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1 / 1)

炮灰之后 八煲粥 2483 字 9个月前

几乎是导演一喊“卡”, 本.阿弗莱克就飞速披上了浴袍,哪怕一秒钟都无法等待。

这也许是他拍过最为尴尬的场景之一了, “艾米”的那种审视目光如有实质,他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尼克”快要被逼疯却还得忍耐的苦逼心情,就好比随着拍摄的进行, 维奥莱特.哈蒙德那张还算秀色可餐的面孔,在他眼中却已经等同于一个满脸狰狞的疯狂婊.子,跟“艾米”如出一辙。

诚实地说, 这个剧组的效率很高如果不把每一次等待女主角的时间算进去的见鬼的, 这就是被百老汇推崇的敬业、认真、负责的天才演员?是在搞笑吧!

漫长的等待将所有人的耐性折腾到临界点只是日常, 可怕的是她几乎不跟自己的助理还有导演史蒂夫.麦奎因之外的人说话交流,总是呆在自己的拖车或者片场的角落,用那双绿莹莹的眸子把人看得凉飕飕的, 只要有她在的房间里, 没有大笑、没有手机、没有食物、没有酒精, 每个人都必须放轻了声音说话, 因为这不这样的话, 就有可能打扰到这位大小姐酝酿情绪。

好吧, 好吧, 只有最后一场戏了,最后一次, 我只需要再忍耐她最后一次……去他妈的!

本.阿弗莱克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不耐烦地询问助理现在的时间,他只知道这他妈是自己和维奥莱特.哈蒙德最后一场对手戏,拍完他就能收拾收拾拿支票回家, 再也不用忍受这个女人可她见鬼的坐在那里发呆一个多小时了!就他妈无数次告诉所有人她还没有准备好!

勉强按捺住爆发的冲动,本.阿弗莱克拢了拢浴袍,走过去准备提醒对方该干活了,然而哈蒙德的助理在五米开外就拦着了他。

“抱歉,维奥莱特不希望被人打扰。”这个叫做瑞娜的女人说道。

“那么就请你告诉我,她还需要多久时间?”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阿弗莱克先生。”

“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

“我不知道,阿弗莱克先生。”

“是吗?那么我猜我可以回拖车睡一觉,而不是在这里空****地干等。”

“这你不该问我,阿弗莱克先生。”瑞娜寸步不让,即使面对着一个彪形大汉。

本.阿弗莱克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让开。”

瑞娜依然用公式化的口吻道:“抱歉,阿弗莱克先生。”

在他们争执期间,坐在角落里的维奥莱特终于动了动眼珠,面无表情地朝这边看了一眼,但正当本.阿弗莱克认为她总该为耽误所有人的时间给个理由或者给个抱歉的时候,她却慢吞吞地移开了视线,直接闭目养神,连半点情绪波动都欠奉。

本.阿弗莱克当场就要暴怒,要不是他的助理死死按住了他,并和导演助理合力把他拉到摄制组那边,恐怕关系一直不怎么样的男女主角今天就要彻彻底底撕上一场了。

“最后一场戏,这是最后一场戏。”

阿弗莱克拼了命这样告诉自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女主角突然睁开眼睛,让她那个摇着尾巴的助理把导演叫了过去。

“她又想做什么?”本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很快成了真

他们的女主角不想要站在浴缸里拍摄这场戏,因为她认为那样的空间太过亲密和逼仄,容易给人以模糊的暧昧感,而不是他们想要的极端理性和极端克制的氛围,于是整个剧组不得不重新运转起来,花了这个上午剩下的时间重新调整布景和机位。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但他还是没忍住打给经纪人再次抱怨了一番,幸运的是,这间用来拍摄的房子里本来就有一个很合适的大淋浴间,所以拖拖拉拉半天过去了,这场戏总算可以开拍了。

尼克走进淋浴间,他那位美得出奇的妻子正打开花洒,包裹着血色的身影全然光.裸,正背对着他,尼克却无法对于这个造物主的杰作升起任何旖旎的心思,他完全恨透了面前这个女人,更被搞得胆战心惊。

艾米听到尼克的脚步声,回头望向下意识不敢继续走近的尼克。

她的面容非常的恬静优美,皮肤在自然偏冷的光线折射下完全是在发着光,就如同她那双耀眼夺目的眼睛那样,她甚至露出了一抹微笑,就那么静静地看向尼克,那副饶有兴趣的戏弄神色简直跟他们初遇时一模一样,可配上她那身几个钟头前还温热的血迹,那只有用可怖来形容了。

