点低三下四了。
现在,田家一口气把定亲礼和吉书礼都下完了,加上闺女也大了,季家本来没什么可说的了,可还是拿捏了一下,把婚娶的好儿往后推了一下,定在重阳节。好儿一般都会定双头日子,是成双结对的意思。季家定了单头日子也是有讲儿的,九月初九有两个九也算是双的,又是过节,也是取个喜庆。田家本来想定五月二十,但跟季家商量不妥,就依了季家,反正不在乎多等几个月。
刚出正月,距离重阳节还早,没事单单在家等着结婚就太不像话了,那就打工去吧。季凤梅就像往年一样打工去了。
季凤梅打工去的地方不多,换的厂子不少,服装厂、印刷厂、包装厂、模具厂、食品厂……这一次她去的是玩具厂。
最早打工的时候季凤梅是跟老乡一起去的,也跟老乡呆在同一个厂子里,呆得时间长了就摸熟了,不光是当地的基本情况了解一些,还把工厂的情况了解了一下。季凤梅一摸熟情况底气就硬起来,不再紧跟在老乡的屁股后头,自己就挑起厂子来,工资待遇、工作环境、住宿条件、餐饮种类、节假日情况……全部都要了解一下,再选择自己喜欢的。喜欢的厂子刚进去的时候啥啥都是满意的,可是干一段时间就会发现这里那里满是毛病。毛病总有忍不了的时候,那就再去挑,再去发现……这样挑来挑去等到后来厂子里就没有一个老乡了。没有老乡也不怕,想联系可以打电话、聊QQ、发微信,再不然等下班或者放假了串个门儿拉呱拉呱或者一起上街逛逛都行。当然,最多最方便的还是跟自己厂子里的工友在一起。
说起工友也是很重要的,要是年龄相差太大,不光感兴趣的东西不一样,连思想观点也不一样,那就说不到一起。人和人说不到一起没啥,这世上那么多人,能说到一起的能有多少呢?麻烦的是天天跟一帮说不到一起的人厮混着躲都躲不开,那就别提多别扭了。为了免除别扭,季凤梅再挑厂子的时候就会选择自己认为工友能说得来的厂子。工友只有打过交道才会知道能不能说得来,没打交道季凤梅怎么会知道说得来说不来呢?其实,季凤梅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按年龄和性别来区分,跟她一样年龄、一样性别的工友多就适合,否则就不适合。她的认识是那么多人总会有几个说得来的,具体说得来的那几个人是谁就只有试试才知道了。这样一试,季凤梅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厂子。找到适合自己的厂子使季凤梅高兴了一阵子,随后慢慢发现跟能说到一起的人待得时间长了除了不再觉得别扭了,还是不那么开心。因为大家都是女的,年龄又都差不多,彼此的心思能相差多少呢?这使得大家虽然在一起却常常无话可说,无聊得很。
这怎么办呢?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个发现让季凤梅再挑厂子的时候就注意选择男工和女工的比例适当的厂子,这个适当的标准对季凤梅来说就是男工不能少于女工。
这一点太重要了!
说起来在各个厂子打工除了干的活儿略有差别外,别的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上班下班,中间再加上吃饭和睡觉,偶尔才能星期一天,放假一天,当然在一个厂子干满一年的话也能公费统一旅游一次。年年如此,月月如此,天天如此,周而复始,没完没了,真是无聊透了!
有了男女工且男工多于女工就不一样了。
女的天生的就会受到男的的抬举,干活的时候女工偶尔偷点懒耍点滑男工都能包涵,下了班女工也一样会受到男工的优待,还有就是男工和女工之间似乎永远也了解不完的秘密,那就会叫人永远都兴致勃勃的。
季凤梅过去挑的厂子也有适合男工干的,自然比较符合她男工多于女工的标准,按理说她应该感到满意才是。事实上,季凤梅并没感到满意,反而多了无尽的烦恼。男多女少女的确实很受男的抬举不错,可男工抬举女工的背后是叫人恶心的骚扰甚至欺辱,要想独善其身就不得不时时刻刻方方面面战战兢兢地提防着。这就太累人了,比干活儿还累!
