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跟着贾瑄走出冯家大门，一时不知自己何去何从。
“姐姐！”柳芽儿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声音哽咽。
香菱闻声望去，先是一愣，两个女孩紧紧相拥，泪水夺眶而出。
“你逃出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香菱抚摸著柳芽儿瘦削的脸庞，脸露欣喜。
贾瑄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对患难姐妹，待她们情绪稍稳，才轻声道：“先上车吧。”
马车缓缓行驶在夜色中，柳芽儿握著香菱的手，告诉她盐商家被抄没，她们这些瘦马都要被发还良籍。
香菱疑惑柳芽儿怎么知道冯渊品相不端？柳芽儿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那日冯渊来挑人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想起上月去送绣品，正?听见他那些酒肉朋友说冯渊为了养几个俊俏小厮，把祖产都败了大半，表面上装得人模人样，实则内里早已空了。我听说他强买了姐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香菱听后，怔怔地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树影，轻声道：“我原以为至少能有个安身之处。”
“姐姐别怕。”柳芽儿眼中闪著希望。
“贾大人说了，能帮我们办良民户籍。等有了户籍，我就回老家寻亲。我爹娘原是田庄上的佃户，虽然穷苦，但总归是亲人。”
柳芽儿的父母是普通农家，当年在田间劳作时，柳芽儿被扮作乞丐的人牙子给拐走了。
香菱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又能去哪里呢？”
贾瑄握著马车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他想起姑苏甄家，甄士隐跟着那个跟着跛足道人云游四海去了。若香菱真是甄英莲，甄家在姑苏应当还有亲族。
他侧耳听着车厢内压抑的啜泣声，终究没有开口。
线索太少，贸然给了香菱希望反而残忍。
柳芽儿掀开车帘：“大人，前面岔路口往右转，有个破庙。今晚我们姐妹可否暂住那里？”
贾瑄皱眉：“这怎么行？”
“我们身无分文，总不能一直麻烦大人。况且……”柳芽儿看了眼香菱身上的嫁衣，“姐姐这身衣裳太扎眼，得先换下来。”
贾瑄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这里面有十两左右的碎银子，足够你们在客栈住上几日。明日我派人送些衣物来。”
香菱慌忙推拒：“这如何使得……”
“拿着。”贾瑄将荷包塞进她手中，“明日我会去衙门把你们户籍身契办下来。记住，无论谁来问，都说是被拐卖的良家女子，不要说曾经是瘦马。”
两个女孩含泪点头。
马车在城中一家客栈前停下，贾瑄亲自进去打点妥当，又嘱咐掌柜好生照看。
临走时，香菱突然追出来：“大人恩德，香菱没齿难忘。若大人不嫌弃，香菱愿为奴为婢。”
月光下，她眉间那点胭脂痣红得惊心。
“不必如此。”贾瑄温和地说，“好好休息，明日再说。”
novel九一。com
此时冯家，冯渊瘫坐在喜房门口，手里捏著那张一?两的银票，眼神空洞。
红烛还在燃烧，原本今夜该是洞房花烛，可如今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屋子荒唐。
堂客们早已酒足饭饱，见事情闹成这样，纷纷告辞，临走时还噷头接耳，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这些人都是酒肉朋友，看了出好戏有了谈资，无人真为冯渊难过。
只有一个地痞刘三没走，此人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过日子没有长远打算，更喜欢搬弄是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蹲在冯渊旁边，咂了咂嘴，说道：“冯公子，这口气你咽得下去？”
冯渊苦笑一声，抖了抖手里的银票。
“咽不下去又如何？那是龙禁卫，京城来的，没让我人财两空，已经算万幸了。”
刘三眯着眼，压低声音道：“公子，你这话就不对了。龙禁卫又如何？京城里盘根错节，比他大的官多了去了，他贾瑄算什么东西？”
冯渊抬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刘三嘿嘿一笑：“公子，你之前急着买香菱，不就是怕她被别人捷足先登吗？我可听说，之前有个姓薛的皇商，祖上封过紫微舍人，家里金山银山，早就看上了香菱，只是还没下手。”
冯渊皱眉：“你是说……金陵薛家？”
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当日冯渊就是听说有人相中了香菱，担心被捷足先登，于是急凑了五十两银子，买了香菱。
刘三点头：“正是！那薛家公子是个霸王性子，最恨别人抢他的东西。公子不如写封信，就说你买香菱本是想献给薛公子的，谁知半路杀出个贾瑄，硬生生把人抢走了。”
冯渊迟疑：“这……能行？”
刘三阴恻恻一笑：“公子在信里添油加醋，就说那贾瑄嚣张得很，说什么‘管他什么皇商，我贾瑄看中的女子，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抢不走’！那薛霸王听了，还能忍？”
冯渊顿时明白，这不就是借刀杀人吗？
他心里盘算，哪怕就是弄不死贾瑄，这金陵薛家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江南一带，谁没听过“四大家族护官符”的歌谣？
随便牵?出一家，也够那贾瑄喝一壶了！
冯渊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攥紧了银票：“好，就这么办！”
他踉跄著起身，直奔书房，提笔蘸墨，飞快地写下一封信，言辞恳切，又故意激怒薛家，最后还添了一句——
“那贾瑄狂妄至极，竟说薛家不过是商人贱籍，纵有万贯家财，也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写完，他冷笑一声，封好信，噷给刘三：“你路子广，务必把这信送到薛家手上！”
说著从桌上匣子里捡了块碎银，准备给刘三打点。
刘三接过信，眼明手快，直接从匣子里拿起一块银锭，咧嘴一笑：“公子放心，保管让那贾瑄吃不了兜著走！”
冯渊无奈，但是有求对方，只能破费。
刘三拍了拍他肩膀：“公子也别心疼，我也要打点门路啊！”
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冯家。
novel九一。com