“你杀了人,艾米,你是个杀人犯。”尼克强自镇定。

举着收音话筒的收音师当即皱眉,因为他马上就发现在水声的遮盖下,演员们的台词几乎无法听清。

不过导演并没有喊停,所以这场戏就只有继续。

镜头的角度往侧前方偏移,艾米的脸容更多地被暴露在中景画面中,一般来说,中景的焦点一分为二,其构图强调的是两个人对等的、亲密的空间,然而由于两人之间泾渭分明的距离感以及冷色调的打光,让这个场景无论如何也温馨浪漫不起来。

艾米脸上的微笑非常清晰,她没有否认,而是用一种缓慢而骄傲的口吻宣称道:“我是个勇士。”她微微眯起眼睛,像是被自己给感动了,满足地发出一声梦幻般的叹息,“我努力突破重围,不顾一切,最终回到你身边,尼克。”

她似乎觉得这样的行为该死的浪漫……好吧,如果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浪漫,那么一定洪水灭顶般的那种。

尼克一字一顿道:“你杀了一个男人。”

“这难道不是你要求的么?”艾米弯了弯唇角,目光很纯粹,也很理所当然,“你当着全国观众的面,祈求我回来拯救你电视上的那个尼克太迷人了,于是我当然满足了他。”

尼克无法置信,他觉得这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于是道:“我要走了。”他要去警察局,他要揭穿她的诡计。

“你真觉得这样做明智吗?”艾米再次叹息,不过她的神色之中带上了一点儿无可奈可的纵容,朝尼克熟稔地伸手,“把香波给我。”

尼克还没考虑好,他的身体已经先于头脑完成了他妻子的吩咐。

艾米站在花洒下,水花飞溅在她赤.裸的后背,流淌在她的双.乳间,她身上的血色随着水流被大片大片地冲掉,而她一边淋浴一边对尼克说:“被强.奸的、满是伤痕的妻子奋力回到丈夫的身边,而他却抛弃了她……你真觉得这样做明智吗?”

她停顿了两秒,给予尼克足够的遐想空间,慢条斯理地重复了这个问题。

血水顺着艾米那具犹如艺术品的身躯流下,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但很快被水流冲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艾米姿态从容地舒展身体,动作优雅且带着某种韵律,她形状清晰的蝴蝶骨在后背上微微起伏,修长的颈项如同高昂的天鹅,可当她碧绿色的双眼回转过来,幽幽的瞳孔中,闪动的可不是什么纯良的善意,而是一种几乎让尼克落荒而逃的漫不经心的凉薄和冰冷。

她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孔在水汽中美得出奇,然而尼克却再也无法把自己的妻子当做正常人看待,她的表情越是平静,尼克就越是感到毛骨悚然。

疯子,魔鬼,杀人犯,该被审判的邪恶女巫。

艾米歪了歪脑袋,细细地端详了尼克一眼,怜悯般道:“睡一觉吧,乖乖听话。”

这场戏拍得非常精彩,精彩到原本还颇有怨言的人们都被维奥莱特的表演深深折服了,而导演史蒂夫.麦奎因就喜欢这种为了拍戏能够下狠手折腾自己的演员,当然也毫无疑义,只除了以为马上就该拍完自己戏份的本.阿弗莱克,因为这场戏的改动,之前完成的另一场戏必须要重拍了,因此他显然有太多怨气不吐不快。

维奥莱特面对眼前身形高出自己许多的男人,脸上的微笑依然是“艾米”式的,“我猜你或多或少有想过杀掉我,但在这之前我不得不告诉你,你演得比我预期的好很多。”

本.阿弗莱克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质问:“你怎么有胆量这么对待别人?”

维奥莱特答道:“有时候想要做到现实无法做到的事,你就必须把自己逼到现实的边缘我怎么说,你能明白吧?”

她面前的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过了半晌吐出一句:“简直疯了!”

他说完冲下了维奥莱特的拖车,正好撞上了手里拿着食物的瑞娜,只匆匆地看了她一眼,连句抱歉也没有就离开了。

瑞娜推开门随口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维奥莱特接过瑞娜递来的酸奶,插上习惯喝了一口,“只是拍完之后,我可能得找机会道个歉。”意料之外,他似乎半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哎。

这场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场戏被硬生生拖了好几天,先是ng了四五次,结果不知道维奥莱特说了一句什么,本.阿弗莱克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看起来又是那种被撩拨得愤怒无比却无从发泄的模样,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格外想杀人。

尼克伸出手指对着艾米,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继续忍受下去,“艾米,你可以鼓动这些来憎恨我,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无所谓,老子不跟你过了!”