季凤梅选中玩具厂也是看中了这里男工女工人数差不多,年龄也差不多,想说什么都能说到一起,想玩什么也能玩到一起,那就别提该有多开心啦!
正是因为说得来,季凤梅的好朋友就很多,男工有费伟、倪成龙、卜华成、俞兵,女工有武清、吴青、岑芳芳、祁银瓶、狄迪。当然还有,只是不如这些人相处得那么好,所以季凤梅就只把这些人算作了好朋友。好朋友大家说起话来总是肆无忌惮的,大家除了为了区分武清和吴青还给两人稍稍改了一下名字,把武清叫做大武清,把吴青叫做小吴青外,还给彼此取了外号,比如把费伟叫做废水,倪成龙叫做尼龙、尼龙袜子、尼龙手套,把卜华成叫做不成、不成功、不成器,俞兵叫做鱼兵虾蟹,把大武清叫做大无情,把小吴青就做小无情,把岑芳芳叫做岑黄黄,把祁银瓶叫做电瓶车,把狄迪叫做弟弟,季凤梅也毫无例外地叫做了梅超风。
外号没让谁觉得难堪,反而格外亲切起来,本来还一本正经的一个外号就喊得两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不分你我了。
五一的时候厂子里放假三天。头天晚上废水大声向好朋友们郑重其事地宣布第二天是他农历的生日,白天大家一起玩儿,晚上他请大家喝酒庆生儿。大家嗷地叫了一嗓子,接着就开始计划着怎么玩儿了。经过大家拉拉扯扯叽叽喳喳思思想想地一番研究后,一致同意去游乐场玩儿最刺激的项目过过瘾。
第二天,除了有事去不了的就都去了,计有废水、尼龙、鱼兵虾蟹、大无情、小无情、电瓶车、弟弟,还有梅超风季凤梅,一行八个人浩浩****的坐上公交车直奔游乐场厮杀过去了。
尽管八个人是起了大早的,可当他们赶到达游乐场的时候还是晚了许多,游乐场里早就挤满了万紫千红高高低低衣冠楚楚的游人,各种各样的游乐机已经七手八脚叮叮咣咣上蹿下跳地开得不亦乐乎了,男男女女也正大呼小叫张牙舞爪玩得不可开交。
八个人东张西望心痒难耐说七说八地商量了一会儿才拿出决定,坐旋风飞椅。
随着旋风飞椅慢慢升到空中,下面刚才还一表非凡的人们此刻变得微不足道了,等到飞椅慢慢转起来,坐得端端正正的身子随着倾斜甚至横起来,眼前的一切变得眼花缭乱的时候,刚才还还满是新奇的心霎时扑腾扑腾地跳起来,手不自觉地把吊绳抓得紧紧的,眼睛也闭起来,耳边只听得风呼呼地刮起来,马上不住地念叨起来,好了吧,够了吧,停了吧。可是,此刻的风却嗖嗖地响起来,再也停不下来了,也不知道还会旋转多长时候,嗓子眼里不可思议地尖声大叫出来,啊!啊!啊!——
八个人从旋转飞椅上下来休息的时候,想想自己胆战心惊的样子,再看重新飞起来的旋转飞椅就觉得刚才太大惊小怪了。
过了一会儿,废水问,下一个玩什么?
尼龙说,天地英雄吧。
电瓶车看看不远处跳楼机上闭上眼尖声大叫的人们吐了一下舌头说,那太吓人了吧。
鱼兵虾蟹说,没什么啦,再说咱们来玩的就是刺激嘛。
废水说,就是,现在还年轻,等老了想玩都玩不了了。到老了,想想连天地英雄都没玩过,那该多遗憾啊?
小无情看着跳楼机再看看大无情、弟弟、梅超风和电瓶车激动得满脸通红,跃跃欲试地说,要不试试吧?
