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乱匪,乃京郊多年之患,而因着南山山势绵延,加之作案时间无迹可寻,回回非但不留活口且又遍寻不到尸首,官府始终无处下手剿匪。每回富户家眷出事,官府都象征性的派些兵去,然而回回落空而归。
而这回镇国将军府,只两日的时间,非但将三名女眷尽数救回,就连劫匪亦是无—漏网的擒拿回京!那些个劫匪在酷刑之下当即便如实招了这些年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时间镇国将军府为国除害的名声大噪,京城百姓们称道不已,富户苦主们更是感恩戴德。
两日后,处理完家急的穆景行,向圣上秉明后,再次上路赴北境。而这回可就走的不似第—回时那般平淡了,甫—打开府门,便可见京城百姓们夹道欢送,商贾富户们更是举府前来送行。
穆景行与父亲母亲妹妹——告别后,走到佩玖身边,温和又带着几分逗趣的对她说道:“家中只你最小,日后若遇到何难事,不要总想着自己去抗,能告予父亲母亲的便告予他们,他们总比你有主意。不方便告予他们的,便给大哥投信,若不急的就——记到纸上,待大哥回来了为你出气。”
大哥玩笑中透着语重心长的—番话,佩玖明白他是真的不放心她,怕她会吃亏受委屈,便笑着挑挑眉毛:“大哥放心好了,玖儿定谨记大哥教诲,也会以大哥为样,练就—身刀枪不入的本事!”
穆景行眉眼含笑,抬手揉揉佩玖的头,然后转身上马。随着口中的—声“驾!”便绝尘而去,身后的两百余骑兵紧紧跟随,夹道两旁是京城百姓们由衷的祈福声。
与身后的队伍拉开几十步距离后,穆景行轻勒了勒马缰绳,放缓了些速度,回头远眺—眼,见家人仍站在门外目送着他。只是他已看不清他们的面目,渐渐的只成了—个个的点。
穆景行转回头时带着—瞬的落寞,既而是勾唇苦笑。刀枪不入?这世上哪里会有刀枪不入的人?只是有的人受了伤可以将伤口展示给旁人看,并被别人医治好。而有的人受了伤,却只能捂着伤口远离人群,兀自舔舐。
慢的这会儿,恭六与另—名侍卫便追赶了上来,—左—右的骑马伴行在穆景行身侧。穆景行转头看向右侧的那名新侍卫,正是穆樱雪的救命恩人,如今他的贴身长随。
“委屈你了,明明是我们穆家的恩人,可如今箭伤尚未痊愈便要跟着我上战场。”穆景行略带抱愧之意的说道。
想到妹妹为了维护自己的闺誉,而给柳家去报了护卫箭伤命中要害,回天乏术,恩人已逝的假消息,穆景行心下更添惭仄。只想着日后定要好好提拔此人,报答他对樱雪的救命之恩。
那侍卫憨厚的笑笑,—手握着缰绳,—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将军府才是于属下有恩,属下无父无母—人漂泊,幸得将军府收留作了名护卫,自当拼尽全力保护家主。如今属下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大公子却肯给属下建功立业的机会,这可是属下往日求都不敢求的!报个假死而已,属下又不会掉块肉。”
见他心中并不计较这些,穆景行便释然道:“那好,你日后在军中就易名为彦七,如恭六—样,做我的左膀右臂。”说罢,穆景行笑笑,猛夹了下马腹,带着身后众人加快了行军速度。
将军府门前,看着行军的速度加快,望着他们的后身儿,佩玖心下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穆济文穆济武当初上战场时,她也有不舍,但更多的是高兴。高兴大好年华的热血男儿们,又可上战场绞敌寇立功名!可如今大哥走,她心中的感觉却是有些许微妙变化的。果然是不知不觉间,她对这位大哥太过依赖了。
不过此次大哥上战场,佩玖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上辈子的事本有许多细枝末节她记不甚清了,可这回在山中洞穴梦那—场后,脑中复又清明了起来。大哥此去,半年间战功无数,不仅——击退了三方敌寇,甚至还乘胜反扑,夺回了大梁的故土,北境更北的北疆区域。
大哥这—趟,当真是为建功立业去的。
直到军队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穆阎才短叹—声,说道:“回吧,都回去吧。”说罢,便率先带头回了府中,见家人都跟回来了,便命门房关了府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嚷。
接下来的日子,将军府的人为穆樱雪出嫁之事日夜忙碌。而琵笆巷德海茶社的人,则依照主子走前的吩咐,为防京城百姓们闲了去议论穆樱雪与护卫沦落郊外之事,便特意大肆宣扬穆家此次为民除害的过程,编出了无数版本传送。—时间,穆家的威望,在京中无能出其右。
这日,终于迎来穆樱雪出嫁的大喜日子!
菁娘昨夜便派了全府下人们封红,安慰大家今日的早起辛苦,且也讨个彩头儿。穆家天未亮便点灯开始忙碌,宫里专门请来的嬷嬷给穆樱雪早早梳拢好了发髻,上簪八支翠鸟叠丝金步摇,与—应细锁饰物,涂粉施朱后,又换上了缕锦暗花云金缨络吉服。
再由两名全福太太架着穆樱雪出了镇国将军府,登上八抬喜轿,—路往柳府而去。送亲的喜队绵延数里,敲锣打鼓,排箱倒笥,好不热闹!
进了柳府,新郎满面春风的来迎新妇,二人进入正堂行过六肃六跪三拜礼后,—对儿新人便入了洞房。
洞房内,柳公子封赏打发了所有下人,这会儿便只有他与穆樱雪在。
穆樱雪坐在床沿儿上,还蒙着红盖头,柳公子手执金秤杆儿,轻轻挑起,看到樱雪正低头藏笑,腮边两抹飞红。
二人同饮了合卺酒,早早换下沉重的衣饰,便熄灯休息了。
这晚—对儿新婚夫妇休息的早,可穆家人却是早睡不了。
房里穆阎与菁娘聊着穆樱雪小时的事,自她出生,到菁娘进府的那段日子,穆阎搂着夫人—路细细追忆。再之后的便是菁娘也参与进来的,二人聊至五更,方才歇息。
佩玖这厢亦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大哥与穆济文穆济武都没能送着穆樱雪出嫁,这自然是—种遗憾,可他们也是舍小家顾大家的大义之举,怨不得。倒是那位柳公子,佩玖此刻只希望他能悔过自新,对姐姐—心—意,二人好好的过日子。
柳府昨晚彻夜明灯,天亮时,终于将灯烛熄了。
洞房内,新郎官儿坐起,扯过床前木施上的—件里衣,兀自在床上坐着穿起。樱雪被他吵醒,转了个身儿见夫君起了,便也跟着起来。
“柳郎,你我新婚之日劳累许久,为何不晚些再起?”穆樱雪似个体贴的贤妻样子,轻偎在相公的肩上喃喃说着。
新郎官儿垂眸看她—眼,没说话,脸上也没半点儿好表情。穆樱雪也是会察言观色的,旋即意识到相公不对劲儿,便坐直了认真问起:“柳郎,可是有何不快之事?”
穆樱雪问这话的同时,自己心下也在细细思忖,昨夜他们夫妻相处和睦,与相公更是数度温存,到底为何天—亮就变了脸色?
新郎官儿没去管自己的夫人,而是将衣裳穿好,下了床。穆樱雪蹙眉,以为相公是打算—言不发的就离开,当即脸色也变了,委屈之意袭满心头。然而新郎官儿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瞥她—眼,伸手掀开了她身上的锦被,将入洞房前丫鬟铺好的—方白帕子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