他说完似乎很有骨气地攥紧了拳头,背过身就要离开。

艾米跟了上去,用十足淡然的口吻在尼克身后说:“看,我根本不需要费心教导你的孩子憎恨你,尼克。”

尼克猛一回头,单手架着艾米的下巴,按着她狠狠往墙上撞去,发出一声脆响。

“你这个疯婊.子!”他的手指终于摸上了艾米的脉搏,这一点倒是和尼克想象中的一样,女人纤细脆弱的脖子被擒在他的手掌之中,仿佛死神轻而易举就能夺走面前这个淬满毒汁的生命。

“这个疯婊.子是你的妻子。”艾米那双明亮的绿眼睛正定定地盯着尼克,一眨也没有眨,那里面甚至透露了几丝欣赏,“你生命中唯一一段欣赏自己的时光,正是你努力成为让我爱上的男人的时候,如果没有我,那么你会一直是那副让人倒尽胃口的鬼样子,那副你所最为厌恶的你父亲的翻版。”

被迫仰起的下颌并没有让她变得狼狈,反而这张曾经令他神魂颠倒的精致面孔,愈发高傲以及强势,不过是一个眼神再加上唇边一抹极淡的微笑,表面上的权力关系瞬间倒置,尼克已不由自主地放松了钳制的力道。

艾米的红唇继续上扬,但弧度依然不大,“但我成就了你。我是那个把你打造成男人的贱人,尼克。”

这时尼克不再说哪怕一句话,而是花了全身力气来管住自己不受控制发起抖的手和嘴唇,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闪过,他像是被烫了手那样松开了艾米,仿佛她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尼克下意识吸了一口气,后退了半步,艾米的表情却非常之从容冷静,单从外表上看,尼克反而更像是他们之中发了疯的那一个,可事实上,艾米不仅夺取了别人的生命,甚至试过利用自己的生命来摧毁尼克,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艾米的语调平静得可怕,甚至还有些体贴的意味,她说道:“我为你手染鲜血,谁又能指责我呢。想想吧,尼克,你知道我没有说错。你认为你和一个善良的中西部女孩在一起就会开心?你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做回正常人吗?不可能的,亲爱的,我还在呢。正像你父亲一样,归根究底我们都是贱人。”

尼克逃也似地转身背对着艾米,“听着,你简直精神错乱,你简直疯了。”他拼命说服自己该和一个正常人结婚,过了几秒反过来质问艾米:“你为什么还想要这一切?是的,我爱过你。但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尝试控制彼此、憎恨彼此,还有不断的伤害彼此”

“这,就是婚姻。”艾米淡淡地给出了结论。

尼克表情顿时呆滞。

他愣愣地看着艾米近在眼前的熟悉面孔,一时觉得对方疯狂陌生得无比可怕,一时又觉得对方美丽强大得令人动容。

艾米一点儿也没有说错。

尼克在心底既自暴自弃又十足悲哀地承认了这一点。

他终究沦为了阶下囚。

只要艾米乐意,他便永远只能是她的奴仆,因为他不仅必须拯救自己的儿子,还必须负责以婚姻为牢笼困住这个被自己逼到发疯的太太这是他必须担下的罪名,是他的责任。

这,就是婚姻。

这场戏两位演员的情绪爆发都十分到位,其中阿弗莱克掐着维奥莱特的脖子把她按到墙上质问的那一幕尤其让人惊喜,维奥莱特把倦怠到近似冷漠的台词处理得异常干脆利落,眼底那种疯狂到冷静的偏执简直令人拍案叫绝,非常的细腻和敏感,以及无比的自信和举重若轻。

瑞娜猜本.阿弗莱克拍完这场戏估计怎么得也有些心理阴影,哪知道麦奎因看完回放后刚刚宣布今天就到这里,这位先生就略显踟躇地走了过来,瑞娜立马挺身而出,挡在了他的面前。

“呃,那个,我是想问,她的脑袋没事吧?”本.阿弗莱克只好停下脚步,干巴巴地问。

瑞娜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正坐在房间一角的椅子上、由于长时间保持不眨眼而闭眼假寐的维奥莱特,默然不语。

这家伙自己才大概脑袋有事吧?

本.阿弗莱克连忙解释道:“事实上,最后一次拍摄的时候,我手劲没收好,我猜我可能让她撞到头了。”

那一声真实到不容忽视的响声实在是太清晰了,清晰到只要一想就让他觉得牙酸头疼。

瑞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让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