电瓶车说,那能试吗?一上去不到玩完根本下不来,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下都下不来的。
废水说,要不这样吧,想玩的就过去,不想玩的就先等着。
这倒是个办法。
废水的话立刻就立竿见影地显现出来,想玩的马上就站起来走到废水身边去了,剩下电瓶车和梅超风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玩。
大无情说,来都来了,玩玩儿嘛。
弟弟也说,是啊,别人能玩儿,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玩儿啊?他们是人,难道我们是狗吗?走,玩儿去!
最后,电瓶车和梅超风被朋友们半哄半劝地带上了跳楼机。跳楼机一升到二十米高的顶,梅超风就后悔了。二十米在地上是不算长的一段距离,可一旦竖起来还是高耸入云的,尤其是孤零零的情态,不光叫人觉得不可思议,更叫人毛骨悚然。梅超风马上带着哭腔叫起来,我不玩了,放我下来,我不玩儿了……
梅超风的话还没说完就嚓地一下掉下来了。
啊!啊!啊!
梅超风没敢睁眼,只听得耳边一片鬼哭狼嚎,更是魂飞魄散了。
跳楼机终于还是停下来了。梅超风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等安保员走过来打开安全扣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好了,下来吧。安保员习惯性地说。
梅超风还是坐着喘息,只觉得腿旮旯里热乎乎的,显然是尿了。她偷偷低头扫了一眼,还好,不算太明显。
大家筋软骨酥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往前去了。
来到雷龙过山车跟前时,尼龙来了精神,看着大家问,玩儿吗?
废水说,玩儿呗。
大无情说,玩过天地英雄咱们就都是天地英雄了,还有什么不敢玩的?
小无情说,玩儿!
鱼兵虾蟹面子上过不去了,也豪迈地说,走,玩儿去!
废水、尼龙、鱼兵虾蟹、大无情、小无情五个人不屑地扫了一眼电动车、弟弟和梅超风,雄赳赳气昂昂地向雷龙过山车走了过去。
本来跳楼机就已经够刺激的了,没想到雷龙过山车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雷龙过山车的身躯上有三根长长的臂膀,每个臂膀的尽头都有一个硕大的圆盘,圆盘上再伸出三个手指,每个手指上都有五个座位,来玩儿的人们就坐在座位上被紧紧地固定下来。
雷龙过山车启动的时候先是三根臂膀被慢慢地升到半空中停下来,不消一刻圆盘突然呼呼地转动起来,圆盘上的三只手指随即就翻江倒海般地旋转起来,坐在座位上的人们顿时就像被旋进旋风里的蚂蚁一般天旋地转起来,跟着响起一片哭爹叫娘的惨叫声。梅超风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到这里吓得大叫一声慌忙捂住了眼睛……
等五个人蜡黄着脸歪歪斜斜地从雷龙过山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梅超风看见小无情紧紧地夹着腿低着头走在最后面一言不发,心里马上就知道她也吓尿了。
等到玩过山车的时候就只有废水、尼龙和大无情了。
傍晚,八个人找了一家小酒馆,梅超风和弟弟一起买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就坐下来了。
蜡烛点起来的时候,大家一起拍着手齐声高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小无情等歌声停下来说,废水,许个愿吧。
废水就闭了眼,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念,噗地一下把蜡烛吹灭了。
小无情立刻嚷嚷起来,切蛋糕,切蛋糕。
蛋糕很快就切好了,每个人都或大或小地分到了一块。梅超风拿起来刚吃到嘴里,忽然就觉得被谁往脸上抹了一把,一回头就看见坐在她身边已经转过身去的鱼兵虾蟹正忙着往电瓶车脸上糊蛋糕,再一看小无情正把蛋糕往废水脸上抹,尼龙却把自己的蛋糕往小无情脸上涂,弟弟也见缝插针地往尼龙脸上拍蛋糕,电瓶车也不甘示弱地把满手的蛋糕往身边的尼龙脸上抓……
梅超风愣了愣,马上也如法炮制把蛋糕往鱼兵虾蟹脖子上挨,冷不防自己脸上又被小无情搽了一把。小无情刚要跑开已经迟了,尼龙和废水不顾电瓶车和弟弟的连环出击左右开弓把小无情做成了蛋糕,早已成了蛋糕的大无情不分青红皂白胡抹乱画起来……
到最后,每个人都成了蛋糕了……
大家洗了脸重新就坐,等菜上来碰了杯,宴席才算正儿八经地开始了。
废水说,我看过了,大家有东来的,西来的,南来的,北来的,算是五湖四海全国各地吧,等于是全国人民都来给我过生日啊,我太感谢了,谢谢!我敬大家一杯!
等喝过废水敬的酒,尼龙说,千里有缘来相会,不容易啊,我敬大家一杯!
小无情说,尼龙袜子说得对,千里有缘来相会,干!
轮到梅超风的时候,她也只好站起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干!
废水说,梅超风,说得妙,咱俩干一个!
尼龙说,梅超风,咱俩也干一个!
大无情说,梅超风,巾帼不让须眉,咱们姐妹干一个!
电瓶车说,弟弟,陪小妹干一个呗。
……
梅超风终于摇摇晃晃地说,我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鱼兵虾蟹硬着舌头说,没事,醉了……我背你……干!……
梅超风刚把酒杯放到嘴边就忽然软软地趴在桌子上……
第二天梅超风朦胧中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恍惚以为自己在医院里,吓了一跳,一个机灵就地醒了过来,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再一看,明白了。宾馆?怎么会是宾馆?我怎么会在宾馆里?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哦,想起来了,昨晚我们八个好朋友一起给废水过生日喝酒了。然后呢?不记得了。啊?我怎么一丝不挂的啊?下面也好痛,怎么回事?啊!啊?啊!我的天啊!这几个流氓,禽兽!我要吿你们!
季凤梅……
谁?
我……狄迪……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哦,是了……你……
我,我们……呜呜呜……
别怕,我这就打110!哼!猪狗不如的禽兽!
别!……
咋?
这事要是别人知道了,我们就完了……所以……还是别打……
不行!不能便宜了这些王八蛋!
啊?你真打啊?
那当然!
那,那,等我走了你再打,好吗?
你怕什么?
……你……你还是……别打吧……
不行!
好好好,那……别拉上我,好吗?……求求你了……
你?……
……再见……
喂,110吗?我被人强奸了……
被人强奸了?被人强奸了?被人强奸了?田华建团团乱转面色凝重刺刺不休。
唉,算咱倒霉。田文贵看着儿子的样子愁苦地说,再说,她又不是故意的……
不中!田华建突然抬起头来瞪着他爸说,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
只要她能跟你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裴玉梅也劝道。
不中!田华建红着眼拧着脖子吼道,我田华建娶不着老婆是娶不着老婆,娶个过房是娶个过房,取个烂货算咋回事?以后的日子还咋过?
咋不能过?
就不能过!
有啥不能过的?不就不是闺女了嘛,能当饭吃吗?
看你说的!这叫啥话啊?
忍一忍就过去了嘛……
我不忍!坚决不忍!我要退亲!退亲!退亲!退亲!——
退亲?
退亲!
那,下的礼咋办?
要回来!她连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是她有错在先!
唉……
唉……
田华建退亲季家说啥也不肯把定亲礼和吉书礼还回来,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要退亲的是田家而不是季家,不便言明的则是田家要是心疼彩礼就会回心转意,这样以来两家就还是亲家。田华建气得眼里冒火一蹦三丈高说啥也要把彩礼完完整整地要回来。
媒人翟东来夹在中间干张嘴就是说不出话来又被田华建再三再四地威逼着左右为难,向着田家大礼不下,向着季家怕得罪田家,就连站在中间不偏不向地说句公道话都不能,思忖再三只好忍痛从自己家里如数拿出钱来假说是季家退的,这才把田华建打发回家去了。
季家等了几天忽然不见了动静,一打听就找到翟东来家破口大骂起来。
翟东来本来替季家垫钱已经心疼得流血,不但没落好反被恩将仇报狗血喷头一通大骂,落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又无处发泄,急火攻心一下病倒了。在卫生院住了几天又平白无故花了好几百,真是冤枉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为了宝贝儿子,孙子才受这个屈遭这个罪窝这个火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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